喜登枝

第一六九章 再孕龍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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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惜萍知道繆鳳舞話中所指,得意地微笑:“德妃兩天警告過本宮,這一陣子一定要老老實實地呆著。本宮謹遵教誨,這幾天可一直抱病,連瑤華宮的宮門都不曾出過。你這會兒卻又要找上門來,來教訓本宮的不是,莫不是德妃要挾私報復,尋各種理由來找本宮的麻煩嗎?”

繆鳳舞料到她會如此說,也不急不惱,只是對她說道:“究竟是誰在難為誰,你我心知肚明,不必明說。淑妃你這幾日的心境,我是十分能體諒的。因此我來這一趟,也不是要與你計較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內宮的帳我其實還沒有查完,因為藍老夫人今兒到攬月宮與我敘談,說話間捐出了三十萬銀子為皇上解軍中糧餉之憂。我體諒藍老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也不打算再細查以前你經手的帳目了。不過若是皇后娘娘一直追問不休,說不定什么我還可以將內宮以前花銷上的事,再翻出來當件事兒來查,也是不一定的。”

藍惜萍已經從她母親那里得知,繆鳳舞收了藍家的三十萬兩銀子,對這些年內務府銀庫中的銀子流入藍家的事,表現出了釋懷的意思來。

藍惜萍當初從內宮往娘家偷運銀子的時候,那是十分的爽快,多少銀子都不嫌多。可是如今從藍家往出倒找銀子,她就心疼了起來。這三十萬兩銀子的事郁悶得她直想吐血,午飯也沒吃好,午覺也沒睡成。可帳上的虧空是明擺的事實,她也說不出什么來。

于是下午的時候,她偷偷地找來以往與她關系最緊密的一些人,要她們找些事由,湊齊了去攬月宮向繆鳳舞奏事。

說到底,她這只能算是小小的泄憤舉動,并不能怎么樣。繆鳳舞只是不愿意受她這份閑氣,才來這里警示她幾句。

藍惜萍聽她又提帳目的事,撇嘴道:“有本事你就查,查個天翻地覆,我怕你也不好收場。見好就收吧,德妃娘娘,千萬不要得意于一時的權勢,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繆鳳舞笑著看她:“淑妃竟然也懂得這河東河西的道理,卻還是如此不知收斂,可見你只知苛責別人,卻不曉得律己。你不要以為皇上不糾查你貪污之事,便是對你寵溺縱容。眼下你還只是丟了權印,如果往后還不知收斂,惹怒龍顏,不好收場的是你。本宮向來不怕背后那些動手動腳的事,你好自為知吧。”

其實繆鳳舞來這里,本是打算與藍惜萍好好聊一聊。現在還不是拿藍惜萍開刀的時候,她需要安撫住這個刁鉆的女人,畢竟她才接手掌宮之權,趙皇后與馬清貴才是她眼下的頭號對手,她希望不要節外生枝,還要分神來關注這位淑妃娘娘。

畢竟她有把柄在自己的手中,讓她老實一些,還是有理由的。

她卻不曾想藍惜萍真正是死硬到底、不知回頭的那種人,她仗著忠國公府上的勢力,絲毫不知道收斂的樣子。

話談得不開心,繆鳳舞生著氣出了瑤華宮。站在門口回頭看瑤華宮的燈光,繆鳳舞心中暗暗咬牙:即便是貪墨一事我不好明著抖落出來,早晚有一天,尋你一個錯處,非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不可。

第二天,繆鳳舞去鳳儀宮晨省的時候,趙元靈果然問到了淑妃留下的內宮帳務一事。繆鳳舞便推說自己正在查,過兩日便可向皇后娘娘呈遞陳結。

推脫了這一次,到了下午的時候,行曄的旨意便降下,說他不放心太后一個人在五龍山行宮休養,想趁著這幾日朝中事務不忙,前線軍務又不吃緊,去五龍山行宮探望太后娘娘,并且明確指定,他要帶德妃娘娘出行。

眾妃嘆息之余,也沒有別的辦法。繆鳳舞的勢頭如日中天,皇上若是這次點了別人的名,反倒有些奇怪了。

于是三月二十九日的上午,行曄下了早朝之后,帶上繆鳳舞出宮,往五龍山行宮去了。

禁衛營早就安排下了行曄此番出行的事,一大早就清好了官道。應行曄的要求,沒有動用什么龍輦鳳轎,皇上與德妃二人均是騎馬出城。只是鑒于上元節遇刺的教訓,這一次有大批的禁衛營侍衛扈從罷了。

沒有輦轎的拖累,近二百的護衛隊保護著行曄與繆鳳舞,馳馬出城,直奔五龍山,行程就快了許多。午時剛過,他們就已經到了五龍山行宮。

因為提前沒有得到消息,當太后看到行曄與繆鳳舞出現在面前,著實吃了一驚:“皇上怎么突然來了?朝中事務可放得下嗎?”

