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時不還一個勁的夸阿姐長得像觀音大士身邊的玉女嗎?照這么說觀音大士身邊的童子也克夫呢!這出了事過去說的話兒就全都不算數了,還隨隨便便的把事兒賴在阿姐頭上,真是不要臉!”
魚兒聽了楊七娘的悲慘遭遇后,心里立馬感到十分憤怒、當下便義憤填膺的數落出王家的無恥行為,恨不得沖到柳氏面前狠狠的罵她一頓———什么王二郎是被楊七娘克死的?
若真是一副長相就能害死人,那楊家要是有什么仇人,直接把楊七娘白送給別人、不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把仇給報了?
國與國之間也不必打仗了,直接把克服的婦女組成一支女子軍,讓她們潛伏到敵國四處嫁人,不馬上就把敵國的男人都給克死了?男人都沒了還打啥?魚兒真不明白這古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來是有這么多迷信傷人之說……
魚兒雖然知道古人觀念陳舊、十分相信這些迷信之說,這種觀念幾千年后也不能徹底扭轉過來,可魚兒她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新人類啊,再怎么說也是受了科學教育、怎能跟古人一樣愚昧?
因此魚兒雖然知道北宋人很迷信,但卻無法接受他們因迷信而傷害一個少女的一生,魚兒還是替楊七娘感到十分不值……
這北宋人迷信也不是這么個迷信法吧?明明是你自個兒要出海玩才會遇上海難,也沒什么算命的先生說楊七娘克服啊,柳氏怎就能硬生生的給楊七娘扣上這么大的一個帽子?她這么一扣,楊七娘以后還能再嫁人嗎?
這楊七娘是楊家的閨女,因此楊家人自是不相信那迷信的說法、統統站在楊七娘這一邊,楊大郎和楊四郎更是嚷嚷著要去王家替楊七娘討回一個公道,心疼女兒的劉氏也不加阻攔、還一個勁的慫恿兒子們去王家討個公道。
這個時候楊家的一家之主楊大柱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待大家伙兒都安靜下來了,他才面色凝重的說道:“我們家小子是不少,召集起來倒也能去王家鬧個天翻地覆,可鬧完了又能如何呢?我們鬧了七娘身上的傷就會不見或是不疼了嗎?”
劉氏聞言一臉不滿的瞪了楊大柱一眼,罵道:“我們七娘眼下已成了這個樣子了,即使把王家的人都抽上一頓、七娘的受的那些苦也收不回了,可即使七娘受的苦收不回了、傷也不能馬上好,但我們去王家鬧上一鬧、至少能讓她的傷不白受不是?”
“白不白受都已經受了,我們去王家也只為出心中的惡氣,”楊大柱說著狠狠的那煙桿子敲了敲煙船板,道:“但我們鬧過王家后、王家又會如何呢?他們家人興許沒我們多,可他們家有錢有勢、花錢請幾個地痞流氓不成問題吧?”
“阿爹,我們不怕王家請的地痞流氓,大不了我們再同他們打上一架就是,我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七娘被白白欺負!”年紀較小的楊四郎一臉憤慨的說道。
“我們這些身強力壯的男子漢自是不怕什么地痞流氓,可你阿母和阿妹怎么辦?若是那些地痞流氓找上門來、而我們又不在家,你們的阿母和兩個妹妹怎么辦?”
楊大柱這番理智的話語、像是當頭潑了楊四郎一盆冷水般,讓他垂頭喪氣的嘟嚷了句:“難道眼下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窩囊的把這口氣吞下去嗎?這也太便宜王家了!”
“做得了,我們可以先想想該如何解決此事,出氣一事日后有機會再出也不遲,”楊大柱說著伸手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若是你們能考個一官半職回來,那我們楊家就有吃官家飯的朝廷命官了,還用得著怕那小小的王家嗎?”
