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李貞麗,她正摸了摸胸口對著易寒笑道:“易公子,原來是你吶,我還道是何人能奏出如此怪異的曲子來,害我坐在屋子里,心噗通直跳,雙腳雙手都變得不停自己使喚”。
醉波笑嘻嘻道:“媽媽,是不是有種想舞蹈一番的沖動”。
李貞麗惱怨的瞪了醉波一眼,“你竟敢取笑媽媽”,醉波連忙擺手笑吟吟道:“不敢,不敢”。
妙眸道:“媽媽,你怎么也來了”
李貞麗笑道:“我不來行嗎?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要往你們這院子來”。
妙眸問道:“是姐妹們嫌我們吵到她們了嗎?”
“這倒不是,是她們也想過來湊熱鬧,卻被我攔在門口了”,李貞麗笑道,手指往屋外指去,“你們看,五月初五賽龍舟也沒見她們這般高興”。
憶香道:“媽媽,可惜你剛剛沒有看見子寒哥哥敲鼓的模樣,讓人感覺......”,卻怎么也形容不出來。
與寒接話笑道:“用我們那邊的話叫帥氣”。
幾女若有所思,只感覺這個詞語合適極了,癡珊嗲道:“哥哥,你再表演一次,讓媽媽瞧瞧”。
易寒笑道:“這卻難得大雅之堂”。
李貞麗瞥了他一眼,“易公子,我們這秦樓算什么大雅之堂,你就讓我見識一下,也好讓這幾個丫頭高興一下”。
“好!”易寒大喊一聲,挽起衣袖,笑道:“媽媽可不要被嚇到了哦”,他已經打算表演一段敲打樂,從敲打樂經常用于斗舞就可以證明這是一種強勁,節奏感明顯,充滿挑釁,激奮的曲調,以這個時代的人根本無法接受。
李貞麗不悅道:“這是什么話,我的女兒都沒被嚇到,我怎么可能輕易被嚇到了呢”。
易寒提醒道:“我要開始了哦”。
李貞麗不悅道:“易公子沒想到你是這么嘮嘮叨叨的人,我有什么東西沒見過,快......”
快字剛出口,“咚!”的一聲巨響,比霹雷還要來的突然,從靜到動,從極靜到極響只在瞬息之間,讓人感覺前一刻剛處幽靜清雅的樹林之中,后一剎那便來到那波濤洶涌的大海,這種驀然,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李貞麗胸口突然一悸,不知覺的驚叫一聲,好似突然突然被人非禮一般驚恐。
這才剛剛開始,隨著易寒雙手忘我的敲打鼓面,節奏重而有力而間隔明顯的激烈鼓聲傳來,李貞麗感覺自己隨著鼓聲,每響一下,心就猛烈的跳動一下,鼓聲快,快的讓她心反應不過來,連呼吸的頻率也變得跟鼓拍一般,這是什么樣的調子,每一個音調均能很容易的牽動著自己的身體,身體似乎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那充滿巫術一般的音調。
那雙手靈活而奇妙,在手腕一甩,細棍敲打鼓面的瞬間發出單調的鼓音,卻與上一個音符尾聲連貫在一起,點綴著一種能激發人心的動感,
這種跳躍性強烈的曲調,在他手中變得這么流暢、旋律歷歷在耳,清清楚楚地盤旋在耳邊,讓人久聽不膩。
鼓聲戛然而止,李貞麗恍然未覺,半響才露出驚訝的神色朝易寒望去,此刻易寒已是滿頭汗水,頭發凌亂,發絲被汗水浸濕,縮成一小團一小團,涇渭分明,早已經沒有剛剛豐神俊朗的儒雅氣質,卻充滿著粗獷的男人味,特別是他那聲聲入耳,急促的呼吸聲。
李貞麗激動道:“易公子,你必將是開創新曲風的一代宗師”,這句話可以說是李貞麗對易寒最高的評價,她一個風月之人,聽過的曲子何止成千上萬,能一曲就斷言易寒乃一代宗師,可想而知剛剛的曲子對于她來說是如何震撼。
易寒喘著氣,卻不想多做解釋,因為他根本無法解釋。
李貞麗道:“易公子,我想聘你為媚香樓的樂師,專門教我這些女兒唱曲可好”。
幾女聽完露出喜色,以后就可以天天跟子寒哥哥在一起了,督催道:“哥哥,快應下來”。
易寒卻搖頭,他那里有這么多閑工夫,這些天只感覺自己特別忙碌,分身乏術,李府,還有拂櫻,脫俗,蘇洛,實在是沒有多余的時間。
李貞麗見易寒搖頭,道:“卻是可惜了”。
幾女一臉著急,剛要說完,易寒抬手,先道:“我閑著沒事便來這媚香樓,一是來看幾位妹妹,二是來教她曲子,這樣可好”。
李貞麗笑道:“這卻對易公子有點不公平”。