行曄攜著繆鳳舞向太后請了安,然后笑道:“只要朕在位一日,朝上的事就總也做不完。朕也學著忙中偷閑,來向母后請安。不知道母后這幾日在這山上過得可好?”

“好!”太后很高興,拉著行曄的手輕松地說道,“這山上行宮人少事閑,清靜得很。哀家每日里與蔚霞說說話兒聽聽戲,過得逍遙著呢。昨兒哀家還跟蔚霞說,要不以后就常居五龍山,不回宮了吧。唉……哀家這一大把歲數的人,倒是喜歡這里的閑幽,就怕蔚霞年紀輕輕的,委屈了她。”

藤昭容聽太后這樣說,趕緊起身表示:“能侍奉太后,是臣妾的福氣。臣妾這幾日也感覺山中歲月靜好,又有太后逗趣說話,正是無限美妙的日子呢。若是太后能說服皇上,留下臣妾在此服侍太后,那臣妾才真正是感念皇恩浩蕩呢。”

若是要繆鳳舞相信藤昭容真的愿意留在這五龍山行宮陪著太后一輩子,過著如清修一般的日子,繆鳳舞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是端詳藤昭容的面容,竟然瞧不出她有一絲一毫的不情愿來,實是在佩服這位藤昭容的恭維之術。

太后果然很開心:“蔚霞一片孝心,哀家領會得到。皇上有這樣一位乖巧懂事的昭容,是不是該賞呀?”

行曄趕緊點頭:“當然,藤昭容代朕盡了不少的心,朕當然要賞她的。”

繆鳳舞聽了這話,心想:好嘛,太后這不是在替藤昭容邀寵嗎?怕是皇上今晚不會留在自己的身邊了。

見過了太后,行曄與繆鳳舞便各自去安頓。

繆鳳舞被安置在東側的鳴澗宮,臨著一大片的松林。冬末春初,溪水消融,淙淙地向山下流著,林中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啾啾”歡唱,可真是應了這座宮殿的名字鳴澗宮。

繆鳳舞洗漱更衣,站在殿門口領略這山風鳥鳴的野趣。沒一會兒,宮門被推開,行曄帶著茂春走了進來。茂春的身后跟著幾個小太監,拎著幾個大大的剔漆食盒。

“皇上……”繆鳳舞拾級而下,迎接行曄,“你聽這溪流鳥鳴,真是到了世外桃源一般,心都靜了不少。”

行曄攬著她的肩,一起往殿內去:“聽著鳥叫可以當飯吃的嗎?朕可是餓壞了,先吃了飯,再陪你往山上捉鳥去。”

“可以出宮上山嗎?”繆鳳舞眼睛一亮,欣喜地仰頭看行曄。

“當然!置身一大片樹林之中,看頭上山雀盤旋,眼前溪流清亮,那才叫世外桃源。你可真容易滿足,站在這里聽個聲音就行了?”行曄笑話她。

可以上山去玩,繆鳳舞心中興奮,也不在意行曄跟她說話時,那揶揄的語氣了。

進了屋,她很勤快地幫忙擺好了餐桌,弄得御膳司跟來的太監們手足無措。行曄笑著看她,任由她忙活,給他斟酒布菜。

兩個人著急出去獵鳥兒,匆匆地各扒了半碗飯,就算是結束了這一餐已經晚了點的午膳。

繆鳳舞伺候行曄更了獵裝,她自己也換了一身淺紫色的騎裝,短襖馬褲,裙至小腿處,穿著一雙鹿皮中靴,看起來颯爽俏麗。

行曄瞧著她這一身打扮,嘆息道:“你這一身打扮,讓朕想起了那一年在虹風舞館第一次見你時,你穿著火紅的騎裝,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從門外沖進大堂里的樣子。時光如梭呀,一轉眼四年過去了,你還是當年的嬌俏模樣,就不知道朕老了沒有。”

