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傾心之言
第一七七章傾心之言
太后回宮了,規矩也就回到原來的樣子了。單日往鳳儀宮向皇后請安。雙日則是去長春宮向太后行問安禮。
回宮第二日,在長春宮的大殿上,皇后當著所有妃嬪的面,將繆鳳舞冊封貴妃的準備事宜,一字一句詳詳細細地向太后做了匯報。
繆鳳舞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起沒完,而下面就坐的妃嬪們,起先還能繃得住臉色,隨著她說得越來越細致具體,時間越來越長,那一張一張面孔上淺笑盈盈的表情就漸漸地瓦解掉了。
繆鳳舞當然清楚趙元靈的心思,她是刻意要引得眾妃嫌恨繆鳳舞。可是身為當事人,繆鳳舞此刻也不好說什么,阻止趙皇后說下去,倒顯得她還未上貴妃之位,就開始傲慢無禮了。
太后聽得不耐煩了,抬手制止趙元靈道:“后宮定名份行冊禮,本是你皇后的職責,不必事無巨細向哀家匯報,此事你與皇上商議妥當即可,哀家早不理事了,聽也不是白聽。”
趙元靈卻笑道:“太后這樣說。令臣妾心中惶恐。皇上一向對太后又孝又順,普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德妃妹妹是皇上的心頭肉,兩日后她的冊封可是大事情。皇上從行宮回來后,忙著處理積務,也沒有功夫搭理臣妾。臣妾若不是找太后拿個主意,到時候哪里疏了漏了,惹皇上惱火呢。太后就當是心疼臣妾吧……”
太后被她這一番話堵了口,一時不知道如何應付。
趙元靈笑了,正欲接著折磨大家的神經,坐在繆鳳舞身邊的宇文皇貴妃突然“哎呀”一聲,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她這一聲,惹得眾人都往這邊瞧。繆鳳舞也驚了一下,轉頭看她。
只見宇文柔珍皺著眉頭,將絲帕捂著鼻子,向她身后的翠蘋招手,含糊地說道:“帕子……”
翠蘋從袖子里抽出干凈的帕子來,遞到宇文柔珍的手中。宇文柔珍將捂在臉上的帕子一撤,換上這后一塊干凈的。
就這么一轉手的功夫,一旁的繆鳳舞清晰地看到,宇文柔珍的鼻頭和口唇之上,沾滿了紅殷殷的鮮血。
“貴妃姐姐這是怎么了?”繆鳳舞趕緊起身過去關照,“快!快傳太醫,皇貴妃流鼻血了!”
宇文柔珍捂著鼻子,連連擺手,聲音悶悶地說道:“不用這么緊張,我這是老毛病了,一到了開春。隔三差五就會這樣,太醫說我體虛氣燥,不是什么要命的大毛病。”
太后也不聽她說什么,一疊連聲地吩咐人將宇文柔珍扶進暖閣里,宣太醫來瞧。
冷嬤嬤親自帶著幾個人,搬來一張錦榻,將宇文柔珍扶上去躺下,抬著往后頭去。繆鳳舞因為離得最近,一直在給宇文柔珍擦拭那止不住流到口唇上的鮮血,也跟著從后門出去了。
出了這樣的狀況,太后當然要關照一下的。
片刻之間,長春宮的大殿上,只剩下趙皇后坐在上位,眼睜睜地看著太后和繆鳳舞一前一后從后門走出去,她心中郁悶,便沒有跟隨上。
下手位置上的眾妃們被這突發的事件驚得呆住,好一會兒殿內都是一片寂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最后還是藍惜萍突然出了聲,發出一陣大笑。這種時候,她的笑聲顯得突兀而不合時宜,引得眾人用訝異的目光看向她。
趙元靈本來心中不悅。見藍惜萍笑得快噎氣的樣子,越發地惱火,皺了眉頭厲聲道:“怎么?淑妃也發了病不成?要不要本宮宣太醫來給你瞧瞧?”
藍惜萍跟她頂了這么多年的牛,對她這說話的語氣絲毫不覺得奇怪。她自顧捂著肚子,前仰后合地笑夠了,才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指著趙皇后說道:“皇貴妃病得多是時候?皇后娘娘準備的那么周到的一個冊封典禮,我們是聽不到了。臣妾入宮這么多年了,頭一次見皇后娘娘如此怵怯一個人,可惜人家不領你的情,跟著照顧皇貴妃去了,皇后娘娘白費了那一番口舌,哈哈……”
“淑妃放肆!”趙皇后氣得心尖兒直顫,怒喝藍惜萍一聲。
藍惜萍卻絲毫不怯她,騰地起身,斜了她一眼:“皇后娘娘欺負我失了勢?恐怕還未到最后的時刻呢。娘娘還是看清眼前的狀況,趕緊跟去暖閣繼續匯報吧。臣妾就不在這里空候著了,告辭!”