楊大柱這話讓楊大郎和楊四郎頓覺肩膀上的擔子十分沉重,同時也再一次讓他們意識到有錢有勢的好處,并且暗暗下定決定一定要讓楊家成為那樣的人家!楊大郎他們想讓楊家成為有錢有勢的人家,并不是想借此來仗勢欺人或是胡作非為,只是單純的想保這一大家子的人的周全罷了。
“好了,你們也別垂頭喪氣了,考個一官半職回來是以后的事兒,眼下我們得先想想如何對應此事,我想王家一發現七娘不見了、一定會上我們家來要人,”楊大柱說著轉頭看向劉氏、問道:“素娘,這事兒你可有什么應對的好主意?”
劉氏因楊大柱阻止兒子們去王家撒氣、心里正不痛快呢,于是故意不給楊大柱什么好臉子、只冷冷的哼了句:“沒有!”
楊大柱見狀心里滿是無奈,雖然他的決定會讓人感到有些窩囊、但這卻是唯一能保一家老小平安的法子。王家的家境的確比楊家要好上許多,想要刁難楊家一點難度都沒有……
楊大柱即使可以不考慮自己妻兒的感想,也得考慮楊二柱一家和楊老爺子的感受啊!若是白白的害他們受了牽連,楊大柱怎么同老爺子交代?
楊大柱心里這些苦無法對孩子們明說,但楊七娘一事他還是想由劉氏來拿主意,于是他想了想、故意說了反話:“既然素娘你不開口、那便由我來做決定了,這七娘早就是王家的媳婦兒了,待她傷好了我們還是把她送回王家吧!”
果然,楊大柱話音才剛落、劉氏就立馬如他預料那般提高嗓門駁了句:“我不同意這個法子!我們死都不能把七娘再送回王家,我們若是再把七娘送回去、不就是親手把她往火坑里推嗎?!我做不出這害自家閨女的事來!”
楊大柱聞言趕緊趁機說道:“既然我的法子素娘你不同意,那就由你說說七娘眼下該如何安置。”
劉氏生怕楊大柱再想出些糊涂主意來,于是當下也就顧不上和他生悶氣了,直接說出了心里的打算:“我們七娘不送給王家當童養媳了,我明兒就上王家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那當初收下的抱媳禮呢?”楊大柱提醒了劉氏一句。
“就是讓我挨家挨戶的借,我也會把抱媳禮湊齊了還給王家!我才不稀罕他們王家的幾個臭錢,他們別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別以為有錢我們就會巴著他們家不放,我們不稀罕!”
“素娘說的對,七娘的事兒就這樣辦,我們把她接回家來養著,待她及笄了再替她重新尋戶好人家。”
楊大柱心里其實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他故意讓劉氏提出來、自己再敷衍,這樣好歹能讓劉氏消點氣兒,果然劉氏一聽楊大柱說今后要再替楊七娘尋戶好人家,馬上就扔了一個“你還好不是老糊涂”的眼神給他,先前的那股氣兒也就消了。
于是一家人就這樣把楊七娘的事兒給定了下來,第二天一大早劉氏就帶著魚兒到村里去了,直奔平日里同她較為熟稔的人家里借錢借物。但劉氏一連跑了好幾家也沒能把錢物湊齊,最后只能把希望放在唯一還沒去過的小栓子家。
這劉氏一到小栓子家、林氏就笑吟吟的把她迎了進屋,而魚兒甜甜的同林氏問了聲好、得了把金瓜子兒后就去找小栓子玩了。
這小栓子正在屋里苦做算數題,見魚兒來了先是一怔、隨即結結巴巴的說道:“魚兒,你怎么來了?你不會是主動上門來同我比試明算吧?我不是說了下一次比試多過些時日再比嗎?你怎就按奈不住了?”
這小栓子是害怕自己還沒充分準備好、會再次輸給魚兒,且一連輸給魚兒幾次已讓小栓子心里有了心結,這個心結讓他一見到魚兒、就條件反射的問她是不是來比試的……
而小栓子那斷斷續續的語氣、透露著他明顯的心虛和沒把握,讓魚兒見了忍俊不禁,好半天才張嘴說道:“小栓子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比試的,我是和我阿母一起來的。”
“不是來找我比試的?那就好!我還沒把先生給的算術題都做完呢,眼下定還是不是你的對手,”小栓子先是嘀咕了一句,隨后才問起魚兒上門拜訪的來意:“魚兒,你阿母是來我家串門閑聊、還是有事兒來找我阿母?”