行曄邊說邊摸著自己的臉頰,繆鳳舞來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撫著:“臣妾倒是覺得,眼前的皇上比四年前臣妾頭一次見到的那個皇上,更加地英姿偉岸呢。”

“哈哈……就數你嘴巴甜,一會兒你能將鳥兒從樹上勸下來,朕就賞你一個靈舌妃的稱號。”行曄笑哈哈地開著玩笑。

繆鳳舞一噘嘴道:“什么怪稱號,一點也不好聽。待會兒臣妾將鳥兒都勸飛走,讓皇上一個也獵不著……”

“朕賞你的封號,你還要挑三揀四的。就叫靈舌妃,不可以拒受封號的哦……”

兩個人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往五龍山的后宮門方向去。遠遠地看見宮門的時候,同時就看到了藤昭容一身利索的衣裝,守在后宮門那里等著。

等他們走近了,藤昭容上前來向行曄和繆鳳舞施禮,說道:“太后聽說皇上要上山去散心,非要攆臣妾來湊熱鬧,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介意帶臣妾這個累贅呢?”

行曄看了繆鳳舞一眼,擺手道:“一起去吧,人多了熱鬧。”

原本繆鳳舞與行曄攜著手,并肩而行。加上一個藤昭容,她只好后退一步,來到行曄的身后,等著藤昭容走過來,兩個女人一左一右,陪著行曄出了五龍行宮的后門,往山上去了。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草兒還沒有顯綠,但是這林中的松樹卻是蒼翠繁盛。這一大片的濃綠松林,聚攏了好多種山中鳥雀,盤旋在林間松頂,亂唱爭鳴。

山溪才剛化開沒幾天,清清亮亮的溪水沿著山巖跌撞濺流下來,潺潺淙淙,輕靈動人。有幾只紅尾巴的鳥兒站在溪邊石上,飲著溪水,感受到有人接近的訊息,警惕地撲楞著翅膀飛上去,站在一根松枝上,歪著腦袋研究來者何人。

藤昭容安靜地跟在行曄的身后,繆鳳舞到底年紀小些,一看到這些可愛的鳥兒,不由地興奮起來,站在樹下面,仰頭看著這幾紅尾鳥:“藍翅紅尾,多漂亮的鳥兒,叫得也好聽。我要是能爬上這棵樹,我就逮幾只帶回宮里養著。”

她話音剛落,只聽得“撲楞”一聲,一只紅尾鳥一頭從樹上栽下來,掉到了繆鳳舞的眼前,掙扎著扇動翅膀,想要再飛起來。

繆鳳舞彎腰將鳥兒撿起來,捧在掌心中,回頭看行曄。只見他手握著一支金色的彈弓,正在瞄天上被驚飛的幾只鳥兒。

有隨侍走過來,將繆鳳舞手中的鳥兒收進了籠子里。等繆鳳舞再抬頭時,天上又有一只紅尾鳥兒正撲楞翅膀往下掉。她怕那鳥兒直接掉到地上摔死,趕緊奔過去接。

她瞄準了位置,雙手一伸,那只鳥兒就掉進了她的雙掌之中。

“皇上真是好彈法!”繆鳳舞開心地捧著鳥兒,送進了籠子里。

回頭再看天上,所有的紅尾鳥兒都驚得飛遠了,行曄空舉著彈弓找了一會兒,也沒能再找到一只紅尾鳥兒,便罷了手,走過來指著籠子說道:“這種鳥兒叫紅鸚歌兒,叫起來非常好聽。不過這片林子里并不多,今兒幸運,正趕上這幾只紅鸚歌兒停在溪邊喝水。”

籠中的兩只鳥兒,還沒從遭彈擊的痛楚和驚恐中緩過來,叫得非常凄慘。繆鳳舞同情這兩只受了驚的鳥兒,將籠子拎起來,踮著腳掛在一處樹枝上:“讓它們先適應一下這籠居的生活,先這樣掛著,一會兒我們回來的時候,再拎它們回去。”

她自然而然地將這兩只鳥當成是行曄送給她的禮物了,掛好籠子之后,一轉身,看到藤蔚霞正安靜地倚在一棵樹上,也看著那籠中的一對紅鸚歌兒。

她趕緊改口道:“一會兒帶回宮中,拿另一個籠子來,分出一只紅鸚歌兒,給藤昭容一只養著玩。”

