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節英雄末路
易寒奔馳出那片霧林,眼前,天蒼茫,地遼闊,可又該何往,心頭燃起熊熊烈火,整個人因為這個天地而變得豪氣沖天,不跑了,遼闊的天地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遠方的家鄉,心中的親人,就要別離了,風拂衣衫,似要把他的身影帶回去。(_泡&書&吧)
此刻,前方傳來了馬蹄聲,緊接著一幕群馬奔騰的景象映入易寒的眼幕,一匹又一匹的戰馬似騰云踏霧而來,昂首嘶鳴,馬上的戰士英姿颯爽,讓人感覺是那么厚實雄渾。
易寒看到了她,她白色的戎裝已經染上殷殷土跡,踏馬揚鞭,英姿不讓須眉,瀟灑與明媚并存,她正朝自己奔馳而來,那感覺,就像她要奔跑著投入自己的懷抱中,這久違的感覺,就好像兩人之間從來沒有任何隔閡,宛如當初深情相戀。
她的背后跟隨燕云十八騎的將士,可是易寒眼中卻只看到到她一個人,當看到她那雙沒有任何掩飾深情的眼眸,易寒心情澎湃激動,他感覺自己就要這樣掉下淚水來,怎曾想過,在萬里的異國他鄉,她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單憑這份情意,就比遼闊的天地還要厚重。
寧雪——一直對他冷漠相對,曾經又深愛著他的女子,她來了,她來到自己的身邊,與自己并肩作戰,重新得到這份愛,易寒胸襟豪情萬丈,他似草原的漢子大聲的吶喊著,豪情化作聲音響徹云霄。
寧雪看著易寒離著自己越來越近,心中充盈著滿足,快樂的讓她感覺就像在做夢一樣,她情感宣泄,不能自已,所有的一切美好都飄到她的眼神,兩人間的種種矛盾已經變得不重要了,猶記得金陵并行時刻的花與水,只要他活著,只要他在,就是所有。
她無日無夜的怔忡,似無法掙扎的惡夢緊緊的纏繞這她,她每時每刻承受著思念和擔心的苦痛,她應該怨他,她應該恨他,可是她不忍責怨他,她的心中只有一片柔,逝去的深情在心底又浮了起來,心兒帶著熱烈的深情,想將他緊緊的擁抱,不松手,就算天翻地變。
兩匹馬兒在相遇的那一刻停了下來,易寒看著寧雪,寧雪也看著易寒,兩人都無語,只是目光卻貪婪的凝視著彼此的臉容,數不盡的燕云十八騎戰士一個又一個的騎馬從他們身邊穿過,每一幕就是一個時刻,似在數著兩人凝視的時刻,羅達率領燕云十八騎迎上對手狴犴俊騎。
過了好久,寧雪才露出微笑:“你還活著”。
易寒也想回報微笑,可是他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心情澎湃的說不出話了,只得點了點頭,神情莊重嚴肅。
寧雪看著易寒粗獷的臉容,不知道為什么心頭突然一陣的傷感襲來,立即就濕了眼眶,英姿颯爽的人兒,瞬間變得如此柔弱,需要呵護溫暖的小女子。
緊緊抱住易寒的奧云塔娜在兩人眼中是透明的,她能感受到兩人是愛的如此深的一對戀人,易寒眼中滲透出來的深情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只是遼闊天地一粒渺小的沙子,心情復雜,感受到易寒強壯的臂膀,就算只是一粒渺小的沙子,她也愿意,雙手緊抱著易寒,生怕他就這樣離開自己。
寧雪將目光移動到易寒臂彎中的女子,原本那個地方是屬于他的,如今卻被別的女子所占據,她看起來那么純潔善良,感覺就像她愿意化作柔水無怨無悔的浸透在易寒的心頭,自己與她相比是狡猾多變,爾虞我詐的,嘴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你還是沒有變”。
易寒自然能聽懂寧雪這句話的意思,她是說自己還跟以前一樣風流多情,“不!我變了,我跟以前不一樣”,他辯解的語氣強烈,他想要表白自己的內心。
