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含香背后
第一八七章含香背后
繆鳳剛將含香家里的情形寫了一封信。并含香托付的那一張銀票,一齊交與宋顯麟,由他帶回昂州去。翌日,司馬縈進宮,將消息傳達到了繆鳳舞那里。
繆鳳舞看了信后,將銀票收了起來,坐在那里好半天沒動地方。
只到含香托著一盤剛洗好的水靈靈的楊梅果子,走進來放在繆鳳舞的跟前兒,提醒她一句:“奴婢剛去地窖取了這楊梅果兒,娘娘早晨害喜厲害,吃幾顆楊梅,口舌之間會舒適些。”
繆鳳舞抬頭看著她,若有所思。含香見她怔忡的樣子,湊近關切道:“娘娘,有哪里不舒坦嗎?要是有,趕緊告訴奴婢去請太醫,千萬馬虎不得。”
“沒有,我很好。”繆鳳舞拈了一顆楊梅,含在口中,“含香,你進宮多少年了?”
“回娘娘。奴婢十二歲進宮,到如今已有十二個年頭了。”含香恭謹作答。
“哦……”繆鳳舞點了點頭,“想必你也有十年未見父兄了,等皇上心情好的時候,我代你討一個恩典,給你幾天假,你回家鄉探一次親吧。”
含香一聽這話,看著繆鳳舞,不作聲了。
“怎么?你不想你爹嗎?我蛤蟆兄去過你的家鄉了,也見到你的父兄了。他們似乎過得不錯,并沒有你說的那么凄涼。想必是你多年不回家,不了解家中的狀況吧。這是你托蛤蟆兄捎回家的銀票,蛤蟆兄給我的信中說,你父兄好像并不需要這張銀票,又帶了回來,你收著吧。”繆鳳舞說完,從袖子里將那張銀票取了出來,遞了出去。
含香也不接那張銀票,垂下頭來,默了好一會兒。再抬頭時,她面沉似水,直看著繆鳳舞說道:“娘娘,我既然將事情拜托給了繆大哥,就必是相信他的。這銀票我不收,下次娘娘還是給繆大哥送過去吧。若是繆大哥用不著,就留給小云過日子用。含香自從跟了娘娘,就對娘娘充滿敬仰。如若老天垂憐,含香唯愿一輩子在娘娘的身邊盡忠。含香相信娘娘是個聰明人,才對娘娘有所期望與托付,娘娘如今是含香唯一的依靠,拜托了!”
含香說完,撲通跪下,叩了三個響頭,起身時,繆鳳舞就看見她眼眶發紅。
繆鳳舞被她的話罩了一頭的霧水,正要開口問個究竟,含香卻一轉身,掩面跑了出去。
含香是個謹肅的人,很少在主子面前如此失禮。繆鳳舞抬了抬手,終究沒有叫住她。她看著含香的背影,心中犯了核計。
若要她懷疑含香,她是十二分的不愿意。這個宮婢從她進宮,就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勤謹忠誠,處理周全,幾同于她的臂膀。
在她初入內宮那一段迷茫日子里,是含香處處提點。甚至代為周全,為她拿了不少的主意。
在她禁囚在疏竹宮的孤涼日子里,也是含香不計貧寒,不顧生死,帶著小云跟進疏竹宮,陪著她度過一年多的囚禁時光。
繆鳳舞雖然口上不說,心中一直對含香充滿了感激了。若不是有這樣一個能干的幫手跟著,當初放她一個人在疏竹宮里生活,那段懷孕的辛苦日子,她十有八九是堅持不下來的。
她能有玉泠這樣一位聰明可愛的小公主,含香是功不可沒的。
她一直非常堅定地信任著含香,她對含香的倚賴,甚至超過了小云。前些日子剛有一個關于大長秋的初步構想時,她還琢磨著給含香謀一個職位,也好讓她擺脫掉這個稱奴稱婢的身份。
她對含香信賴的最重要一個理由,還不是以往的種種盡忠之事,而是關于繆鳳剛。
她這位身為鴻天會頭目的蛤蟆兄,是她這個德貴妃致命的軟肋。當初在疏竹宮時,因實在避無可避,才被含香和小云知曉。
小云雖不如含香聰明能干,但她對自己是絕對的忠誠,關于繆鳳剛,她并不擔心小云會有所泄露。
含香知道這件事,卻著實讓她擔心了好久。尤其是她從疏竹宮乍一回內宮,那一段日子里,她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含香,她甚至下過狠心,一旦讓她瞧出含香的不對來,迫于無奈。她也不得不對含香下狠手了。
可是這么久了,含香處處替她謀劃,關于繆鳳剛的事,她守口如瓶。
如果她真是來自哪一個對手的細作,那真的不必再等候什么時機,只要將她那位叛匪的兄長提拎出來,就足以致她千刀萬剮,還容得下她連連晉位,如今貴為宮中的德貴妃嗎?