說完,她不等趙元靈開口,一甩袖子,轉身就往殿外走去。
當著眾妃的面,趙元靈臉兒都綠了。眾人愕然的目光,如一道一道的冷箭射穿她的心房。可是她心里又十分清楚,現在不是收拾藍惜萍的時候,這個時候她和藍惜萍鬧出事來,白白便宜了繆鳳舞。
她幾乎咬碎了牙齒,才忍下了這一口氣,恢復了端莊的儀態。
“大家都散了吧,別聚在這里鬧騰了。”說完。她站起了身,真的如藍惜萍所說的那樣,往殿后暖閣里去了。
身為皇后,她這一舉動是合情合理的。畢竟剛才有一個妃子突然病倒了,為后之人,不可能置之不理。
只是因為剛才藍惜萍諷她巴結繆鳳舞,叫囂著讓她趕緊跟去暖閣匯報。因此她一轉身,座下眾人都產生了一種想笑的沖動。
康彤云及時地站起身來,沖著大家瞪了一眼,然后大聲招呼道:“快走吧,皇貴妃剛剛病發,不宜人多鬧騰。有要探望的,也等她回了媲鳳宮,再去求見吧。走吧走吧,隨本宮出去。”
她率先往殿外去,眾人也就繃住了笑,跟著她出了長春宮,各自散了。
長春宮正殿的東暖閣之中,太后坐在榻邊的一把椅子上,繆鳳舞就坐在她的身邊。本來繆鳳舞很緊張宇文柔珍的病,一直在身邊照顧。太后說她有孕之人,少見血光為妙,把她經安頓到座位上了。
宇文柔珍平躺在錦榻之上。已經止了鼻血,臉色有些白,除此而外,倒未見有異樣。
太醫院趕來的人,正是那位一直負責調理宇文柔珍身體的人,叫周瀚生!
本來繆鳳舞一直不知道他姓什么,最近事忙,也沒有騰出功夫來打聽他。剛才他從繆鳳舞眼前一過,那一股淡淡的幽蘭清草般的香氣拂鼻而過,繆鳳舞不由地抬頭,認真地打量起這個人來。
這個人剛近而立的樣子。高子很高,細瘦的臉,尖下巴,鼻梁直挺,雙目炯炯有神。
單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有特別的焦急與擔心。但繆鳳舞身為知情之人,最容易察出端倪來他一進屋來,直奔著宇文柔珍躺臥的錦榻而去,忘記了給太后行叩禮。
太后也擔心宇文柔珍,沒有介意他這小小的失禮之舉,只是連聲地追問著:“周太醫,柔珍的身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干吃藥也不見好……”
繆鳳舞這才第一次知道,這個男人姓周,名瀚生。
從周瀚生踏進屋里的那一刻,宇文柔珍就輕輕地閉著眼睛。一直到周瀚生診過了脈,在她的幾處穴位上下了針,并且開好了方子,她都沒有睜開眼,仿佛虛弱不能自持,或者已經睡著了。
“回太后的話。”周瀚生這才騰出空來,答太后那一句干吃藥不見好的話,“貴妃娘娘因為體虛氣燥,開春的節氣里容易流鼻血,倒是無大礙。臣一直很盡心地給貴妃娘娘調養,最近娘娘的身子大有起色,請太后放心。”
“噢……這樣就好,你多當心,什么時候她好了,哀家賞你個副醫正當當……”
正說話間,趙元靈進來了,湊到宇文柔珍的近前兒,說著一些關切之語。繆鳳舞此時最不愿意面對的人就是她,她那端莊的笑容就像一層透明的琉璃,繆鳳舞輕易就能看到那笑容背后錐心的恨意。
她一轉臉,見周瀚生囑咐了翠蘋幾句,便離開了。于是她起身向太后告了退,跟在周瀚生的后腿。出了長春宮。
“周太醫。”一直跟到看不見長春宮的宮門了,繆鳳舞出聲喊住在前面走得極慢的周瀚生。
周瀚生仿佛正在專注地想著什么事,聽繆鳳舞叫這一聲,嚇得雙肩一拌,回過頭來,見是繆鳳舞,趕緊返身來到繆鳳舞跟前兒,恭敬施禮:“臣見過德妃娘娘,不知娘娘叫住臣,有何吩咐?”