“既然你同意了,就這么說定了,時候不早了,我卻要先走了”。
憶香撒嬌道:“哥哥,留下來用晚餐嘛”。
“是啊,哥哥,你這么辛苦,我們要好好款待你才是——”
連李貞麗也開口了,“易公子,她們這么熱情,你便留下來吧”。
易寒笑了笑,道:“下次吧,我實在有事必須走了”,現在天快黑了,他卻迫不及待的想去見蘇洛,趁集市有人,買些菜,與蘇洛共度晚餐。
幾女依依不舍與易寒道別。
李香君突然走了屋來,問道:“剛剛是誰在敲鼓”。
妙眸嘻嘻笑道:“香君姐,你也聽見了,是子寒哥哥,怎么樣,激動了吧”。
李香君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激動的,只不過我聽了有些新奇罷了”。
憶香笑道:“怎么個新奇法”。
李香君看了她一眼,淡道:“你們就在這里,怎么反而來問我”,卻道:“他敲的我雙腿打哆嗦,怕是往后走路不利索,便來找他算賬”。
四女笑而不語,用頗有深意的眼神看著香君,子寒哥哥的演繹充滿激情,讓人隨他一般心情激揚澎湃,她們不相信香君姐感覺不到。
李香君是感覺到了,美貌多才,柔弱嬌憐只是她的表相,內心里她卻是個豪邁壯闊,激情洋溢且敢愛敢恨的女子,這一切在傳統道德的規范下深深的潛藏在她內心深處,她健談善飲,感慨激昂,錚錚不語閨房話,偶而嫣然,卻能令男子心醉神迷大為傾倒。
人人都以為李香君是那種細草幽花般的溫婉女子,卻不知道她卻是傲然風骨,善揚眉而不低首順從的女子。
李香君為何設定一個非高才雅士而不接待的規矩,她煩了,煩那些整天只會擺弄詩詞歌賦,風花雪月的男子,她希望有一個有人能夠明白她的內心,靜靜的聽她傾訴,她善飲,是因為她要求,將自己擺在與男子同一個地位,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朝代,這種超前的念頭是十分駭人聽聞的。
易寒的鼓聲激情四射,她卻還感受到另外一種生氣,“生命與自由”,這也是李香君一直想追求的,他的一切充滿著謎底,似一個黑洞綻放出細弱的光芒,引人去尋找那根源,心中一個念頭涌起,卻是希望易寒能成為自己的知心好友。
易寒來到集市買了些菜和肉往洛游書院方向走,蘇洛那么辛苦算是慰勞她,或者說是獻殷勤,想著蘇洛的模樣,臉上不知覺露出笑容。
大街上行人如織,人來人往,一般每天就早上和傍晚人最多,路過一處巷口,人群擁擠的圍著一處墻角,大概又發生了什么熱鬧的事情,或者誰在賣藝,他不敢興趣,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繼續往洛游書院方向走去。
突然卻聽到一聲嘹亮的童音,停下腳步,這不是柔兒的聲音嗎?難道她被人欺負了,想到這里立刻轉身往人群走去,使勁擠了進去,來到了前面,卻看見柔兒與雄霸兄妹兩人穿著一身怪異的服裝,似道服又似僧服,一人拿鼓,一人拿鑼坐在小凳之上,奇怪的在兩人面前排起長長的隊伍。
易寒覺得怪異,便向旁邊的人打聽,那人卻無暇搭理易寒,目光盯著雄霸與柔兒。
柔兒突然擊鑼,唱起小曲來:“各位鄉親聽我來細分明,我乃七仙下凡塵,人人叫我七仙姐,遇到呂洞賓我頭暈暈,七仙姐來算命,是好是壞講你知”,鑼敲一下,大聲道:“好下一個”。
一個肥頭大耳,肩厚頸粗,一身華麗衣衫的男子走了上前,“七仙姐,請你來為我算命”。
柔兒瞥了他一眼,擊鑼唱了起來:“唇厚嘴長吃四方,頭大目小樣樣精,骨頭稱稱十兩命,富貴榮華天注定”。
那男子聽完露出喜色,隨意的往盤里扔了幾個銅板,盤里子都是一些碎銀子,那幾個銅板變得格外耀眼,柔兒嫌他小氣給的少,卻又擊鑼唱了起來:乞丐也有乞食命,一生免做無好運,命好也需來積德,不然最后還是乞丐命”。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明白這小仙女是在暗暗諷刺這男子吝嗇,男子臉色頓時變的難看,硬著頭皮從荷包里掏出幾塊碎銀子扔進盤子,柔兒卻面無表情,擊鑼就要繼續唱起來,男子連忙擺手道:“小仙女你不要再唱了”,眉頭露出心疼的神色從荷包里掏出一錠元寶扔進盤子。
柔兒這才作罷,淡定道:“下一個”。
易寒看的目瞪口呆,竟有這種事,朝身邊一個男子問道:“這樣也能算命嗎?”