思及這些,盡管含香失禮奔去,盡管含香語焉不詳,繆鳳舞卻依舊愿意相信她。只是她的奇怪舉動,著實讓繆鳳舞費了思量。
看她的樣子,是知道家里過得殷實。那還送什么銀票?好像非要將她家里的狀況,暴露給自己知曉,非要引著繆鳳剛去她家里探訪似的
她們主仆二人,日日一處,有什么話不能當面講清,還要弄得如此云山霧罩,要她大費腦筋地去推想?
繆鳳舞思來想去,就覺得含香家里的好日子,一定不是好來的。那個連縣太爺都要巴結的周姓京官,一定是奉了誰的命。拿捏著含香的家里人。
她的爹爹和大哥都是無用之人,那周姓京官的目標,一定是含香。
如此判斷,含香的背后,果然是有一個人的!
繆鳳舞思慮到這一層,心里頓時一陣冰涼。在這座皇宮里,果然是人人都有故事的。含香跟了她這么久,居然行跡不露。如若不是她有意引著自己去注意到她家里的狀況,也許自己有一天受了含香之害,都不會相信那是含香所為。
只是……含香到底是受誰指使,潛伏在自己的身邊呢?
她跟著自己之前。是麗正宮康彤云身邊的人,管些衣物飾品之類的東西。再往前追溯,她是明孝太妃身邊的人,侍奉了明孝太妃許多年,直到太妃病歿。
說她是康彤云留在自己身邊的人,繆鳳舞是斷不肯信的。康彤云雖然沒有脾氣,但卻有頭腦。這么明目張膽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既然她不會是康彤云的人,而是另有其主,那么康彤云兩年前的那一次流產,會不會與她有關?
這個念頭,令繆鳳舞萬分驚悚,頭皮一陣一陣地發緊。
她一直呆呆地坐了半個時辰,沒有一個人進來打擾她。搞不好是含香在外頭,將需要見她的人都支應走了,讓她在屋子里慢慢想呢。
直到外頭來了宣旨官,站在攬月宮的正殿門口高喊一聲:“德貴妃接旨!”
她才趕緊起了身,將手中捏成了果醬的楊梅放下。含香已經帶著含玉和新進屋的一個大宮婢叫銀蘭的,一齊進屋來,一陣手疾眼快地忙碌,給繆鳳舞換了衣服,束了發,扶著她出去接旨。
繆鳳舞跪在正殿臺階下,面前站著宣旨官,高聲將行曄的旨意讀了出來。
是關于大長秋的。行曄大概是瞧夠了趙崧在朝上內宮的一通亂蹦亂跳,今日終于頂住那些趙氏串聯的官員們在朝上的反對,一道圣旨降下來,內宮成立女官機構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正監令一定是目前掌宮的德貴妃繆鳳舞,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至于大長秋內的其他女官職位,圣旨中授權繆鳳舞度量斟酌之后,上呈御批。
這道旨意一下,明著告訴所有的人,關于大長秋的事,只有皇上與德貴妃兩個人說了算,其他人等一律沒有權力插手。
趙崧和馬清貴直到這個時候,才后悔他們行事有誤。一直以來他們拿捏著韋太后。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一次他們也以為,明明內廷有一個內侍省,再建一個大長秋,即便不從他們的利益上考慮,也是屬于重復建衙,徒增國庫的開支罷了,皇上這個可笑的計劃不可能在朝上得到支持。
行曄沉默的那幾日,他們還以為這一次又得逞了。正暗中慶幸,行曄卻突然在今天不顧朝中那些反對的聲音,將建立大長秋的旨意頒了下來。
直到那一刻,他們才知道,他們努力錯了方向。
如果非要在內宮建一個女官機構,那么正監令應該是皇后趙元靈,那個德貴妃繆鳳舞,充其量能做一個副監令。
可是因為他們之前并沒有往這個方向努力,如今行曄旨意一頒,將正監令授予了德貴妃。他們連一個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
趙馬二人暗下見面,商議這件事的對策時,趙崧依舊有些不以為然,哼道:“有一個大長秋又如何?一群女流之輩,受一個小丫頭片子的管治,能玩出什么花樣來?馬公公你身歷兩朝,在這個皇宮里摸爬滾打了一輩子,還能輸給一個丫頭片子不成?”
馬清貴卻沒有他那么輕松:“國丈此言差矣,此事萬不可疏忽。那個小舞姬固然不足為慮,恐她也只是前臺的一個木偶,真正在幕后操縱的,怕是皇上呢。”
“那……”趙崧聽進心里去了,直了直身,“要不我們提醒一下太后她老人家,她這樣裝聾作啞是不行的,后宮如果變了天,她老人家可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馬清貴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嗨!你讓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