寧雪卻躲避他的目光,沒有說些什么,耳邊是刺耳的廝殺聲,抬頭朝敵我雙方混戰廝殺在一起的戰場望去,卻下了馬,對著易寒說道:“我這匹抱月烏騅駒一日千里,你和她騎著離開吧,就是汗血寶馬也追不上”。
“寧雪!”易寒喊了一聲。
這會寧雪卻不愿意目光面對著他,側過身子去,淡道:“快去與你的大軍匯合,這里就交給我”。
易寒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和寧雪傾述,告訴她這些日子他的點點滴滴,表白內心的自己,可是他卻一句也說不出來,自己糾纏于女兒私情,卻顯不如她那般瀟灑。
抱著奧云塔娜下馬,“等我回來!”說完這句話,就騎上寧雪的抱月烏騅駒。
易寒一坐上抱月烏騅駒,這匹馬兒卻暴躁扭動起來,寧雪撫摸抱月烏騅駒的馬頭,輕輕在它耳邊低語呢喃些什么,似在告訴馬兒一路上要護送他安全抵達目的地,奇怪的一幕出現了,暴躁的抱月烏騅駒瞬間變得非常的溫順。
這是易寒唯一一匹無法征服的馬,就像它的主人一樣,那么的傲慢。
易寒掉轉馬頭揚鞭朝普利群湖的方向奔馳,寧雪也轉過身去,她的背影顯得是那么的瀟灑,風從正面拂過她的臉頰,晶瑩的淚珠蕩在風中化為無形,天地遼闊,何處是歸宿,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寧雪騎上易寒那匹普通的馬兒,手持兵器,殺入亂戰之中,燕云十八騎的戰士看見寧雪加入戰斗,士氣大振,戰斗變得越來越激烈。
已經走遠的易寒,心頭一陣傷感,默默無聲,奧云塔娜輕聲問道:“她是什么人?”
易寒表情一怔,她是什么人,又該如何從自己的吐出她的身份呢,過了一會,他突然道:“她是我的妻子”。
奧云塔娜心頭一慌,表情一驚,瞬間又露出了微笑,“嗯,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她深愛著你”。
她深愛著我!這幾個字讓易寒心潮震撼,是啊!連奧云塔娜都看出她深愛著我,為什么曾經我一次又一次的懷疑她的真心呢?他露出微笑道:“是的,我也深愛著她!”
奧云塔娜微笑道:“她很你一樣的英勇,她是獨一無二的,這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易寒內疚道:“奧云塔娜,對不起,我不應該和你有任何關系”。
奧云塔娜平靜道:“我原意做一粒沙子”。
易寒沒有回應,望著遼闊的天邊,寧雪,我知道,你也知道,今生我們再也難以撇清關系,讓我和你并行在初遇的金陵,看那花和水,還有你那比花更嬌艷,比水更溫柔的微笑。
眼前燕云十八騎仗著人數上的優勢,將優勢轉化為勝勢,但是狴犴俊騎卻不是一支僅靠人數優勢就能戰勝的軍隊,似當初在鎬京交手一般,五千狴犴俊騎雖處勝勢,卻無法壓倒性的消滅燕云十八騎,雙方經過了差不多一天的激戰,做了消耗,各有傷亡。
卓力格面對數眾于自己的燕云十八騎并沒有絲毫怯意,憑借著狴犴俊騎超強的防御,燕云十八騎想要全殲自己,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而且需要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已經放出信號,很快分軍包圍的麒麟的那支狴犴俊騎很快就能趕到,到時候雙方勢均力敵,戰個天翻地覆,誰才是最厲害的神兵,這一戰必分出勝負。
寧雪將澎湃的情感化作使不完的力量,每殺死一個敵人就是回報易寒的一點愛,她曾告訴過自己,會用另外一種方式來回報易寒對自己的愛,她的整顆心神都放在殺敵上面,與燕云十八騎的戰士并肩作戰。
很快,另外一支狴犴俊騎趕來并加入了戰斗之中,雙方變得勢均力敵,誰也沒有選擇撤退,這一戰必定不死不休結果,激戰的場面天昏地暗,誰也不知道這一場決戰什么時候才結束平息。
你殺我一人,我殺你一人,就這樣殘酷慘烈的消耗著生命。
