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一聽魚兒這話,當下想都沒想就應道:“你別看平日里都是阿母像母夜叉似的欺負你阿爹,我們倆人要真是擰起來、你阿爹可是比阿母擰多了!以你阿爹那臭脾氣,就算我們全家人都反對、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畢竟你阿爹一直都盼望著你叔叔日子能過好,只有他日子過好了、你阿爹這個做兄長的才能放心……”
魚兒又何曾不知道楊大柱是個耿直、心底善良但有時卻又比牛還倔的人?
所以魚兒才會故意說出反話,讓劉氏反過來向她分析楊大柱的性格,這劉氏一把楊大柱的性格分析透了,很快就無奈的嘆了口氣:“哎,算了,我也不同你阿爹賭氣了,要是他不是這么重情義的實在人,我當時也不會嫁給他了。”
魚兒見劉氏想開了心里才偷偷的松了口氣,刻意揀了句好話說道:“阿母您別不用太不開心,這屋子咱說好了是借給叔叔一家住,待哥哥們娶了媳婦兒、生了娃,我們自家人屋子不夠住了、叔叔他們一家自然也就要把借住的屋子還回來了。”
“哎,阿母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只是你嬸娘是個極難纏又自私自利、貪得無厭的人,阿母是怕她將來賴在我們給她住的幾間屋子里不走,”劉氏說著頓了頓,隨后還是埋怨了楊大柱一句:“你阿爹也真是的,都不和我商量一聲就應下了此事!”
劉氏心里的憂慮魚兒也都知道,但魚兒同時也十分了解楊大柱的性子,于是只能滿是無奈的跟著嘆了句:“就是阿爹事先同我們商量了,最后他也會堅持把屋子給叔叔一家住的,誰讓阿爹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兄長呢?”
劉氏見魚兒也跟著感嘆、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擔心方氏以后占著房子不走,連忙悄聲說道:“阿妹你別擔心,若是日后分家你嬸娘她還賴著不走,我自有法子收拾她!定不能再讓她占我們的便宜!她要是能把貪別人便宜的心思用在正道上,指不上比我們家還早住上大房子呢!”
魚兒見劉氏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也就不再追問,心想既然劉氏有把握讓方氏以后不賴在自個兒家里,也就不在此事上多說、而是轉了話題逗劉氏開心,而有了魚兒的乖巧相伴后,劉氏慢慢的心里也沒再那么氣楊大柱了。
第二天楊大柱和楊二柱破例沒出海打漁,一家人開始歡歡喜喜的把收拾好的大小物件往船下搬。當然因時間有些緊,所以搬的同時魚兒和劉氏、楊七娘還在忙著收拾和打包,而岸邊除了楊家的幾個小子外、小栓子和李二妞也都前來幫著把物事用手推車拉到新家去。
大家伙兒從早到晚、一直忙了一整天才把兩條船上的物事都搬到新家去,搬完后大家都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沒力氣再收拾新家了,于是一家人簡單的吃了晚飯后,便先草草的在地上鋪了草席被褥對付了一夜,第二天草草吃過早飯后馬上就開始收拾新家。
這小岞村的農家院子大多是建得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魚兒他們的新家也不例外,是個方方正正、整體呈“回”字形的大院子。
鄉下的院子也沒城里那些幾進幾出的院子那么講究,簡單來說就是四周一圈都建了屋子、中間留了塊方形的空地。這屋子自是住人用的,而中間的塊空地左邊放著幾口蓄水的大水缸,右邊放著一排腌制物事的陶罐子,余下的地方則用來平日里曬谷子等物事。
楊大柱邊帶著一家人參觀這座大院子,邊順道把屋子分給大家伙兒住。首先他們走進了“回”字最底下那一排、中央那間寬敞明亮的堂屋里,只見屋里最里頭那面墻上掛著一副八仙過海圖,畫下擺著一張長案子、案上擺著一些不大值錢的花瓶和器皿。
