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名將

第八十四節 一波三折

再說這邊,伍子序詢問易寒之師,希望借此試探他的真實身份。

易寒自然猜想不到別人居然把他誤認為寒王這樣荒唐,“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若說他的老師是誰,便是那一卷卷記在前人智慧的書籍,天下睿士皆為他師。

易寒微微一笑,沉吟片刻后,吟道:“薪火相傳三千年,前人拙筆豎豐碑,小齋猶存萬卷樓,儒玄禮樂眾離說,絕世聰明豈復癡,天下睿士皆我師”

傅作藝帶頭贊道:“好一句儒玄禮樂眾離說,好一句天下睿士皆我師,易先生真不愧為博學多才之士,試問天下間何人不是受前人諄諄教誨,開智集韻,先生藏書萬卷,師者萬人也”。

玄觀與寧雪同時朝他看來,早知道他博學多才了,在座不乏高才之人,若沒有絕對的自信,在這里賣弄才學無疑是自揭短弊,兩女的風頭一下子就被他搶去,眾人的目光紛紛轉移到易寒身上,兩人心中卻暗暗欣慰,夫尊妻卑,便是自己如何須眉也比不上他艷人耳目。

伍子序心中暗忖,“這寒王看起來還有幾分才學”,不過沒有試出對方身份卻不甘心,笑道:“易先生說的確實有理,卻不知道何人教先生讀書寫字,該不會也是小齋里的萬卷書吧”。

易寒笑道:“伍先生說的可是在下的啟蒙恩師”。

伍子序見繞了半天終于講到點子上了,大聲道:“正是!”

就在這時,方夫人低聲在玄觀旁邊耳語幾句,只見玄觀淡淡點頭,兩人起身,方夫人向在坐眾人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挽著玄觀的手離席,眾人一臉狐疑,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易寒心里偷笑,還能有啥事,酒喝多了,尿急唄。

眾人望著兩女離去的背影,伍子序卻一直盯著易寒,等待著他的回答,見他思緒不知飄到哪里,出聲提醒道:“易先生,在下很想知道先生的啟蒙恩師”。

易寒莞爾一笑,這老頭子三番五次屢屢要試探他的身份不知是何用意,我無權無兵用的著這么關心嗎?思索一番之后淡道:“若要說我的啟蒙恩師,便是家爺”。

在座眾人暗暗心驚,易寒若是寒王,這個啟蒙恩師的分量可是重如泰山,先皇之父明哲皇,明哲皇素愛詩詞歌賦,在寒王六歲時便駕崩,難道寒王也是受了他的影響。

在座諸人噤若寒蟬,明哲皇的名諱可是他們不能提起的,傅作藝卻是有心結識,笑道:“敢問易先生令高尊的名諱,作藝很想登門拜訪一番”。

眾人又是一愣,他們都是因為傅作藝對易寒有異常情的熱絡,才將對方誤認為寒王,傅作藝此話無疑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若易寒真是寒王,他絕對不敢這么問,既然對方不是寒王,對于他的身份也就不感興趣。

伍子序興致索然,大感無趣,也不打算追問了,余者看著易寒的眼神也沒有似剛剛那般尊重,想起剛剛對他恭維奉承,便覺荒唐,以自己的身份居然對一個晚生后輩如此卑屈。

易寒笑道:“家爺乃是一山村老叟,不值得傅先生如此尊崇”。

“噯,能教的易先生......”,傅作藝話還沒說完,便被伍子序冷冷打斷,“不想說就算了,我們也不想知道”,伍子序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所以語氣并不是那么友善。

易寒依然一副笑臉,傅作藝卻皺起眉頭,寧雪卻笑道:“你說來吧,我也想見見易爺爺”,眾人好奇望向寧雪,此女怎么叫的如此親熱,一個山村老叟尊稱一句老先生已經謬贊了。

易寒莞爾一笑,看著寧雪似在只對她一人講話,“家爺易天涯”。

易天涯三字剛出口,便見寧雪飽含柔情的眸子頓起驚訝,旋即卻透露出我被你騙的好苦的幽怨,美目變的凄迷起來。

易天涯三個字雖輕,卻大廳之內激蕩著久久不散,全場鴉雀無聲,不時傳來被子落桌的叮咚聲,幾人因這三個字而失禮,酒杯離手恍若未覺,此時此景,易天涯卻不知道要比寒王分量重上多少,他雖歸隱田林,手下部屬愛將遍布天下,或依然在職,或沉寂市井之中,或被各方勢力拉攏,但所有人都知道,依易天涯的威望,天下大亂,他只需登高一呼,他以前的部屬便會一涌而至,圖謀大業什么最重要,忠心耿耿的將才。

良久眾人才反應過來,卻是假作鎮定或飲酒或低聲與身邊之人暢談,大多人避免直視易寒,易天涯之孫這個身份太敏感了,不知道比寒王敏感多少倍,寒王只是一個空有爵位并無實權的貴族,易天涯乃是一代名將,彈指間便可驅動千軍萬馬的人物,與他相比在座的各大家族卻只是小人物。

伍子序猛的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問道:“可是名將易老將軍”。

眾人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易寒漫不經心的倒了杯酒,飲下,他非常不喜歡借著老頭子的身份抬高自己,眾人這番舉動讓他心里很不舒服,名將也是人,也是時勢造英雄,卻不知道眾人看重的是易天涯的影響力而不是看重他的名將之才,更不是看重易寒這個繼承前人余蔭的年輕人。