“周太醫,我與皇貴妃情同姐妹,想必你是知道的。有一件事我很擔心,想要問一問你。”繆鳳舞與他保持著三尺的距離,卻依然能聞他身上那輕淡的香氣,心中好一陣不舒適。
“娘娘但問無妨,臣一定如實稟報。”周瀚生低著頭,語氣緩慢,給繆鳳舞的感覺,他好像還沒從剛才的神思之中回過味兒來,腦筋也比較遲緩。
“周太醫剛才跟太后說,貴妃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了。這樣說可以安太后她老人家的心,你這份心思,本宮也深為贊同。可眼下沒有旁人,只有我和周太醫在此,你不妨告訴我一句實話。從本宮認識皇貴妃到現在,并沒覺出她有好轉的跡象來,倒是日漸蒼白憔悴,她到底是患了什么病?難道真的那么難治嗎?”繆鳳舞死死地盯著周瀚生的眼睛,不落下他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
果然,她在周瀚生閃目之間,看到了一絲痛苦與愧疚。她耐心地等他穩住了表情,開口答道:“娘娘洞若觀火,臣也不敢有所隱瞞。也是因為臣一直聽人說,德妃娘娘與貴妃娘娘親如手足,臣才敢在娘娘面前說起這件事……”
“貴妃娘娘的病,在心而不在身。她的身體本無大病,但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沉浸小皇子病逝的傷痛之中,不肯忘記那一段日子。小皇子的生前死后事,像鬼附身一般跟著貴妃娘娘。臣身為醫者,以前一直不相信民間所謂的鬼魂纏人之說。但自從被派來跟著調治貴妃娘娘,臣就明白了一件事,所謂的鬼纏身,其實就是貴妃娘娘這種狀況。倒不是小皇子真的纏著貴妃娘娘,不肯離開,而是她自己將自己關閉在以前的歲月里,不肯走出來,小皇子在她記憶中的美好樣子,和現實中已不復存在的強烈矛盾,每天都在沖擊折磨著貴妃娘娘的神經,造成了她今天這副孱弱不禁風的樣子。”
繆鳳舞聽周瀚生這一番話,便知道他是發自內心,講的是實情。大概宇文柔珍的身體狀況,一直像一座山一樣壓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心上,而他又無處訴說。今兒總算遇上一個可信任之人,他便傾心而出,毫無保留。
繆鳳舞剛才那一番關切的問話,倒不是為了探究人家的秘密。她是真的關心宇文柔珍,盡管她已經知道了宇文柔珍的不貞,可是她卻沒辦法鄙視這個女人。她與宇文柔珍相交甚深,她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內心的凄苦,以及對宮廷生活的嫌棄。
對于宇文柔珍,她始終是懷著惜憫,而不是厭憎。
因此她很真誠地對周瀚生說道:“周太醫的話我明白了,俗語有云,醫得了病,醫不了命,大概就是周太醫說的這個意思。皇貴妃年紀輕輕,痛失愛子,其傷痛可想而知。只是逝者已去,皇貴妃再怎么糾結,也喚不回小皇子的重生了。本宮素聞周太醫醫術高明,難道你就沒個好法子,挽回皇貴妃的健康嗎?”
周瀚生沉吟片刻,答道:“娘娘今日既問起此事,臣不妨直說。其實臣早有心思來求娘娘,畢竟娘娘在這皇宮里與貴妃娘娘最相知的人,如果娘娘能多勸解皇貴妃,令她重新鼓起生存的勇氣,臣一定有辦法治好她的病。”
“那就這么說定了!治病救人,是周太醫的職責,本宮相信周太醫會以娘娘的性命為重。本宮以后會時常地開解皇貴妃,而周太醫也一定要給貴妃娘娘用最恰當最有效的方子。如果皇貴妃恢復往日的美麗與榮光,相信周太醫身為主治大夫,也會很開心的,對不對?”