藤昭容也沒客氣,稱謝道:“謝謝娘娘帶惦記著臣妾。”

繆鳳舞抿了一下嘴唇,算是回了她一個笑容。隨即扭過頭來,往山上繼續走去。

行曄追上她拉住:“你在后面跟著,這山上可不比宮里,一會兒再沖出一只野兔來,非把你撞倒了不可。”

跟來的人都聽出這是皇上在與德妃開玩笑,偷偷地竊笑一回。繆鳳舞也順著他的話玩笑道:“要是臣妾被兔子撞翻了,皇上可要背著臣妾下山喲。”

“好噢,估計能被兔子撞翻的人,朕背起來也不用費太大的力氣……”

兩個人平時也是這樣開玩笑,已經習慣了的。不過跟在后頭的藤昭容聽了這樣的玩笑話,臉色不由地變了變。

一路追著山雞,趕著鳥兒,沿著溪流往山上去,繆鳳舞徜徉在這松林間,鼻端聞著松籽的清香之氣,雖然有藤昭容跟隨,她的心情仍是忍不住地大好。

她一路走一路撿著松球,說是回去后要燒開了,會裂出松籽來,取出松籽仁來,做成松籽糕,一定非常可口。

一個小太監跟在她的身后,撩起衣擺兜她撿來的松球,沒一會兒就滿了。藤昭容在一邊笑道:“這東西還要敲開,多麻煩,娘娘喜歡松籽糕,要吃多少宮里沒有?”

“難得上山一趟,自己親手采來的松籽,味道一定比宮里的香……”繆鳳舞也介意藤昭容話中的意味,低頭邊尋找松球邊答她的話。

還沒等她說完,只聽藤昭容“啊”的一聲尖叫。她猛然抬頭看去,只見一只野兔不知從什么地方沖了出來,大概是被這些人驚著了,有些糊里糊涂的不知該往哪里逃,朝著藤昭容的方向就沖了過去。

藤昭容眼看著兔子奔過來了,大叫一聲,本能地往后退。卻忘了她正在一個陡坡之上,后腳要比前腳低好多。因此她這往后的一步踏了空,整個人向后倒仰去。

她身邊跟隨的宮婢迅速伸手去抓她,眼看著要扶住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脫了手。于是藤昭容便“撲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草地上,又借勢往坡下滾了一段兒,最后整個人身子撞到一棵樹上,才停了下來。

跟來的宮人們都嚇壞了,趕緊奔過去扶。有人剛一伸手,就聽藤昭容“哎喲”一聲痛叫,嚇得這些人都縮了手,也不知道她傷在哪里,也不敢碰她了。

行曄隨后趕過去,蹲在她身邊,見她雖然臉上有痛楚的表情,但是眼神還清亮,并沒有暈過去,便問道:“傷在哪里?要不要緊?”

“皇上……臣妾的腰怕是斷了,好痛。”藤昭容咬著嘴唇,眼淚“嘩嘩”地順著面龐淌下來。

“皇上,奴才使幾個穩妥的人,將娘娘抬下山去吧。”茂春招手,已經有幾個太監湊上來,伸手要去抬藤昭容。

“哎喲!”藤昭容見有人來碰她,眼睛一閉,又是一聲痛呼。行曄便揮退了上前來的幾個人:“算了算了!朕抱她下山吧。”

行曄一手抄腿一手抄著腋下,將藤昭容抱了起來。臨邁步往山下去的時候,倒沒忘回頭喚繆鳳舞:“今兒不逛了,趕明兒再來,下山吧。”

一眾人簇擁著行曄和藤昭容,往山下去了。

繆鳳舞卻站在原地,根本沒動地方。留在她身邊的,只剩下她的人了含香、春順、含玉。

等他們都走遠了,含玉突然開口大笑,一邊笑一邊指著剛剛藤昭容摔跤的地方:“哈哈!簡直太逗了!這天下間還真有被兔子撞翻的人!是不是剛才皇上與娘娘的那句玩笑話提醒了她呢?”

含香和春順也覺得這事有趣,跟著笑了起來。

繆鳳舞瞪了他們一眼:“不許胡說!好歹她摔得結結實實的,沒有摻假!”

