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屏記

第二九一章 錦屛記(大結局)

歷史時空

第二九一章錦屛記(大結局)

荀卿染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難道是楊大奶?”荀卿染問應澤

應澤嘆了口氣,那具尸首被埋在牡丹花圃中,全身上下寸屢皆無,面容更被人毀去,根本辨認不出是誰。他當時看了,那女尸卻有一身的花繡,周嬤嬤說就是荀淑芳。據周嬤嬤所說,荀淑芳洗浴從不讓人服侍,她還是偶然發現了荀淑芳身上刺有花繡的。可王家兄弟卻說是外面買來的歌姬,因為性子不好,交給下人管教,結果不小心弄出了人命。

若依了王家兄弟所說,死了個奴婢,不過是件小事。

“那人到底是不是楊大奶,這難道就這樣放過了王家?”

荀卿染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應澤與齊攸對視了一眼。楊家一些事情,他們都是瞞著荀卿染的,據他們所知,那女尸必是荀淑芳無疑。

“當然不會這樣放過他們。”應澤道,“就算不能確認那尸首的身份,但是卻被我找到了物證。”

“還有物證?”

應澤點了點頭。他帶人將那別院中所有房舍都仔細搜查了一遍,在搜查臨近花園一處僻靜的房舍時,因為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便起了疑心。應澤認定,這里便是王家兄弟殺害荀淑芳滅口的所在,只是王家兄弟十分精細,將那屋子收拾的極為干凈。

“我看到那屋子收拾的極干凈,桌案上香爐里還燃著香,便問那屋子是誰住的。那兩兄弟也乖覺,便說是那歌姬曾住的,因為畢竟出了人命有些氣味,因此燃了香。”應澤道。

荀卿染默默想到,打死個奴婢本不算做什么事,王家兄弟因此毫不避忌。

“我看那里實在找不出別的線索,便拿起了那小香爐來。結果……,所謂天理昭彰,那香爐底竟有皇家御用的印記,還有楊家的印記,正是楊大奶從楊府帶出來的一件東西。”

“竟有這樣的事情”

“這下那王家兄弟百口莫辯,我將事情回報給皇上,得了圣旨,搜查王尚書名下所有宅邸,果然在一處地窖中發現了楊大奶卷走的所有財物。”應澤繼續道,“還不止如此,我這一搜查,還搜出了王尚書的家底。不說那許多的金銀珠寶,不是他一個尚書家能有的,還搜出了私下鑄銀的爐子……”

應澤那一番搜查,連帶查出了許多的問題,若是細說,一天一夜也說不完。簡單地來講,就是王尚書家有許多來歷不明的財產,更有物證表明他私自將官銀融化鑄成私銀。

“他在戶部盤踞了半輩子,搜羅的金山銀山。不說別的,每次的賑災銀子,他都搜刮了不少。那幾宗貪墨案子,他都脫不了干系。如今,他與幾個兒子都下了大理寺的牢獄,家產也全部查抄充公了。”應澤道。

“這其中可也有那件案子?”齊攸問應澤。

應澤點了點頭,看了荀卿染一眼。

“等查清楚了,便能昭雪她家的冤屈,到時候,福生的身份也可一塊解決了。”

荀卿染恍然,原來應澤生母家那案子,也與王尚書有關。

應澤與齊攸小聲地商議著什么,荀卿染卻在想另外一件事。

“這王家兄弟那樣仔細,怎么偏留了這樣一個漏洞,將那香爐明晃晃地擺在臺面上?”荀卿染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

應澤與齊攸轉過頭來。

“我也奇怪,特意去問了那王三公子。”應澤笑著答道,“他說是楊大奶故意害她,又說冤魂索命,已經嚇的半瘋了。后來我又問了那別院的幾個下人,她們恍惚記得那楊大奶到了別院后,曾將一些心愛的物件拿到那屋中把玩,后來聽得外面風聲緊,才都讓王三公子收藏了起來。那屋子里,本來就有白玉仙鶴香爐,與楊家的那個極為相似。”

“也不知是慌亂中拿錯了,還是故意調換的。”應澤笑。

是王家人的百密一疏,還是荀淑芳故意留下的勾魂索?