繆鳳舞這一番話,暗藏了機鋒在其中。周瀚生聽著有些怔然,細想又不覺有異,便應下來:“娘娘教訓的是,臣定遵娘娘懿旨,盡我所能,治好皇貴妃的病。”
“太后剛才許你一個副醫正,本宮聽到了。如果周太醫能夠治好皇貴妃的病,本宮一定想辦法提拔你為醫正,你多費心吧。”
周瀚生聽了這話,反而伏低了身形,沒有了言語。
繆鳳舞這樣說,倒不是為了顯示她比太后說了算。她是想提醒周瀚生,他和宇文柔珍是兩重天地里的人,這一生都不可能有結果的。她希望周瀚生能自己想明白,他的深情將會是害死宇文柔珍的毒藥,早日醒悟,各歸各位才是正道。
她不希望有一天,她要親手治宇文柔珍私通之罪。她唯愿事情在沒有鬧到不可收拾之前,那兩個人能夠及早回頭。只要是這樣,她會當做什么也不知道,繼續拿宇文柔珍相知己姐妹。
周瀚生應了她的話,告退離開了。
繆鳳舞看著他走遠之后,自己也轉過方向,回了攬月宮。
她剛在自己的房中坐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陪著玉泠說了幾句話,有人進來稟她:“娘娘,鳳儀宮的珍珠在殿外求見。”
繆鳳舞稍稍地頓了片刻,琢磨了一下趙皇后會因為什么事,派珍珠來走這一趟。然后她吩咐:“讓她進殿候著,我馬上就出去。”
宮婢領命出去了,繆鳳舞也沒急著起身,抱著玉泠又親昵了一會兒,才將孩子交給了奶娘。
等她從暖閣里走出來的時候,珍珠在外頭已經候了半盞茶的功夫。見過禮之后,她客氣地給珍珠賜了座,問道:“宮里人都知道,珍珠一出現,必是帶著皇后娘娘的懿旨。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下來?本宮洗耳恭聽。”
“娘娘可不要說什么洗耳恭聽,折煞奴婢了。”珍珠本來偏坐在錦凳上,聽繆鳳舞這樣說,又站了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娘娘讓奴婢來問德妃娘娘,有關淑妃的帳目一事,已經查了有幾日了,可有結果了嗎?”
繆鳳舞略一思忖,回她道:“你回去向皇娘娘稟報,那件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去鳳儀宮見了娘娘,會親自向她具陳。”
“是,奴婢就照這話去回皇后娘娘,不敢多擾德妃娘娘,奴婢告退。”珍珠催過了,此行的目的就達到了。她知道有沒有結果,也不可能由她一個宮婢來轉達這么重要的事。
她離開后,繆鳳舞坐在那里核計了半天。臨去五龍山之前,行曄曾經囑她將兩邊帳目藏好,他會有辦法將這件事在皇后面前遮掩過去。
他們昨天才剛從行宮回來,今兒趙元靈就追來了,可見她是等不及要收拾藍惜萍,順帶著難為一下她這個新得勢的人。
她琢磨著行曄今天應該會過來,到時候與他商量個應急之策。否則明兒趙元靈在鳳儀宮問起,她再搪塞,就顯得她辦事不力了。
果然,那天傍晚時分,行曄帶著一身倦意,來了攬月宮。
繆鳳舞也沒有多說多問,侍奉行曄用過晚膳,浴洗停當。
行曄穿著一身軟緞子的便服,伏在案上看一份茂春新遞進來的奏折,繆鳳舞一旁研墨遞茶,始終說不上話。
直到行曄將折子批過了,交給茂春拿出去辦,他回頭看繆鳳舞:“你一肚子的話,忍了半天了。我這一會兒得閑了,你快說吧。”
繆鳳舞笑道:“皇上可真夠壞的,明明臣妾有話要說,也知道臣妾是忍不住話的人,偏偏不聞不問,讓臣妾干著急。”
行曄抱住她的肩,攬著她往臥房去,一邊走一邊問:“朕的皇兒今天可好嗎?有沒有鬧騰得你吃不好睡不香?”
“他才多大?還不會鬧我呢,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小心的。”
兩個人進了屋,一齊來到床榻邊上,上了床并排靠好了,繆鳳舞問道:“臨去五龍山之前,皇上要臣妾將內務府的帳目和淑妃經手的內宮帳目都妥善藏好,臣妾都照辦了。今兒皇后又問起查帳的事了,皇上有什么好法子,還是要臣妾繼續周旋?”
行曄挑了挑眉:“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了,今晚就會解決。”
繆鳳舞也不知道他說的解決,是什么好法子。只是他不肯說的事,她向來不會追著問,便轉了話題,問行曄道:“皇上恕臣妾冒昧,臣妾想知道,皇上昨兒從寧昭儀那里,可問出些什么了嗎?”
