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二二二章 磨鏡之疑

第二二二章磨鏡之疑

第二二二章磨鏡之疑

繆鳳舞一聽靖孝這樣說。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

世上真的是沒有不透風的墻,清太妃從密道進疏竹宮,再從密道出疏竹宮,本來是一件非常隱密的事情。卻不料隔墻真的有耳,竟被太極宮一位老太監辨認出了她的歌喉。

“這件事……你有跟別人提起過嗎?”繆鳳舞最擔心的是這件事,如果讓太后知道清太妃還活在世上,上天入地也一定會抓了她。

“我跟誰提?我怎么說?說我母妃還活著,大家幫我找找吧……”靖孝自嘲地搖著頭,“宮里還不夠亂嗎?大家會以為靖孝長公主瘋了呢。”

繆鳳舞看著靖孝,覺得她好可憐。她對清太妃的想念是真心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清太妃在御膳房隱匿了這么多年,都不曾找過她這個女兒。而且即便后來繆鳳舞提到靖孝,清太妃也是一副不樂見的樣子。

其實清太妃剛生下靖孝,就被宣布難產而死了,她與自己的女兒一天都不曾相處過,母女二人應該不會有什么矛盾才是。

難道僅僅因為靖孝是一個女兒?還是因為女兒不是自己養大的,終究是不親?

繆鳳舞想了想,勸靖孝道:“皇姐思母心切,別人只說有人唱歌像她,你就會相信那是你的母妃。這種心情我是能體會的。可單憑嗓音就判斷一個人的身份,是不是草率了點兒?若是清太妃還在宮里,就算她誰也不找,也得找你這個親生女兒吧?”

靖孝被繆鳳舞這番話,勸得猶豫了:“你說的也是,若是我母妃還活在座宮里,她怎么不來找我?難道真的只是嗓音相似的一個人嗎?”

“當然,如若換做是你,不管是什么原因無法,親生的女兒就在眼前,你能忍住三十年都不現身見一次嗎?”清太妃已經不知所蹤,繆鳳舞還是希望靖孝不要惦著她,徒增煩惱。

“當然不會!”靖孝回答得又肯定又干脆,令繆鳳舞的心忽悠地顫了一下。

靖孝說完,自己心里一陣失望,嘆氣蹲下,繼續將籃子里的紙錁往火堆里丟,語氣幽幽地說道:“可是話又說回來,如今我母妃的事,連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柔珍也是說去就去了,我在這宮里住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替我求一求皇上,讓我回回鶻去吧,雖然是蠻荒之地,好歹有我的親生骨肉在那里。這座皇宮里……我真的是沒什么念想了。”

她這樣說,繆鳳舞便不知道如何勸了。其實身為一個女人。本來就不應該與自己的兒女骨肉分離。她當初回魏國來,自然是因為有個緣由。可是她的兒子早就當了回鶻的國王,而且有行曄這樣一位魏國皇帝的舅舅,他的王位坐得還算穩當。

之所以靖孝留在魏宮這么多年,一則因為行曄的確待這位皇姐不錯,二則太后一直極力挽留,只說靖孝當年是宮里最漂亮最賢淑的一位公主,回鶻那樣的荒涼野地,當初先帝就不該遣靖孝去和親。如今既回來了,何苦再回去跟著那些人在馬背上顛來顛去?

“按說骨肉團聚,本是人之常情。我倒是可以在皇上那邊替你說一說,但是太后會不會同意?若是太后仍是留你,你又當如何?”繆鳳舞問靖孝。

不料靖孝卻不屑地哼一聲,喃喃道:“真不明白,現在待我像親生女兒一樣,當初又何必害我的母妃?”