案子前放著一張黑色的方桌,方桌左右各放著一張靠椅,與左右靠椅垂直的兩排則放著一溜靠椅,這擺設要比一般的農家小院里的堂屋要講究許多,想來這駱家的主人原先應該有點身份、這間堂屋則是他接見客人的地方。
這正中間的堂屋左右各連著一間寬敞的屋子,這左右兩間屋子都分里間和外間,看屋里的擺設和格局,這里間應該是睡人的、外間則堆放著一些較為貴重的雜物。這左右兩間大屋子、東邊的楊大柱夫婦住了進去,西邊那一間方氏倒是十分眼饞,但楊大柱卻分給楊老爺子住。
這么一安排、“回”字底下那一排兩間大屋就住滿了,緊接著楊大柱開始安排“回”字左右那兩排那一溜屋子。
這左右各有六間稍微小一些的屋子,因楊大柱夫婦住著東邊的大屋子,因此魚兒幾兄妹便依次住進了左邊那排屋子里,六個人、一人一間正好,最貼著楊大柱夫婦房間的是楊七娘、之后才是魚兒,幾個小子也是按照輩分依次住在魚兒后面那幾間屋子里。
右邊剩下的六間屋子,緊挨著楊老爺子那間屋子稍微寬敞些、楊大柱已讓楊二柱夫婦住了進去,而楊二郎和楊五郎則住在第二、三間屋子里。
這人都住滿了、右邊卻還剩下的三間屋子,于是其中一間被用來做廚房、一間用來做讓孩子們讀書寫字的書房,剩下的一間則用來做倉庫放些糧食、農具和漁具等雜物。
這樣安排下來后,就只剩下緊靠著大門左右各兩間的屋子了,這幾間屋子因最靠著外頭又緊挨著大門,所以以前東邊的兩間駱家是用來給家里的長工住的,西邊的兩間則是豬圈和茅廁……
這楊家眼下還沒錢養豬和請長工,因此除了茅廁外,其余三間屋子只能暫時空著。
這各自住的屋子都分好后,大家伙兒便各自開始收拾自個兒的屋子,把從船上搬過來的物事一一對應著放好擺正,再把各自屋里缺些什么物事一一記下……
雖然駱家走得匆忙、把家里的家具和一些不值錢的擺設都留給了楊家,但楊家一家人搬進去后,還是要再添置一些家具和日用品才是,畢竟以前他們一大家子蝸居在船上,因地方小很多物事都省了沒買,眼下地方寬敞了自是要一一添置了。
而這些零零散散的物事添置齊了后、一大家子都舒舒服服的住下了后,楊大柱便把自家原先那條舊船給賣了,隨后再添了些銀子買了條大一些的新船。而相對比較新的那條船,楊大柱也花了點銀子修補了下。
這些七七八八、零零散散的花銷合在一起也花了不少的銀子,于是先前那典當珍珠的銀子最終只剩下不到三百兩銀子。
而楊家才剛剛搬了新家,上州府參加科舉考試的楊大郎也托人帶來了好消息,說他已順利通過州試考上了舉人……這對楊家來說可謂是雙喜臨門!
魚兒一家得知這個消息后,自是立馬就燒香拜祖、將這個喜訊告知楊家的列祖列宗,劉氏更是走街串巷的同鄰里鄉親宣布這個好消息。而楊大柱則特意到城里買了一掛長長的大紅鞭炮,在楊家的新居外熱熱鬧鬧的放了一回鞭炮、慶賀楊大郎考上舉人!
但這楊大郎雖然考上了舉人、卻沒能馬上動身回鄉同家人共享喜悅,而是在捎回來的書信里寫明他暫時不能回鄉,想留在州府同同窗好友一起苦讀,好省去回鄉這一來一回的功夫、多些時日準備接下來的省試。
看完楊大郎的信、再聽楊四郎做了解說后,魚兒才知道原來州試取中的考生,將于冬季集中到東京尚書省禮部參加省試。楊四郎還說這些考生都被稱為“舉人”或“貢生”,因此以后大家伙兒都要尊稱楊大郎為“楊舉人”了。
而這參加完秋闈已然快要入冬了,所以楊大郎所剩的時日并不是很寬裕,因此他才會提出留在州府苦讀,讀到時候差不多了便直接上路前往東京參加省試。而因為楊大郎必須在冬末趕到東京、在春初時參加省試,所以這中間隔著的春節楊大郎也就不能在家里過了。
這楊大郎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所做的決定也都是為了日后能高中,因此楊家人自是都十分諒解他、也同意他別回家過年留在州府苦讀。
但劉氏卻還是心疼楊大郎孤身一人留在外地過年,于是便將家里剩下的三百兩銀子取了大半、托人和家書一起送去給楊大郎。
這兩百多兩銀子既是楊大郎在外這幾個月的伙食費、也是他動身上京的路費。劉氏也是擔心楊大郎到了東京后還要花錢打點些什么,所以才會把家里的剩銀大多都給楊大郎捎去,只留下為數不多的銀子應付隨后到來的年關,反正往年沒錢時他們一家人也照樣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