“我相信是冤魂索命,報應不爽。”應澤道。他帶的人在那牡丹花圃中還挖出了其他幾具尸骨,審問了別院中的下人才知道,那些都曾是王三公子的相好,因都是別人的妻妾,最后不好處置,都只能做了牡丹花肥。有誰知道外表最是憐香惜玉的王三公子,其實是這樣辣手摧花的惡魔。

荀卿染長嘆,冤魂之說虛無縹緲,報應說是天道,其實卻在人心。以她對荀淑芳的了解,她肯定,那香爐是荀淑芳故意調換的。

王家的敗落非常快,非常徹底。王家父子很快被處死,一家婦孺或流放,或官賣。宮里的德妃也被告發,說是她做了手腳,才使得賢貴妃小產,另外還查出德妃歷年因為嫉妒,暗中加害宮中得幸的宮女女官的事情,德妃被打入冷宮。關于王家的案子,皇上開恩,并未牽連太廣。當端午節前,荀卿染一家搬進芷園的時候,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芷園內因為地下有溫泉,因此那一池的荷花比別處都開的早。一場初夏的小雨過后,荷花更添顏色,清新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荷花香氣,十分宜人。正好齊攸今天無事,便和荀卿染一起到荷花池邊的涼亭里坐了。

珝兒也被奶媽抱出來,就放在荀卿染身邊的搖籃里。有下人采了兩只荷花送上來,珝兒見了,就開始踢蹬手腳,嘴里依依呀呀地叫。荀卿染便拿荷花逗弄兒子,小家伙伸出兩手將荷花抱到懷里,就不肯放手。穿著粉嫩衣褲的粉嘟嘟的胖娃娃,襯著兩株含苞帶露的荷花,荀卿染自己都看的呆了,就忙叫了人準備宣紙畫筆,將這一幕畫了下來。

“咱兒子這像不像荷花童子?”荀卿染最后在畫上珝兒的眉間點了朱砂,笑著問齊攸。

“染染的畫工神乎其技”齊攸贊了一句,小心地將畫收了起來。

荀卿染嗔了齊攸一眼,卻是覺得全身舒爽,越發覺得周圍這一草一木一轉一石都越發可愛起來。

瑄兒和福生在兩人身邊鬧了一會,就一人拿了根魚竿,坐在靠池子那邊的長椅上釣魚。

夫妻倆一邊逗弄珝兒,一邊喝茶賞花,一會又有管事的來稟報荀君暉婚事的安排。

“嗯,這樣就很好。”荀卿染聽著管事的回報,連連點頭。

荀君暉娶親,荀家那邊人手不足,她便從自家調了些能干的管事、婆子等過去幫忙,打定主意要將弟弟的婚事辦的體體面面圓圓滿滿,齊攸自也是全心的支持,還特意要了內務府那邊一個頗能干的官吏來幫著里外張羅。

紫菀帶著小丫頭端了新出爐的點心送上來。

荀卿染拿起一塊嘗了一口,抬頭間,就看見陳德家的在亭子外,似乎要走上亭子來,又有些猶豫。

“那不是陳德家的,叫她過來說話。”荀卿染吩咐道。

陳德家的跟著小丫頭進了亭子。

“奴才見過王爺、王妃。”陳德家的沖著齊攸和荀卿染行了禮。

“有什么事就說吧。”荀卿染道。

陳德家的臉色有些為難,她也是荀卿染的心腹,竟有事讓她為難成這樣,不僅荀卿染,周圍眾人也有些奇怪。

“王爺、王妃,奴才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說……”

原來陳德家的最近在芷園和荀府間往來,方氏多次捎話要見荀卿染,這次更是說了狠話,說是荀卿染若不去見她,她便要絕食而死。

“太太已經兩天水米未進,老爺知道了,很是生氣,說太太又作怪,不用管她。”陳德家的道,“只是奴才瞧著太太那樣,不像是說笑的,如今臨近二爺的婚期,若真鬧出點事情來,后悔就遲了。”

荀卿染放下手中的點心。方氏在荀府早就不再當家管事,凡事也沒她說話的余地。但是畢竟荀大老爺沒有休了方氏,那方氏就還是荀卿染姐弟的嫡母。如今正如陳德家的所說,荀君暉成親在即,方氏這是用死來要挾。那邊自然有人細心“照看”著方氏,但若方氏一心求死,真的出了事,難免會在荀君暉的婚事上留下陰影。

“你能想著來告訴我,做的很對。”荀卿染點頭對陳德家的舉動給予認可。

方氏會用什么做籌碼,所求的是什么,荀卿染略一思忖,便心中有數了。

“我就回去見見太太吧,也好安撫安撫她。……以后明華進門,也好相處些。”荀卿染轉過頭和齊攸商量,“還得王爺跟阿澤說一聲,借周嬤嬤一用。”

齊攸瞟了荀卿染一眼,點頭答應了。

“快去快回,那溫泉池子的圖也該送來了,要你點頭才好讓他們動手修改。”

荀卿染的馬車在荀府二門停下,荀大奶已經帶著幾個女兒和兒子并一干丫鬟仆婦跪地迎接。荀卿染下了車,隨行的丫頭將荀大奶攙扶了起來。眾人簇擁著荀卿染,便到梧桐院中來了。

“來給你們姑母磕頭。”等荀卿染在座上坐下,荀大奶又叫了幾個女兒上來。

荀卿染擺擺手,讓人將幾個女孩扶起來,又叫許嬤嬤將準備好的東西賞賜了下去。幾個女孩都是一雙玉鐲、并兩端上用的尺頭。因大姐兒年紀略長,另外賜了兩掛珊瑚珠串。至于荀家長房唯一的男孫,則是賜了十個筆錠如意的小金錁子,另有一套筆墨硯臺,并兩本字帖。