魚兒本就打算找小栓子幫忙,因此見小栓子發問便毫不隱瞞、一臉嚴肅的說道:“我阿母是來找你阿母幫忙的,而且是幫一個很大的忙。”
小栓子被魚兒那嚴肅的表情給嚇壞了,連忙跟著嚴肅起來、問道:“什么忙?”
“借錢!我阿母要籌錢把我阿姐贖回家來,我阿姐送到王家去當童養媳后,不但被王家人毒打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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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魚兒簡略的把楊七娘的遭遇同小栓子說了一遍,小栓子同魚兒玩得好自然是站在魚兒這邊,加上他一聽魚兒一家人都為贖楊七娘的錢物犯愁,當下就拍著胸脯保證道:“魚兒你放心,我同我阿母說去、讓她多借些錢給你們!”
“你阿母會聽你的話嗎?”魚兒雖然想讓小栓子幫著在林氏跟前說些好話兒,但卻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小栓子見魚兒滿臉擔憂、當下便丟給她一個“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眼神,隨即便拉著魚兒往正房里跑,他們兩人一到屋外、正好聽到林氏語帶抱歉的對劉氏說道:“大柱媳婦兒,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們當家的正巧把家里的余錢都拿去做生意了,眼下我只能擠出兩貫錢來借你……”
這小栓子家是劉氏最后的希望了,而眼下她還差三貫錢才能把王家當日送到楊家的抱媳禮湊齊,這王家當日送到楊家的抱媳禮還算是豐盛———有用紅線穿著的五貫銅錢,兩袋糙米一小袋精米,十個雞蛋和各色果子。
眼下劉氏只東借西湊的湊到了兩貫銅錢,和糙米精米、雞蛋、果子等物事,這已是劉氏竭盡所能才借到的物事了,劉氏原本期望家境較為富裕的趙家能借她三貫錢,沒想到她來得不趕巧、林氏只能拿出兩貫錢來。
這林氏雖然只借了劉氏兩貫錢,但卻也算是借給劉氏錢物的人當中出手最大方的人,劉氏知道自己沒湊齊怨不得林氏、于是還是一臉感激的謝了林氏:“趙嫂子這份恩情我們楊家沒齒難忘,這兩貫錢我一定會盡快設法還給趙嫂子。”
“我知道你們家狀況不好,我們家也不缺這兩貫錢,待你們家寬裕的再還也不遲,”林氏善解人意的說了些貼心的話兒,說完還陪著劉氏愁了起來:“眼下我只能借你兩貫錢,剩下的一貫錢你打算上哪兒借去?”
“唉,不瞞趙家嫂子、這村子里能借的地方我都去借過了,眼下還真不知能上哪兒去借這一貫錢,可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個兒的閨女在王家繼續受苦挨打……”
劉氏說到這兒忍不住偷偷的抹了抹眼角,而躲在屋外偷聽的魚兒和小栓子見了心里也很不好受,魚兒當下便掙脫小栓子的手、沖進屋里撲到劉氏懷里,乖巧懂事的安慰劉氏道:“阿母不要太過擔心,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救回阿姐,實在不行魚兒便趕上幾日多串些珠子、再同林貨郎預支些工錢。”
“傻孩子,你那幾個工錢一時半會兒也救不了急,不過你能這般乖巧懂事的替阿母分憂,阿母心里感到很高興。”劉氏把魚兒摟進懷里,摸著她的頭說道。
而緊跟著魚兒進來的小栓子也奔到了林氏面前,指著屋里靠墻擺著的那個長幾上的一個小陶罐、說道:“阿母,劉嬸子不是還差一貫錢才能把錢物湊齊嗎?我愿意把您給我的獎賞錢兒借給楊嬸子,我這樣做阿母您能答應嗎?”
林氏一聽小栓子這話先是一怔,隨即當下就明白了小栓子其實是想幫魚兒,于是林氏馬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看了劉氏懷里的魚兒一眼,把魚兒看得渾身不自在、羞澀的躲到劉氏懷里,林氏才笑瞇瞇的答了小栓子的話……
“那是阿母給你的獎賞錢,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就算你全拿去給魚兒買頭花阿母也不會不答應,你若是想借便自個兒取去吧!”