那男子剛剛看的開心,笑道:“你別小看這小仙女,她算的可準了,你瞧好了”。
上前的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柔兒又瞥了他一眼,擊鑼唱了起來:“我看阿兄個五形,眉怨額皺無精神,出門行路著小心,勿去踏著狗屎堆,三日風來四日雨,結局夫妻臉烏烏”。
男子激動道:“小仙女,那你幫我算一算我往后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柔兒又唱了起來:“別人老婆看餓肚,別人的夫看白醋,姻緣前生來注定,三妻四妾是你命,娶到惡妻也免驚,崎嶇道路也得行”。
“好——”
眾人拍掌連聲叫好,易寒更是不可思議,這小丫頭才多大,竟成了幫別人答疑解惑的得道高人,簡直就比自己還精,天才果然存在。
又走上前一個男子,這個男子卻是個光頭,頭殼比和尚還要光亮,柔兒看了一眼又唱了出來:“十個光頭九個富,十個賭鬼九個輸,命壞運好樣樣順,命好運壞事事衰,若想從此行運氣”,光頭男子正等著柔兒的下面一句最關鍵的話,柔兒卻突然停了下來,猛的卻在光頭男子腦袋狠狠敲了一下,唱道:“我來敲你變聰敏”。
鼓掌聲又響起,易寒明白為什么這些人會把柔兒看做小仙女,她說出來的那些話,卻蘊含著很深刻的道理,定是有人教她,不然依她年紀根本無法道出。
又有一個年輕男子上前,卻是來算姻緣的,“小仙女,我屬龍,你來幫我算算姻緣”。
柔兒唱道:“金龍眼銀鳳眼,天生最聰明......”,突然雄霸卻突然插嘴,“怎么老是你來算,該輪到我了”。
柔兒像安慰小孩子一般道:“好好,我算完這一個,下個就輪到你了”,雄霸這才作罷。
柔兒唱道:“鼠龍猴來結合,三合回局好姻緣,蛇咬豬龍沖狗,三更想來半夜反”。
易寒臉帶笑容走了過去插隊,淡道:“小仙女,你也來幫我算算”。
柔兒淡淡道:“現在輪不到我算了”,隨意朝易寒瞥去,突然雙頰卻變的紅撲撲,眼神充滿激動,身子往雄霸身上倒去,“哎喲,我要暈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呂洞賓”。
“呂洞賓——”,各種不同語氣的聲音絡繹響起。
又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這個呂洞賓要欺負小仙女了,大家快幫忙”。
話畢,眾人就將易寒圍了起來,一副怒氣沖沖,易寒一臉苦笑無奈,誰說我的呂洞賓了,又誰說我要欺負小仙女了。
眼看凡人怒打神仙的一幕就要出現,這時柔兒卻羞答答的說了一句話,“他是我的相好,大家不要動手”。
話一出口,眾人目瞪口呆,其震撼效果可想而知,看了看易寒又看了看柔兒。
雄霸開始清場了,道:“大家先去吧,時辰到了,我們要返回天庭,它日有緣必能相見”。
易寒聽到這句話差點連早上吃的東西都噴出來,為了免兩人被人揭穿還是強忍了下來。
圍觀的人卻不肯離去,其中有人真信,有人卻半信半疑,雄霸臉色一邊,冷道:“還不速速離開,不怕我做法收拾你們”。
易寒哭笑不得,迅速拉著兩人快步往小巷走去,擺脫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