荀卿染將幾個孩子叫到自己身邊,囑咐了一番,這才讓她們退下。

荀大奶拿著帕子抹了抹眼角,連聲地感謝荀卿染。

這次王家一門敗落,是荀卿染疏通關系,將王三公子與荀淑芳在荀府一事壓了下來,當然,她這么做也是有條件的。

“……都已經收拾好了,等二弟成了親,咱們一家就上路。”荀大奶道。

荀卿染看了荀大奶一眼。

“道理我就不說了,大奶也該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不論是對大哥,對你,還是對幾個孩子。”

荀家已經為荀家大爺安排了外任,只等荀君暉成了親,荀家大爺一家就會離開京城。荀家為荀家大爺安排的是遠在云南的一處偏遠小縣城。那里的生活自會比較艱難,但是卻也遠離京城的是非。

“我明白。”荀大奶道,又去擦淚,她心里明白,這輩子要想再回到京城,只怕是難了。

荀卿染收回視線,雁過留聲,荀大奶的名聲在京城是徹底的臭了。永昌伯那邊實際上已經與這個女兒斷絕了關系。荀卿染并不同情荀大奶,只是可憐荀大奶幾個女孩兒,尤其是大姐兒。

“請太太過來相見吧。”荀卿染吩咐道。

“知道王妃今個兒來,……四姑奶奶也在。”荀大奶小心翼翼地問荀卿染,“王妃要不要也見一見。”

荀卿染點了點頭,“一起見見吧。”

荀大奶答應一聲,忙帶人出去,一會功夫,就見荀淑蘭扶著方氏從外面走了進來。

荀卿染正低頭喝茶,方氏走進來,站在那輕咳了一聲,荀淑蘭輕輕拉了拉方氏的袖子,便都跪倒在地,行大禮參見。

荀卿染抬起頭,讓人扶了兩個人起來。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兩個人,不由得仔細打量。

方氏頭發斑白,一臉的老態,身材卻格外富態,或者確切地說是臃腫。而荀淑蘭卻與方氏正好相反,瘦的幾乎支撐不起那華麗的衣裳。

“坐下說話吧。”荀卿染溫聲道。

方氏輕輕哼了一聲,眼睛瞪著荀卿染,似乎是十分不滿。荀淑蘭卻低眉順眼,拉著方氏在旁邊的繡墩上側身坐下。

荀卿染打量了這母女一眼,心中頗有些感慨。

方氏挺直腰板,端著架子,也在打量荀卿染,目光中的敵意、憤恨與算計毫不掩飾。荀淑蘭低垂著頭,默不作聲,就算偶爾抬頭,臉上也總是帶著笑,那笑容中帶著討好和怯意。

方氏不說話,荀卿染也不先開口。

她不急,急的是方氏。

果然,方氏等不到荀卿染開口,只得先開口說話。

“三……”方氏一個字剛出口,衣袖便被荀淑蘭扯了一下。

看著女兒憔悴的臉,方氏再次開口,聲音便不像方才那樣尖銳。

“姑娘如今做了王妃,只知道看顧弟弟,難道忘了還有嫡親的妹妹。哪個人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那,好歹是同父所出。如今你這妹妹的處境,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就算不顧念親情,難道就不顧臉面。人家欺負你妹妹,你臉上就好過了?”方氏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一開口便剎不住了。

荀卿染皺了皺眉,方氏的話很難聽,態度很不對頭。

“娘,”荀淑蘭叫了方氏一聲,又站起來,沖著荀卿染福了一福,“母親她這幾年身子不好,因此帶累的脾氣也不太好,說話沖撞了王妃,還請王妃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

“妹妹坐下說話。”荀卿染看了荀淑蘭一眼。永慶郡王府的事情,她略有所聞,荀淑蘭今天的模樣,可見那位郡王(老郡王去世,原來的世子如愿承繼了郡王的爵位)和其寵愛的側室的手段。

方氏見荀淑蘭伏低做小的模樣,卻是一陣心疼。

“……你如今有這本事,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蘭兒本該一輩子富貴無憂,卻受了這些的苦楚。如今只怕又要性命不保。我活著還有什么念想,干脆一頭碰死了。你們姐弟倆,就算飛到天上去,我還是你們的嫡母。我死了,你們敢不為我帶孝,你那郡主弟媳婦也沒法進門。”方氏惡狠狠地看著荀卿染。