“皇姐這話是何緣故?你知道以前那些事嗎?”繆鳳舞湊近靖孝的身邊,小聲地問她。

“我當然不知道,我那時候剛出生的娃娃,哪里能曉得那些事?是后來侍候我的齊姑姑告訴我的,她是我母妃身邊的人,我母妃生產那一天。她被太后找個借口調出疏竹宮,等她回去的時候,我母妃已經死了。”

“就憑太后調走她這件事,她就說太后害你的母妃嗎?”繆鳳舞記下了齊姑姑這個人,想著該找人去查一查。

“當然是沒有證據了,齊姑姑對我母妃忠心得很,若她有確證是太后害了我母妃,她就算是拼了老命,也會替我母妃報仇的。不過齊姑姑說她的猜一定不會錯,我也信她不會平白冤枉太后。”靖孝將最后一個金紙錁丟進火堆里,拎著籃子站起身來。

繆鳳舞卻仍是蹲在那里,想著靖孝的話。直到含香來扶她,她才站起身來:“皇姐想清楚吧,雖然我極舍不得你離開,但是你若真的思子心切,我會求皇上送你回回鶻住一段時間,等你思念故國的時候,只要捎個信兒,再派人去回鶻接你。”

靖孝欣慰地抱了抱繆鳳舞的肩:“雖然柔珍走了,好歹還有你這位知交在,否則我真的是要孤單死了。”

其實繆鳳舞很想問一問靖孝,到底對宇文柔珍和皇長子的事知道多少。可是她惦量之后,還是覺得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于是兩個人又朝媲鳳宮拜了拜,便散開各自回宮了。

一回到攬月宮,繆鳳舞馬上把春順叫進來,說道:“你去流音宮,不管是賢妃在還是孝毅郡主在,你告訴她們,將宮里當下還在供役的先帝朝老人整理個名冊給我。然后將疏竹宮的后殿辟出來,將這些老人集中到那里去養老,讓他們不用再操持了。”

“是。”春順傳話去了。

繆鳳舞便坐在殿外的一把藤搖椅上,曬著太陽,想著今天見行曄的事。

有人上前來遞給她一杯茶,她伸手接,略一抬眼,見是如槐,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槐,你最近幾天有沒有去傾月宮?怎么你們家龔修媛最近如此安靜,也不來鬧我了?”

如槐顯出難過的樣子來:“娘娘,我們修媛這幾天病倒了,她特意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她說千萬不能讓你知道,宮里的事就夠你操心了,若是你再去看她,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繆鳳舞一下子從躺椅上直起腰來:“她的身體那么好,怎么會生病?到底是什么病?”

“太醫給看過了,說是郁氣結于肝脾,是氣出來的毛病。”如槐如實答道。

“氣出來的病?不有人會氣龔修媛嗎?最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繆鳳舞覺得真是奇事湊堆兒,連龔宓都能郁悶出毛病來,這宮里是怎么的了?

如槐搖了搖頭:“奴婢最近一直在娘娘這里,也不太清楚傾月宮發生了什么事。如柳姐姐也不說。大概是我們修媛不讓她說吧。”

“龔修媛生病,我一定要去看一看的,快給我備轎。”繆鳳舞站起身來,喊著要轎子。

含香趕緊去安排了軟轎,繆鳳舞帶著如槐和含香兩個人,一同往傾月宮去。

見了龔宓,果然見她臉色微微泛著青,極不好看,神情蕭瑟地倚在窗口,捧著一盞茶,也不知道呆了有多久了。

見到繆鳳舞走進來。她動了一下,腿竟僵了,瘸了幾步,才算是緩過來:“娘娘,皇上不是不許你出攬月宮嗎?你怎么來了?”

“是呀,皇上不許我出來的,可是我剛才已經違旨出過一次宮了,就不怕再出來一次了。聽說你病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繆鳳舞和她攜著手,一同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

“哪里有什么事?一定是如槐這丫頭嘴快。人吃五谷雜糧,誰還能沒個頭痛腦熱?娘娘為必為我擔心,吃幾副藥就好了。”龔宓笑著,可是看起來卻并不快樂。

“太醫不是說你這毛病是郁悶出來的嗎?我就想不明白了,在沒心沒肺的龔修媛這里,到底有什么事是可以郁悶的?我既來了,你就甭想打馬虎,說給我聽聽。”繆鳳舞拉著她的手,追著問。

“沒什么,只是宇文皇貴妃病歿后,我有一些感慨罷了。像我們這些人,十幾歲就入宮,爹生娘養,卻連個盡孝的機會都沒有。怕是到死的那一天,也難再見爹娘一面了。”龔宓嘆道。