林氏這調侃的話語讓魚兒當下就把臉埋得更深、看都不敢看話中有話的林氏一眼,而粗神經的小栓子壓根就沒聽出林氏的話外之音,只一臉歡喜的沖去把長幾上的小陶罐拿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把里頭一堆銅板兒倒了出來,仔細的數出一千文、用紅線串好了才塞到劉氏手里。
小栓子一把錢塞給劉氏,馬上就得意洋洋的沖著魚兒邀功:“魚兒,你阿母差的那一貫錢已經湊夠了,你可以把你阿姐留在家里!怎么樣?我早說過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一定沒問題?”
魚兒聽了小栓子的話、才別別扭扭的從劉氏的懷里鉆了出來,她不想林氏再接著小栓子借錢一事打趣自個兒,于是馬上機靈的將話題岔開:“小栓子,你說那貫錢是趙嬸子給你的獎賞錢,究竟是什么獎賞錢?竟然能有一貫這么多!”
小栓子還沒回答、林氏就一臉自豪的搶先替他答道:“我們小栓子最近變得可聰明了!不但在書塾經常受到先生的夸獎,課業也都有了很大的幾步、一下就排到了書塾前五名!原先小栓子可是排在倒數幾名呢!”
“聽書塾的先生說小栓子進步最大的是明算一科,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進步神速啊!”
林氏邊說邊笑嘻嘻的把小栓子拉到劉氏跟前,說道:“我們小栓子最近真的是長出息、變懂事了,不但在書塾里課業有所進步,回到家后也不再撒開腳丫子到處玩去了,每天一下學就乖乖的呆在家做先生留的課業,我們看著他一日比一日聰明、心里感到無比的欣喜啊!”
林氏邊說邊一臉溺愛的看著小栓子,見他很快就不好意思的躲到自個兒身后,臉上的溺愛越發濃厚起來、笑著說道:“這小栓子最近如此用功,我和他阿爹便許諾他每進步一次、就獎勵他幾個銅板兒,于是他自個兒慢慢的便攢了那一陶罐的銅板兒……”
林氏話還沒說完、小栓子就漲紅了臉小聲的說了句:“阿母您就別再夸我了,丟死人了!魚兒連學堂都沒去,明算可是學得比我還好呢!您再夸我,劉嬸子和魚兒連大牙都要笑掉了!”
小栓子扭扭捏捏的躲在林氏身后抱怨,但林氏卻一點都不覺得小栓子明算沒魚兒厲&
#23475;丟人,只見她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有什么好丟人的?魚兒若是這方面厲害、將來正好能管家算賬,你若是不服氣就多跟魚兒學學、爭取超過她不就好了?”
小栓子聽了林氏這話、忍不住嘀咕了句:“我眼下這般下死功夫的苦練,不就是為了爭取超過魚兒嗎?這還用您說?!”
小栓子那別扭樣兒讓魚兒頓時忍俊不禁,當下便出言調侃了他一句:“小栓子,原來我們倆人比賽還能讓你賺零花錢啊,那你可得好好的謝一謝我才是!”
魚兒的調侃讓小栓子氣得直跳腳,但礙于劉氏在那兒坐著他不好同魚兒吵鬧、免得讓劉氏對他沒好印象,于是小栓子靈機一動、馬上拿話引開了大家伙兒的注意力:“劉嬸子,您不是還要上王家去嗎?眼下錢和物事都已經湊齊了,您可以上王家退親去了……”
小栓子這一提醒、劉氏當下就猛然拍了下大腿,道:“小栓子說得對!既然錢和物事都湊齊了,那我是該趕緊去把這件事兒給做個了結,早了解我這提著的心早放下!”
劉氏說完便急急忙忙的拉著魚兒同林氏母子告別,隨后拿著借來的那些物事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趕,回家把物事點算清楚、裝好了,便帶著楊大郎和楊四郎一起上王家去,打算把抱媳禮退還給王家的同時、順道好好的同柳氏理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