“娘,娘你不要這么說。……王妃,母親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心疼糊涂了。”荀淑蘭流淚道。

荀卿染淡淡地看著方氏,時至今日,方氏還以為憑著嫡母的身份就能威脅的了她。

“我有些倦了。”荀卿染站起身,“要去歇一歇。這有一位故人,正好陪著太太和妹妹說說話。”

荀卿染話音剛落,寶珠便領著周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

荀卿染指著周嬤嬤對方氏道,“不用我說,太太也還認得她罷。這是太太身邊的老人兒,正可以和太太聊聊過去的舊事,比如說楓林染為何鬧鬼……”

方氏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對了,她后來又跟了大姐姐,也能將大姐姐婚后的日子好好和太太還有四妹妹說一說。”

眾人簇擁著荀卿染到旁邊靜室稍作休息,這邊留下周嬤嬤與方氏和荀淑蘭說話。

荀卿染靠在靜室的矮榻上,聽著那邊不時傳來的細微是聲響。

“王妃,周嬤嬤已經說完了。”約略兩盞茶的功夫,寶珠進來回稟道。

荀卿染點點頭,便從靜室出來。

方氏和荀淑蘭都跪伏在地上,面無人色。

“太太和四妹妹,可還有什么話說?”荀卿染問。

方氏抖做一團,再沒有了方才的氣勢,荀淑蘭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荀卿染坐回到座位上,輕聲問荀淑蘭。

“四妹妹對將來有什么打算?”

荀淑蘭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妹妹早就想阪依佛門,只是沒有機會。三姐姐,若是三姐姐開恩,我、我愿意陪著母親一起,青燈古佛,為三姐姐祈福,為大姐姐、為大姐姐超度。”荀淑蘭沖著上面磕頭。

這就是說要放過方氏,還要與永慶郡王府那邊交涉,救下荀淑蘭的性命。

荀卿染望向窗外,初夏時節,鳥鳴花香,一派生機盎然,園內兩株梧桐已經蒼翠成蔭。想她當初從潁川老家進京,其實是極愛這院內的梧桐的,如今想來彷如隔世。荀卿染的目光向遠方飄去,她的芷園,齊攸,瑄兒、福生和珝兒……

荀卿染收回目光沖著荀淑蘭輕輕點頭。

荀淑蘭大喜過望,對著荀卿染連連磕頭。“多謝三姐姐,多謝三姐姐。”

“以后……”荀卿染想要囑咐荀淑蘭幾句,卻又覺得沒什么好說,“你好自為之吧。”

荀卿染起身準備回府,這邊有人攙扶了荀淑蘭和方氏下去。

出了二門,荀卿染正要上馬車,荀淑蘭卻追了出來。

“三姐姐,大姐姐的事,母親事先并不知道……是那樣不堪。”荀淑蘭小聲對荀卿染道,似乎是怕荀卿染不信,荀淑蘭又道,“若母親知道,后來肯定不會應大姐姐替我說的婚事……”

荀卿染腳下頓了頓,并沒說什么,就上了馬車。馬車已經走出很遠,荀卿染微微掀起車簾向后望去,就見荀淑蘭依舊呆呆地站在那里,垂著頭,仿佛木雕。

容氏是按照超品國公夫人的規格殯葬,如今還停靈在家中,過幾天就是出殯的日子。荀卿染出了月子,本就想過府吊唁,因著種種緣故都未能成行。這天她和齊攸進宮見了皇上和太后,得了口諭,才到齊府來吊唁。

齊府眾人得了消息,早就打開正門,跪在兩側迎接。齊攸到了門口,連忙下馬,親手扶了大老爺和二老爺起來。夫妻兩人到容氏靈前祭拜了,齊攸便被請到書房,荀卿染被眾女眷簇擁著到內室坐下說了一會話,因她與齊攸剛開府,很多事情需要料理,便起身告辭出來。

眾人簇擁著荀卿染往外走,院子拐角處一個中年婦人正扶著小丫頭的手臂曬太陽,見了這個排場,便迷了眼睛打量荀卿染。因為離的有些遠,她進來身子虛弱,眼睛也花了,就看不太真切。

“那個是誰,這樣大的排場。”

“聽說是端怡親王王妃,今個和親王一起來給悼祭老太太的。”小丫頭一邊翹著腳往人群里瞧,一邊答道。

“端怡親王王妃,什么時候又有了端怡親王妃了?”這婦人皺起了眉頭回想她所知道的那幾位親王,這個封號是二十多年前就斷了的。

“老夫人不知道?”這小丫頭年紀小,是剛從下面上來的,“婢子聽著府里人說,親王還是這府里長大的那。”

這中年婦人腳下打了個趔趄,更睜大了眼睛往人群中看,腳下更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那邊挪動。