這話此時聽起來更是可笑,原本笑得含蓄的含香和春順,也放開了聲音,捧腹大笑起來。繆鳳舞也覺得自己這話有問題,又不好跟著他們大笑,抿了抿嘴唇,忍住了。

三個人笑夠了,含玉開口說道:“在宮里的時候,奴婢瞧著藤昭容安安靜靜的,不爭寵不撒嬌的樣子。沒想到出了皇宮,她竟是這個樣子。”

春順撇了撇嘴,接著含玉的話,說道:“你信?宮里的那些個娘娘們還會有人不稀罕皇寵嗎?只不過大家各有心機罷了。藤昭容在宮里的聲名是很好的,但眼下是在五龍山上,只有咱們娘娘和她兩個人在皇上跟前兒,沒有那些七嘴八舌,她能不爭一個機會嗎?”

“住嘴罷!我看你們兩個就夠得上七嘴八舌。你們現在說別人,又怎知別人不會在背后說我?少議是非!”繆鳳舞肅了臉,教訓了他們兩個一句。

兩個人喏喏地應了,不敢再說話。

“娘娘,咱們也下山吧。”含香上前請示,“咱們幾個都不熟悉這片林子,誰知道除了山雞兔子之外,會不會再鉆出來一條蛇什么的。若是驚了娘娘,奴才們可擔待不起。”

這一鬧騰,繆鳳舞也沒了玩的興致,便在三個奴才的護送下,下了山,回了鳴澗宮。

她估摸著行曄會陪著藤昭容,便自己在臥房中歇了一覺。醒來時,天已經擦黑了。

含香服侍她洗臉更衣,春順進來稟報她:“娘娘,奴才打聽清楚了,太醫給藤昭容看過了,說她杵了手腕子,又閃了腰,怕是要臥床養些日子了。皇上今兒下午一直在藤昭容居住的柳煙宮中,娘娘要不要……”

繆鳳舞搖頭:“我知道了,傳晚膳吧,一會兒我吃了飯,去太后那里坐一會兒。”

晚飯之后,繆鳳舞真的只去了太后那里,陪著太后說了一會兒話,將宮里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向太后一一稟過,便起身回了鳴澗宮,安歇了。

第二上午,依舊沒見行曄的身影。春順出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行曄在京里的時候,日日早朝,都是五更便起。難得出來一趟,不用上朝了,他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后正是午膳的時辰。

繆鳳舞聽了這話,盯著掛在門邊的鳥籠子,默默地想著心事。含香走過來,悄悄地對她說道:“娘娘,是不是該去看一看藤昭容?好歹她是受了傷……”

繆鳳舞輕輕地一皺眉頭,晃首道:“你找一只鳥籠來,分出一只紅鸚歌兒裝好,給藤昭容送過去。就說我昨天在山上吹了風,受了風寒,怕傳染了她,今天就不過去了。”

“好。”含香知道繆鳳舞不愿意見行曄與別人親密的樣子,可是身為后宮的妃嬪,她對這種事又無可奈何,便只愿意圖個眼不見心不煩。

含香領命去了,繆鳳舞合衣倒在床榻上,耳邊聽著落了單的那只紅鸚歌兒鳴叫著尋找自己的伙伴兒,沒一會兒竟睡著了。

這一個午覺睡得昏昏沉沉,醒來一睜眼,發現又是天色暗淡的時候。

她嘆口氣,爬起身來,見含香和含玉都在屋里,邊開口道:“你們兩個有沒有發覺,我最近特別能睡呢?在宮里忙的時候,強撐著不睡也就罷了。一到這行宮之中,睡下了就不愛醒。”

“娘娘八成是這些日子操心太多,累著了。”含玉端來熱水給她洗臉,安慰她,“娘娘入宮幾年時間了,就屬這一陣子最累,又操心又費神。”

繆鳳舞聽她說得有道理,點頭稱是。

今兒是三月三十,繆鳳舞記得清楚。她知道今晚無論誰有傷都不管用,她一定要守在行曄身邊的。

獨自用罷晚膳,她急匆匆地往太后那里去了一趟,早早地道了晚安,便往盤龍殿去。

她醒得就晚,在太后那里又耽擱了一會兒。等她來到盤龍殿的時候,已經是滿天的星斗了。因為在山中,又沒有月亮,繆鳳舞覺得夜空中的星星亮得如寶石一般。

可是今晚,她沒有閑情逸致數星星,因為她看到,盤龍殿內已經亮起了燈,所有侍從都被茂春趕到了正宮的門外,而茂春自己正在臺階上焦急的踱著步,顯然是正在等候著她的到來。

她一進宮門,茂春就急步迎上來,小聲說道:“娘娘可來了……”

繆鳳舞的一顆心,這一路上就如同被一根細繩牽拉著,此時見了茂春的樣子,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眼兒:“皇上不好嗎?前兩次不是已經好多了嗎?”