“就為這個?你是想爹娘了嗎?我覺得你還好一些吧,好歹你家里經常有信件東西傳進宮來,皇上也睜一眼閉一眼不管你……不過思念爹娘的心情,我還是能體會的。你且安心,等過了這一陣子,皇上心情好起來后,我找個機會向皇上說一說,將你爹娘召進宮來,讓你有個機會與爹娘敘一敘,如何?”因為宇文柔珍的事,繆鳳舞格外珍惜眼前這個心直口快的好朋友。

龔宓趕緊起身跪下:“若是真有那樣的機會,臣妾這一生都感念娘娘的恩德。”

繆鳳舞伸手拉她:“什么恩德?我與你之間不講這個,你快起來吧。”

等龔宓重新坐下,兩個人邊喝著茶,邊聊著一些養病吃藥的事。以及最近宮里發生的一些事情。

沒說多一會兒,龔宓突然轉了話題,問繆鳳舞道:“娘娘,你身邊的小云……她如今人在哪里呀?放出宮這么久了,也該有個好人家了吧?是不是快成親了?”

繆鳳舞聽她提小云,便含糊道:“恩,聽說過得不錯,也找到意中人了,大概快成親了吧。”

龔宓手一抖,茶碗的蓋子“嘩啦”一傾,差一點兒掉到了她的腿上。如柳眼疾手快,伸手一扶,她的胳膊才端正了,還是有幾滴茶灑了出來。

如柳趕緊拿帕子去擦,龔宓不耐煩地推了她一下:“幾滴茶水而已,又不熱,緊張什么?”

繆鳳舞還是頭一次見她對如柳這么兇,不由地疑惑:自從小云出宮后,她好像不是第一次提到小云了。難道小云在的時候,曾經有什么事被她錯過了嗎?

她打量著龔宓青白臉色,和一臉郁郁不歡的神情,突然想起來行曄告訴她的事。

行曄說龔宓有怪病,剛進宮侍寢的時候,會緊張的渾身僵硬,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當時聽了這話,還暗暗猜測,是不是龔宓在進宮前,已經有心上人了,所以才對自己不愛的男人起這種反應?

她還一本正經地拿這件事問過龔宓,結果被龔宓給搪塞過去了。現在看來,她竟反復地提起小云,而且聽說小云要成親,居然有這么大反應。

難不成她這一身的病是起于小云?難不成她……她是……繆鳳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她出身于舞館那樣的地方,那些舞館的姐妹們閑來找她,什么話不說?因此她聽說的事情,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有一次虹驪珠將兩個舞娘綁起來吊打了一頓,還餓了她們三天,說起來,也是因為那兩個舞娘之間情投意合之后,準備逃出舞館,私奔過日子去。

宮里也有傳說,宮女們年紀輕輕的,難耐青春寂寞,那樣的事便會存在。

只是這件事若出現在龔宓身上,那真是太詭異了。尤其她一直關心的對象是小云,簡直讓繆鳳舞不可思議。

龔宓撣掉了裙子上的茶水,轉頭看繆鳳舞用那種訝然的目光看著自己,便笑道:“娘娘這是怎么了?沒見過人打翻茶水嗎?”

繆鳳舞趕緊低頭喝茶,掩飾自己剛才那一刻的失態:“我只是剛剛才發現,原來龔修媛的側臉在陽光里如此楚楚動人呢。”

“娘娘可不要來拿我尋開心了,我都這副樣子了,還楚楚動人?楚楚嚇人還差不多。”龔宓自嘲。

繆鳳舞笑了笑,將話題扯開,又說了幾句之后,便起身告辭了。

她想著龔宓和小云的事,腦子里迷糊著,走到宮門的時候,方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事。她回身指著如槐:“謝謝你將如槐放在我身邊這些日子,有她在,我的確感覺安全了許多。不過我要搬家了,那里有許多的侍衛把守,如槐就還給你吧。她跟著我,和如柳一直分著,也難為她了。”

如槐趕緊跪下:“娘娘,是不是奴婢做錯了什么事?娘娘只管責罰就是了。”

繆鳳舞示意含香去扶如槐,笑著說道:“我都說你很好了,的確是我最近一段時間不會住在攬月宮了,大概也帶不走許多人,我自己身邊的人,也只能帶上含香、銀蘭和春順,不如放你回來和如柳在一起,姐妹一處親熱,多好!”

龔宓在一旁奇道:“搬家?你要搬到哪里去呀?你不愛住攬月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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