小丫頭忙拉住了她。

“老太太,上面吩咐,老夫人不好到前面來。若被人瞧見了,婢子也不好交代的。”小丫頭道。

這婦人卻似乎聽不見小丫頭說話,只是往前走去,等她瞧清楚了被眾人簇擁的正是荀卿染,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她從獄中出來,便被安置在齊府后面一座小院子里,并不肯讓她來拜祭容氏,也不讓她到前院來,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更是沒人和她說起。

“那是誰?那是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這婦人顫抖著聲音,回過頭問那小丫頭。

小丫頭見她瘋魔了似地,便被嚇著了,就要拉著她往后頭去。

兩個年輕的媳婦子端了茶盞從上面走下來,見了這幅情景,都撇了嘴。

“原來四爺竟是端怡親王的后人,誰能想得到。”一個媳婦子道。

“可不是,王妃原來是咱們府上的四奶奶,如今可是苦盡甘來。”

“當初在府里,我就瞧著四奶奶那番氣派必是個大富大貴的人,今天可不應驗了?”

“正是那,若不是有人作死,如今咱們這一府的人也能跟著享福。”兩個媳婦子白了那婦人一眼,匆匆走過,也并未打招呼。

“……聽說瑄姐兒封了郡主,珝哥兒才多大,便直接封了世子那……”兩個媳婦子漸漸走遠,說話聲卻依舊飄了過來。

“這怎么可能?”中年婦人呆在那里。

“方才王妃說了,要請咱們一家都搬過去一起住那。”

“哎呦,那感情好,聽說那芷園跟仙境似地,能去看一眼這輩子就沒白活……”

中年婦人和小丫頭都聽見了這些話。

小丫頭喜笑顏開,拉著婦人,“那老夫人也必是過去的,到時候婢子就跟老夫人一起過去享福了。”

“不……”

這中年婦人叫了一聲,眼睛往上一翻,就厥了過去。

芷園荀卿染和齊攸剛剛用過早飯,許嬤嬤便從外面進來。

“王爺、王妃,那邊府里方才來人報訊,說是齊二夫人過世了。”許嬤嬤稟報道。

“哦?”荀卿染驚訝地哦了一聲。她知道,齊府已經將齊二夫人從牢里救了出去,這當中少不的借了齊攸的勢。昨天她和齊攸去吊唁,齊二夫人并沒出來,也沒人說起過齊二夫人。不過她往外走的時候,遠遠瞧見齊二夫人,除了瘦弱些,似乎還頗為健康的樣子。

“怎么就……過世了那?”

“來人說是齊二夫人到外面曬太陽,突然就昏了過去,后來被抬回屋子,人就糊涂了。一直喊著“別抓我,我不跟你走”,折騰了半夜,就過去了。”許嬤嬤道。

荀卿染默然,齊二夫人折騰了幾番,生命力甚是強悍,現在將兒子們的家底折騰光臨,也脫了牢獄之災,竟這樣去了。

許嬤嬤湊近荀卿染,壓低了聲音。

“王妃,那邊府里都傳說:是老太太顯靈帶走了二太太。……大爺、五爺都是心思慈軟的,礙于孝道,總要將二太太供在頭里。可二太太是什么樣的脾氣,以后,難保……哎,老太太死不瞑目,就是因為二太太。如今老太太是怕子孫后輩又被二太太給害了,特意跟閻王爺請了假,回來將她抓走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荀卿染止住了許嬤嬤的話。

許嬤嬤躬身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老太太最是心疼兒孫。”荀卿染與齊攸對視了一眼,嘆道。

齊攸點了點頭,見荀卿染情緒有些低落,便起身對荀卿染道,“跟我來,給你看樣東西。”

荀卿染跟著齊攸來到書房,立刻愣住了。

書房內矮榻上,一副紫檀木框的雙面繡炕屏,地下是一副紫琉璃框的寬幅繡屏,都是出自她的手里。

荀卿染有些激動地走上前,摸著那寬幅繡屏,“這不是……”

“我想法子弄了回來。”齊攸握住荀卿染的手,“你的心血之作,自該是咱們自家留著。”

“難為你……”那幅小的在容氏那里,要回來自是簡單,這幅大的,可是送給了太后,不知道齊攸是想了什么法子弄回來的。

“沒法子,總不能讓人說,你人還沒進門,這嫁妝卻先送到太婆婆跟前了吧,還是前后兩任太婆婆都沒錯過。”齊攸板著臉,一本正經道,只是微微翹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戲謔之意。

荀卿染頓時臉紅。

“找打”

端怡親王妃書房內再揮粉拳,英名赫赫的王爺只能甘拜下風。

(正文完)

三年之后

春和景明,芷園內更是一派喜氣洋洋。

一座幽靜的小院內,披紅掛彩,格外熱鬧,不斷有笑聲從屋子里傳出來。

顏明月坐在梳妝鏡前,穿著大紅的嫁衣,正在由著喜娘們打扮。為容氏守孝三年期滿,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