行曄轉頭看著她,咬著嘴唇,好半天沒有說道。
繆鳳舞趕緊陪著小心道:“臣妾多嘴了,這種事原不該臣妾多問的,皇上別生氣吧。”
“她……朕昨天的確對寧昭儀旁敲側擊,想要從她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只是沒想到,人人都說寧昭儀膽子小,她在朕面前撒起謊來,也是面不改色呢。她只裝作聽不懂朕的話,所答非所問,朕也窩了一肚子的火氣。”行曄懊喪地說道。
“臣妾能體會得寧昭儀的心情。”繆鳳舞淺淺地笑了,“這么大的事,瞞情不報,她承認了,便是一個死罪。再說了,皇上也只是旁敲側擊,她還未見得能明白皇上的意思。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宮里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她大概以為可以隱瞞一輩子的吧。”
“哼!”行曄冷冷地哼一聲,“朕為了你腹中的這個皇兒,先暫時忍她們一陣子。等你順利產子之后,這件事朕一定要徹查!不僅僅是良妃,還有她的父親紀同書,身為工部尚書,朝廷重臣,關涉到皇家后裔這種天大的事情上,他居然敢隱情不報!”
“皇上別再為這件事傷心了,如今我們知道了實情,就是幸運的。最關鍵的事情,還不是如何處罰良妃的知情不報。宮中這無處不在的暗毒,到底是誰人所為,有何目的,如何才能抓住證據,根治暗毒流傳,這才是眼下最最要緊的事。”繆鳳舞勸行曄道。
“如果不出朕之所料,此事必是那個老閹豎所為!”行曄一提起馬清貴來,雙眉倒立,“朕這一次一定要清除馬氏趙氏的勢力,否則朕這江山休想坐穩了!”
即便行曄不說,繆鳳舞在心里也是這樣想的。趙元靈沒有子嗣,那就代表著趙氏一黨只能興旺在這一朝。不管將來行曄將皇位交與了誰,都不可能容下趙氏勢力龐大到足以與朝廷抗衡的士宦大族。
行曄早幾年開始,就已經與趙元靈沒有夫妻之親了。他偶爾去鳳儀宮一次,皆是因為有事,需要知會趙元靈一聲。
趙元靈控制著皇四子行鉅,但是那孩子既非她親生,智商上也有些問題,如果沒有些手段,太子之位是斷乎不會輪到他頭上的。
因此馬清貴與趙崧二人,是這朝中最容不得有新皇子出生的人。而且此事做得如此隱秘,也非得他二人這等勢力和能力才可以。
只是如何才能扳倒馬趙二人呢?繆鳳舞不知道行曄有什么有效的部署,她能做的事,就只是在后宮拮抗住馬清貴與趙元靈,最好能將馬清貴一手握住的后宮權力,一點一點蠶食過來。
這事她其實早有主意,她與行曄話既說到這份兒上了,她便將自己在心中醞釀的想法說了出來:“皇上,臣妾這幾日思量著,應該在內宮建一個女官機構。”
“哦?”行曄聽著新鮮,興致盎然地看著她,“什么樣的女官機構?”
“皇上,前朝有例,內宮全由女官掌管,建立的女官機構,名叫大長秋。臣妾專門翻過一些史料,覺得正適合宮中眼下的情形。”繆鳳舞坐直了身子,很認真地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
“臣妾目前有孕在身,這掌宮之位臣妾目前既不能丟手,也不能事必躬親,的確是需要許多人,分工來替臣妾擔一些責任,這是其一。其二,現在后宮的所有權柄,事實上都掌握在馬清貴的手中。內宮所需要銀錢物品,都要從他那里支領,再行分派。宮中的人事任選,選秀派工,皆是馬清貴一手遮天。”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臣妾要想捍動馬清貴在宮中經營了多年的勢力,怕是需要一些日子。靠臣妾自己一力鼎扛,怕也難以做到。因此臣妾需要一個完整的機構,需要皇上的御筆授權,名正言順地與馬清貴爭權,才能一點一點地將后宮的權力,從這個老宦豎的手中擠出來。”
行曄仔細聽好說完這些,高興地瞇了眼睛:“朕果然沒看錯人,鳳舞果然是有腦子的人。這個主意若是早有人想起來,相信此時后宮已經不是這等形勢了。你就著手去做吧,朕一定支持你。”
“謝皇上……”
繆鳳舞正跟行曄談得順暢愉快,突然外頭起了一陣喧鬧之聲,有聲音高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繆鳳舞嚇了一跳,趕緊往床下爬,慌里慌張地穿著鞋子。行曄卻將她一把拽了回來,安撫她道:“不用害怕,讓茂春去解決,你不是要解決帳目的事嗎?這次算是徹底解決了,以后除了你知道那帳目的下落,誰也沒辦法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