這是北敖的土地,對于燕云十八騎來說他們就是一只孤軍,而駐扎在普利群湖的大漠黑騎離此地還有一段距離,而在另外一支狴犴俊騎穿過山頭,先一步抵達這片遼闊的平原時,他們就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帖木兒親率的兩萬急先鋒騎兵大軍已經與狴犴俊騎取得了聯系,很快他們就能趕到,加入戰場之中。
僅憑三千人不到,對抗同等人數的狴犴俊騎已經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場面,若是敵人二萬急前鋒騎兵到來,結果已經可以預見了。
燕云十八騎與狴犴俊騎的這一戰竟然從白天戰到黑夜,又從黑夜戰到黎明,這種長時間的拼殺較力,敵我雙方已經幾乎筋疲力盡了,而地上有些尸體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整個世界上也只有燕云十八騎和狴犴俊騎能這樣長時間的交手而難分勝負。
接近一天不吃不喝的交手,彼此胯下的精銳戰馬卻先一邊累的跑不動了,敵我雙方的士兵動作變得越來越緩慢,他們也感覺手中的兵器越來越重,但是他們不能休息,不能停止,否則,倒地不起的就會是自己,無論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戰友,他們都必須站著,堅持著。
在場活著的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負傷累累,誰也無法做到在這樣的戰斗下保持毫發無損。
戰斗激戰到這會,敵我死傷各有千人之多,剩下的人只是憑著一口氣在戰斗,消耗變得越來越快,油盡燈枯的他們只要再經受一點創傷就會立即倒下不起,原本他們已經是活死人了,原本他們早就應該躺下了,憑著超乎常人的毅力才堅持不倒。
幾乎耗盡氣力的燕云十八騎和狴犴俊騎,已經沒有神兵的威風,現在隨便來一支騎兵就能輕易的消滅他們,誰也有最虛弱的時候,現在就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
轟隆的馬蹄聲響起,敵我雙方都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此時此刻,誰來了援軍,誰就將取得最后的勝利,這并不公平,但是戰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沒有公平可言。
激戰的筋疲力盡的卓力格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他堅持下去的信念卻是彩云,他要永遠守護在彩云的身邊,正是因為心中有了彩云,他才能帶領將士堅持到現在,直到此刻,燕云十八騎依然獲得他的敬重,這是一支無法戰勝的部隊,就算自己全力以赴也無法打倒,看著奔馳而來的援軍,此戰能勝,但是狴犴俊騎卻勝的不夠光彩,勝的不夠徹底,一切結束了。
燕云十八騎的士兵雖然抱有期待,希望奇跡出現,但是事實卻欺騙不了他們的眼睛,敵人的援軍先一步抵達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無力回天,戰至筋疲力盡的他們已經連撤退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寧雪和羅達看著血跡斑斑傷痕累累的彼此,這轟隆的馬蹄聲就是死神敲響的鐘聲,兩人對視了一眼,羅達很平靜道:“宗主,你不能死,有你在,就有燕云十八騎”。
寧雪微笑道:“羅達,讓我殺個痛苦吧,活著對我也是一種折磨,用這樣的方式戰死,我很欣慰滿足”,寧雪為什么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她舍得丟下易寒一個人先走嗎?