“明月姑姑今天真美。”瑄兒也穿了一身大紅的衫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顏明月。幾年過去,小姑娘出落的越發漂亮了。

“我們的瑄兒小美人,也來笑話姑姑了。”顏明月心情很好,人也比過去活潑了許多。

“福生哥哥,你說明月姑姑漂不漂亮?”瑄兒轉臉問站在旁邊的福生。

福生個子竄高了許多,正因為被瑄兒拉進這都是女子的屋子里而有些窘迫,聽瑄兒問他,就忙點頭。

“姑姑自然是漂亮的。”

“福生哥哥,你以后要改口了,再叫不得姑姑了。”瑄兒笑。

福生的臉更紅了,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顏明月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得外面腳步聲響。

“福生哥哥不準走。”珝兒掙脫了奶媽,邁著兩條肥肥短短的小腿跑了進來,一副小霸王的模樣抱住福生的胳膊不肯放手,“誰也不能搶走福生哥哥。”

“沒人搶你的福生哥哥。”瑄兒忙俯身哄著弟弟。

珝兒并不領情,向瑄兒吐了吐舌頭。

“娘說了,福生哥哥的院子總給福生哥哥留著,福生哥哥在那邊住幾天,就要在這邊住幾天。”瑄兒道。

“真的?”珝兒扭頭,問的卻是顏明月。

顏明月點頭,這是荀卿染與應澤商議的結果,她其實并說不上話,當然就算讓她拿主意,她也不會干涉。

珝兒又看著福生,福生也點了點頭。

珝兒這才相信,“福生哥哥不騙人,我相信福生哥哥。”

顏明月微笑,瑄兒卻氣的鼓起了臉,伸手就捏上珝兒的嫩包子臉。

“姑姑和姐姐都白疼你了,你這白眼包子,眼睛里只有你福生哥哥。”

“我信姑姑和姐姐的,姑姑和姐姐待珝兒好。”

珝兒聽說福生不會走,分外開心,嘴巴也甜的如同抹了蜜,先是撲到顏明月懷里,對著顏明月的臉吧唧親了一口,又摟住瑄兒也親了一口。

“珝兒莫鬧,弄花了你姑姑的妝,一會遲了上花轎的時辰,你阿澤伯伯要過來打你屁股,娘可是不攔著的。”荀卿染帶著人從外面走進來,笑道。

“娘來了。”珝兒道,立刻放開了瑄兒,邁著肥肥短短的腿往荀卿染身上撲。

福生怕珝兒摔著,伸手將珝兒抱了起來,和瑄兒一起走過來向荀卿染請安,又向跟著荀卿染一起進來的鄭好兒、麥芽和桔梗問好。顏明月也起身走過來,大家相互見禮。

麥芽手里牽著糖糖,后面奶媽懷里還抱著一個,桔梗手里牽著茜姐兒。

“你們先出去玩吧。”荀卿染吩咐了一聲。

福生便抱了珝兒,后面瑄兒并幾個孩子,由一眾奶媽、丫頭簇擁著往別處去了。

荀卿染便將顏明月又扶到梳妝臺前,幾個人幫著她打扮。

“妹妹要哪只簪子?”鄭好兒捧著一個妝匣,笑著問顏明月。

顏明月往那妝匣里看了一眼,指著一只鑲嵌翡翠的金鳳。

“便是這只吧,是老太太留下來的。”顏明月道。

“我也看這只最好。”鄭好兒笑道,便取出那根簪子來,替顏明月插在頭上。

“果然是最襯妹妹。”鄭好兒笑道。

“五表嫂取笑了。”顏明月道。

“明月妹妹,咱們還是照著原來的稱呼更親切那。”鄭好兒道。

“便依好兒姐姐。”顏明月道。

鄭好兒眼睛就濕潤了,顏明月也跟著紅了眼圈。齊府的敗落,這兩人牽扯最深,還有那件婚事,兩人都受了傷,如今想起前塵往事,自是感慨最多。

荀卿染忙上前勸解,桔梗和麥芽也不住口地說著吉祥話,總算讓這兩個人都好了些。

“我是替明月妹妹高興。”鄭好兒道。

荀卿染就讓桔梗和麥芽幫著顏明月裝扮,她拉了鄭好兒到窗前矮榻上坐了下來。

“這幾年,最是難為了你。”荀卿染看著鄭好兒道。

這幾年,日子過的最不容易的便是鄭好兒。在鄭元朔死后,鄭大奶便不肯安生過日,先是悄悄地往外搬運東西,再后來便天天與鄭姨媽生氣,直將鄭姨媽氣的病了。

眾人都看的明白,鄭大奶是不想守節,卻不肯主動提出來,不過是鬧到鄭姨媽開口說這句話。鄭姨媽原是不肯的,最后還是鄭好兒勸了鄭姨媽,開口讓鄭大奶回娘家,自行聘嫁。這正中鄭大奶的下懷,卻偏偏做出鄭姨媽趕她走的姿態,要狠狠地敲鄭家一筆才肯走。最后鄭元朗出面,齊攸也派人傳了話,那鄭大奶才不得不罷休。