易寒淡淡道:“他以前是當過元帥,是不是名將我就不知道了”。

易寒這么說,眾人心里已經有數,國內能稱為元帥的才幾人,歸隱田林的便只有易天涯一人,只是此子為何言語之中不以為意,似乎對易天涯還有些不敬,若說假冒的也是絕無可能。

傅作藝哈哈笑道:“果然是將門虎子,易元帥我有幸見上幾面,卻一直沒有機會聊過,卻希望易先生替我代為引見”,此話說得倒也合理,易天涯為人冷漠不愛多言,便是三公要見他也是看他心情好壞,傅作藝一個三品侍郎官階卻還不如他下屬將領,豈能與他同起同坐,傅作藝此舉卻不是為了親近易天涯,只不過喜歡易寒,希望助他抬高身價。

眾人寒暄而談,話題不離易天涯,剛剛一直一頭霧水的院樞密副使趙節也是愛屋及烏,對易寒異常熱絡,他一生最敬重那些為國征戰沙場的將軍,易元帥教導出來的孫子絕對也是鐵骨錚錚的熱血男兒。

話題談著談著便談到了邊關,諸人好像特意不去提及易天涯當年一敗,伍子序問道:“易先生,你乃易元帥之孫,定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你對雁門關有什么看法”。

易寒一臉嚴峻道:“危矣!”

眾人微微一笑不以為意,認為他說出這般駭人聽聞的見解乃是嘩眾取寵,雁門關有莊元帥坐鎮,又有明山、陡山兩道險要屏障,可以說固若金湯,十年來城關不曾破過,甚至他們認為庸關破,雁門關也不可能破,畢竟庸關所面對的是北敖、安卑兩國。

眾人的紛紛朝他看起,想知道這個易寒是真有才學還是草包一個。

易寒端正坐姿,如山穩坐,臉上笑容卻慢慢收了起來,變得特別嚴肅,眾人暗忖此子瞬間氣質變化竟如此之大,張弛有度卻也不能小看。

““戰常安,久而不知危矣,習以為常,積淤而不得知也”,十年來雁門關沒有戰事,莊元帥鎮守雁門關,西夏軍不敢來犯,只要把守明、峭二山兩處屏障,西夏大軍便無法長驅直入進攻雁門關”,眾人點了點頭,這番話跟他們想的一樣。

易寒突然壓低聲音道:“大家別忘記了,二十年前,雁門關如何被攻破,當年西夏軍便是趁我們臨時換將之際,驟然發動進攻,當時明、陡二山依然重兵把守,依然是雁門關的兩道屏障,可結果如何,西夏軍趁我軍援軍未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峭山,峭山一失,明山危機重重,我軍迅速派兵支援,雙方在明山東面展開一場大戰,一日之后,我軍雖在正面戰場戰勝敵軍,可明山因為救援不及,兵力懸殊在西夏軍的猛攻之下失守了,至此兩山失守,西夏軍進可攻退可守,雁門關岌岌可危自保不及,我軍再妄圖奪回兩山卻已經是癡人說夢了,后來的事我就不多講了,雁門關被圍一個半月,終于城中無糧,挖草根而食,眾多將士活活餓死,雁城尸橫遍野,將士無力守城終于被破城”。

易寒此番話說了出來,在場之人無不被驚出一身冷汗,好像事情真的已經發生了,氣氛頓時壓抑起來的,如此說來雁門關真是危矣,想想當年可是足足有十五萬守軍,而如今卻只不過十萬人,安逸太久,人人都把往事給忘記了。

趙節問道:“若是照你這么說,為何十年來西夏軍不進攻雁門關呢?易先生你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了”。

易寒道:“激水之疾,至于飄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于毀折者,節也。是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弓弩,節如發機”,趙大人,你想一想二十年前西夏大軍為什么要在那個時候發動進攻,乃是因為西夏十年無戰火,休養生息,兵馬強盛,糧草充沛,潛伏已久,此為機勢也,同樣近十年來西夏國休養生息,國力逐漸強盛,再觀我國,三面臨敵,每年光要養活這五十萬的邊關守軍卻要費上多少人力財力,近年來苛捐雜稅,國庫空虛可見一斑,我敢大膽估計,秋收之際便是西夏軍侵犯雁門關之時,或許此刻雁門關已經戰火紛飛”。

最后一句話無疑在眾人暗起漣漪的心湖中扔下一顆大石,如此妄言卻是驚天動地,關乎國之安危。

李謂之喝道:“易先生,此乃國之大事,卻不可妄下斷言啊,你可知謠言一起,國內必將人心惶惶,后果不堪設想”。

易寒一臉失落,他也不希望這個結果,可是以他通今博古的軍事才學,一切合情合理,倘若邊關戰火燒焚,將士浴血奮戰,保家衛國,而自己卻在千里之外飲酒與一幫文士暢聊一些無關痛癢的閑話,豈不妄為熱血男兒,神情黯然,起身抱拳道:“諸位慢聊,我先離席”。

眾人見易寒突然興致索然,一臉訝異,雖覺得他話有道理,但如此大事一旦發生,他們豈能不知,心中雖有擔憂,事情還未發生卻也不去做杞人憂天的事。

趙節望著易寒落寞的背影,心中暗贊,有這份憂國憂民的情操,便沒有辱沒了易天涯這三個字,此子他日必是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