羅達笑道:“宗主,你不是一個女子,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隨著一聲異口同聲的“殺!”燕云十八騎的戰士,做了最后一次沖鋒,他們不求自保,只求殺敵,只要能將敵人斬殺,就算被戳穿心臟,被砍下腦袋也在所不惜,這種同歸于盡的決心,讓燕云十八騎的士兵在斬殺敵人的同時,也瞬間中槍斃命,一對又一對的敵我同時倒下,如風吹過原野,僅一瞬間,敵我雙方就戰死各千人左右,狴犴俊騎疏忽大意了,原本勝利在握的他們,卻被燕云十八騎兵這一輪自殺性的進攻而重創,但是此時此刻,燕云十八騎想和他們拼命,同歸于盡,他們又如何躲的過,只能無奈接受這個結局。
整個戰場已經剩下寥寥幾百人,就在這個時候一匹快速奔馳的戰馬突然沖入亂戰之中,戰馬是那么的精力充沛,馬背上之人是那么的婀娜妖艷,她是那么的耀眼,立即就突然所有人的眼幕,她并沒拼殺,而是徑直朝寧雪所在的方位奔馳過去。
寧雪身邊的士兵立即提槍攔截,非友即敵,彩云黝黑大刀劃過,幾個燕云十八騎的士兵立即倒地,筋疲力盡的他們此刻面對彩云這種級別的對手,只能是砍瓜切菜般的被斬殺。
寧雪提槍刺去,當觸碰到彩云黝黑的大刀時卻立即被震落,寧雪閉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臨。
一會之后,她卻發現自己沒有死,而是被這個神秘女子揪上了她的坐騎,她正策馬狂奔離開戰場。
這一幕在場的所有人驚訝萬分,誰也想不到結果會是這樣,卓力格想不明白,為什么彩云要這么做。
當落在馬背上的一瞬間,寧雪提在喉嚨的一口氣松了下來,她已經沒有半點力氣,亦無力反抗了,她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就是一朵云,風吹往哪里,她就飄到那里。
彩云為什么要救寧雪,或許僅僅因為這個女子和易寒有那一會短暫的交流,女人敏銳的觸感讓她感覺到這個非凡的女子與他關系不簡單,有了她就可以讓易寒向自己屈服。
彩云離開了戰場的中心,可是卻立即發現迎面而來的騎兵,帖木兒的二萬騎兵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雖然她脫離了燕云十八騎與狴犴俊騎的中心卻依然在包圍圈之內。
這些騎兵不認識彩云,卻認識一身白袍的寧雪,當日就是這個女人率領燕云十八騎穿越他們的陣線,他們只要看見了一眼,就永遠不會忘記這一抹顯眼的白色,迎面而來的騎兵立即殺氣騰騰朝彩云沖殺而來。
彩云立刻掉轉馬頭,打算逃離迎面殺來騎兵的追殺,可是戰馬奔跑了一會,就看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她只能再次改變方向,一直被四面八方的騎兵大軍圍追堵截,也不知道被追了多久,映入彩云眼前的是一座山,這座山在北敖被稱為日出之山,有一個很優雅的名字叫做晨光,這也是這遼闊平原唯一的一座山,沒有山脈,是憑空在平原凸起的一道障礙,山的盡頭是懸崖,立于山頂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平線初升的太陽,可對于此刻的彩云來說,這卻是一條死路,回頭看著背后黑壓壓的一片,她已經沒有選擇了,策馬上山。
晨光山遍布菱形的石塊,薄霧籠罩,宛如鬼斧神工的仙境一般,走到半山腰,馬匹已經不能代步了,彩云下馬背著一動不動的寧雪徒步上山,寧雪閉上眼睛,對此不理不睬,好似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跟她沒有半點關系。
很快彩云就登上了山頂,懸崖邊下就是德格河,立于山頭,整個平原的遼闊一覽無遺,山借河勢,顯得氣勢磅礴,懸崖底下的德格河借助山勢,又顯得寂靜幽雅。
這里就是盡頭了,已經沒有繼續逃跑的路了,此刻臨近黃昏,天邊的光影變化一目了然,這種縱觀自然全貌的感受,恐怕用言語難以描述出來。
彩云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了,只感覺發生了任何的事情也變得不重要了。
涼風拂面,寧雪感受到了不一樣,她慵懶的睜開眼睛,癡癡的看著眼前的美景,顯得那么安靜,她迎風飄蕩的袍子成了一道純美的風景線。
叫喚聲傳來,那些騎兵也爬上山追了上來,他們當然不可能放過寧雪,彩云朝敵人走去,女人有時候比男人更固執,明明結果無法改變,卻偏偏要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