鄭姨媽因此大病一場,好在有桔梗衣不解帶地服侍著,才慢慢好轉。

鄭姨媽好了以后,也想開了。兒子沒了,但是女兒是好的,侄兒侄媳婦更是沒的說,比親兒子和媳婦都還貼心。鄭姨媽從此安心跟著鄭元朗和桔梗過日子,并說好了,等桔梗生了兒子,過繼一個到鄭元朔名下,續上這支香火。

鄭姨媽與桔梗相處的,仿佛親生母女。

“……多虧了二嫂。我媽如今最疼的可不是我,第一個是二嫂,二哥與我可都排在后頭。有的時候看的我啊,忍不住吃醋那。”鄭好兒向桔梗那邊望了一眼,笑道。

荀卿染的目光也跟著望了過去,桔梗和麥芽,兩個如今都做了媳婦和母親,樣子比過去似乎更秀美了幾分。

桔梗與鄭元朗夫妻恩愛,已經生了一兒一女,待茜姐兒極好,又與鄭姨媽相處的好。鄭元朗是善于做生計的,如今桔梗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稱一聲鄭二奶奶,荀卿染心中替她高興。

麥芽第二胎依舊生的是兒子。齊攸承了爵位后,便讓唐佑年做了王府的侍衛首領,也是三品的官,如今唐佑年和麥芽一家,就住在緊挨著芷園的一棟宅子里,日子過的相當滋潤。

許嬤嬤如今坐著王府內院的管事,紫菀、寶珠、金鈴幾個也都成了親,嫁的都是王府內的管事,如今都做了管事的娘子,是荀卿染的左膀右臂。

荀卿染收回視線,也將心思從府內的家務事轉到鄭好兒身上。

齊府在容氏的喪事過后,又安葬了齊二夫人,就舉家搬離了國公府,都到鄉下的莊子上居住。大老爺與二老爺分開在不同的莊子上居住,大老爺靠著家底關起門來自在過活。二老爺這邊卻專心耕讀,齊儒和齊儀都做了私塾先生,內宅的事情,多是鄭好兒做主。

照顧一大家子的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鄭好兒卻從來沒有怨言。

荀卿染正想著,就有小丫頭端了點心來。

“你一大早就過來了,先吃塊糕墊墊。”荀卿染讓鄭好兒道。

鄭好兒抬手拿起一塊糕,又放了下來。

荀卿染見鄭好兒臉色有些不好,忙問是怎么回事。

“沒事的。”鄭好兒笑道。

“五奶奶已經兩個月不曾換洗。”在鄭好兒身后伺候的谷雨小聲道。

荀卿染欣喜地看著鄭好兒。

鄭好兒的臉紅了紅,點頭道,“我本來……就不準,這還不知道是不是。”

容氏和齊二夫人的孝期,鄭好兒與齊儀自是不能同房,所以對于兩人三年并無所出,荀卿染并不覺得奇怪。不過前些日子,鄭好兒的一個丫頭無意間露出口風,說鄭好兒還是處子之身。荀卿染才知道,鄭好兒過門之后,與齊儀只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

原因是什么不難猜測,齊儀心有所屬。鄭好兒這幾年在齊家卻依舊安守本分,并無半分怨言,更讓荀卿染憐惜。

如今顏明月有了好歸宿,齊儀看來也慢慢放開了心懷,讓荀卿染不能不歡喜。

“一會請呂太醫給你看看,若是真的,可要好生養一養。這幾年為難你了。”荀卿染道。

“不過是我的本分罷了。”鄭好兒道。

荀卿染笑了笑,一抬頭才發現谷雨頭上盤的是婦人的發髻。

“是我做主,讓谷雨做了五爺的屋里人。”鄭好兒見荀卿染看著谷雨的發髻,便解釋道,“還有小滿,也一并收了。”

谷雨羞紅了臉,退到一邊去了。

“五弟怎么說?”荀卿染問鄭好兒。

“他能怎么說,自然是愿意的。這兩個丫頭自幼跟著他,本來感情就好,又一起患難過來。這幾年家里的事多虧她兩個里外幫著我照料。憑她兩個的品貌,若是外嫁出去,也不愁沒個好歸宿。我問了她們,她們也都是愿意的。”鄭好兒笑道,“若她們想走,我還舍不得那。”