茂春湊近她,用最低的聲音說道:“奴才猜測著,皇上一定是太在意前兩次的進展,這一次有些緊張,結果……”

“什么狀況?”繆鳳舞往殿內急奔,一邊問茂春。

“皇上很躁,娘娘你看情形,如果不好,就喊奴才進去。”茂春交待完畢,在宮門口停了腳步。

繆鳳舞來不及多想,推門就進去了,打眼一瞧,果然見行曄一個人在深闊的盤龍殿內,繞著幾根雕龍的紅木殿柱,低頭飛快地走著,好像在尋找著什么。

這情形,繆鳳舞心都涼了。前兩次才看到的希望,如今就在她的眼前泯滅掉了。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行曄身邊,跟著他的腳步,小聲地喚他:“皇上……皇上停下好嗎?你記不記得,你離宮前答應臣妾,要陪臣妾共沐浴龍池?”

行曄聽到她說話,果然停下來了,轉頭看繆鳳舞。

正在繆鳳舞要松氣的時候,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咬牙瞪眼,臉都漲紅了,用力地搖著她的身子,驚惶地喊道:“不是我的錯!不是我做的!”

繆鳳舞被他搖得眼前是一團亂花,頭暈胸悶。最難過的還不是這種昏眩感,而是繆鳳舞的心里。她怎么也沒想到,前兩次那么好的狀況,本應該是一次比一次見強的,今天卻成了這樣。

她心中痛楚,眼淚就涌了出來,隨著行曄狂搖她的節奏,甩到了兩個人的衣服上。

她知道自己即將要面臨的折磨,便咬著嘴唇閉著眼睛,一聲也不吭,準備承受行曄的狂暴肆虐。

果然,行曄的手還在她的肩頭上,用力一扯,拖著她就往殿內走去。

繆鳳舞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承受不住。雖然行曄已經停止了搖晃她的身體,可是她卻眼前金星亂閃,腦子半暈半迷,胸口有什么東西一陣一陣地往上涌。

終于,當行曄把她龍椅上一丟的時候,她的胃中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就吐了出來。

這一吐,便一發不可收拾。她伏在椅背上,一波接一波,一直把胃里的東西都吐光了,還是在一陣一陣地干嘔。

她趴在龍椅上吐得驚天動地,行曄在她的身后,被這種狀況擾亂了心神,愣站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她,好半天沒有明白過來。

直到繆鳳舞干嘔著,臉兒都綠了,他才如大夢驚醒一般,撲上前來抱住繆鳳舞:“鳳舞,你這是怎么了?”

繆鳳舞聽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松,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剛要開口說話,胃一抽搐,又是一陣干嘔。

“快宣太醫!”行曄沖著殿外大喊一聲,自己抱起繆鳳舞來,飛快地往寢殿奔去。

等他把繆鳳舞安置到他的龍床上,正忙著倒水,太醫已經進來了。因為茂春在外頭聽行曄的聲音不對,以為出了天大的狀況,施展開他的輕功,片刻就到了行宮的太醫署,抓起一個太醫就帶了回來。

那太醫從茂春的手中一落地,驚魂未定,就聽行曄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快看看德妃怎么了,吐得要暈厥了。”

太醫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辨清了方向,方看到繆鳳舞正伏在龍床的床沿上,雖然已經沒有東西可吐了,卻一直在嘔著。

“遵……遵旨……”太醫的聲音顫抖著,卻不敢耽擱,趕緊上前。有宮人將繆鳳舞扶著躺正了,太醫伸手搭上她的右腕,深吸了幾口氣,才摸到了脈絡。

行曄站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太醫,弄得太醫更是緊張地不行,搭著脈半天也沒敢說話。

“到底是怎么回事?”行曄見太醫像入了定似的,卻不言語,以為繆鳳舞身上的毛病大了,便焦急地出聲催了一句。

太醫最后終于斷準了,反而鎮靜了,不慌不忙地放下繆鳳舞的手腕,露出一個笑容來,起身跪在行曄的面前:“恭喜皇上,德妃娘娘這是害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