看來齊儀這齊人之福是享定了。荀卿染心中將鄭好兒與顏明月比量了一番,得出結論,便是個人有個人的造化和福氣。

“以后五弟若是待你不好,我第一個便不饒他。”荀卿染笑道。

“他是極好的。”鄭好兒道。她說的是實話,齊儀便是不愿意娶他,也只是不與她同房,但是平時待她卻從不缺敬重,從未冷言冷語過,慢慢地相處下來,更是越來越體貼。“他從來不會對人不好,尤其是姐妹們之間。”

鄭好兒一直笑著,荀卿染卻覺得那無可挑剔的笑容中似乎有一絲悵惘。

“明華郡主到了。”外面小丫頭稟報道。

荀卿染說聲快請,明華郡主從外面走了過來,手里拉著一個兩歲大小的男童,后面奶媽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女孩。

瑄兒早跑過去,一把抱起那小男孩。

“想姐姐了沒有?”

“想了。”小男孩十分清秀,樣子與荀君暉小時候向了個十足。

“怎么想的?”

“天天都在想。”小男孩拍拍胸脯道。

“乖,姐姐沒白疼你。來姐姐帶你去玩。”瑄兒抱了小男孩就走。

珝兒拉著福生從后面跟過來,指著奶媽懷中的小姑娘道:“我也要抱妹妹。”

明華打發了奶媽好好看著幾個孩子玩耍,這才走進屋子里來見荀卿染。

“姐姐,君暉已經先到梨園去了。”明華對荀卿染道,“我進來時,迎親的隊伍也到了,正在外面催了。”

隨著明華的話音,外面響起了催妝的嗩吶喇叭聲。

“吉時到了,請新娘上花轎了。”許嬤嬤從外面進來道。

荀卿染又幫顏明月理了理蓋頭,這才讓人扶著背著顏明月上了花轎。

“咱們也過去吃喜酒去。”眾人笑著,紛紛出門,或坐轎或乘車,直往梨園來。

永和郡王府娶親,自是熱鬧非凡。花園中擺的是流水席,荀卿染等女眷的席面就設在一個花廳內。眾人在花廳內吃酒,外面搭好的戲臺上,戲子們粉墨登場,依依呀呀地唱著。

應澤在京城中最出名的有兩樣,一樣是他遲遲不肯娶正妃,第二樣便是他府里養的戲班子。京城中甚至有不成文的這么一條準則,若是沒聽過永和郡王府戲班子的戲,那在京城中便是沒有體面的人。

“郡王家的戲班子唱的戲,果然不同一般。”一位夫人道。

“不僅是那老戲唱的好,還總是有新曲子,新戲聽。”另一位太太道。

荀卿染與康郡王妃的座位挨著,兩人相視一笑。這幾年國泰民安,應澤又最為心愛這個,便重新組了戲班子,請了師傅,教唱些新戲。有的時候興致來了,應澤還要登臺串戲。當然,能看到應澤唱戲的也就是他們這幾個人。

“不知郡王如今娶了王妃,王妃是否也喜歡這個,若是不喜歡,咱們以后豈不是聽不到這么多好戲了。”一位年長些的夫人道,顯然是個戲迷。

“她們還不知道,好些個新戲的詞,便是新王妃寫的。”康郡王妃在荀卿染耳邊道。

荀卿染笑著點頭,顏明月素有詩才,經歷情傷與齊府的敗落,又在芷園生活的無憂無慮,因此于詩書上更加進益了。荀卿染曾調侃過顏明月,說若是女人能考狀元做翰林,顏明月肯定能金榜題名。應澤之所以求娶顏明月,對其才華的愛慕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們倆可算的是對知音,情投意合。”荀卿染也低聲道。

“聽說你不肯把福生還給阿澤。”康郡王妃笑。

荀卿染抿了抿嘴,“福生已經是永和郡王世子了,還有什么還不還的。”

康郡王妃咯咯直笑,“你的心思我最明白。當初聽得原來咱們是一家子,我雖高興,這心里也有一處不自在。本來啊,我可是看好了瑄兒給我做兒媳婦的。這下可好,堂兄妹,失望的我,幾天不曾睡好。”

荀卿染白了康郡王妃一眼。康郡王世子比瑄兒大了好幾歲,要娶也是娶年紀相當的女子。康郡王妃如今這般說,不過是在打趣她。

她也不想瞞人,確實曾有過撮合福生和瑄兒的心思,但是齊攸身世大白,福生和瑄兒同是宗室,還是堂兄妹,如何能成親。兩個孩子是相處的如同親兄妹似地,但是荀卿染卻很是失落了一段時間。

戲臺上新一輪鑼鼓點子響了起來,卻是換了戲碼,席上的人小聲議論起來。

“這是什么戲,從沒聽過的。”

“這一出啊,叫做錦屛記,是新戲。”

荀卿染專心聽戲,戲中說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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