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歸隱(大結局)
因為戰事已然平息,而且一路還要押送囚犯及陪同新晉的高昌國主,所以李績一行回去時的路程已遠不及他們來時匆忙,從肅州到長安,整整走了一個整月。
等他們趕到長安的時候,時間已近六月,天氣漸熱,去時的棉衣也都已換上了薄衫。
將士凱旋而歸,李世民親自出城十數里相迎,場面很熱鬧,也很喜慶,不過沒有多少人知道,在這熱鬧喜慶的背后,已有不少人在暗中被皇宮的御侍給扣押并隨著候君集、李承乾他們這些罪臣一起被送進了刑部的大牢之內。
而這些人中,除了一些太子與候君集以前的舊部與家將之外,還有一個就是那些奉命捉人的御侍都有些搞不明白的罪犯,柳一條,大唐‘柳氏商會’會長,長安柳氏宗族族長,‘柳氏書法’的創始人,名酒‘三碗不過崗’的釀造者,晉王殿下的老師,為皇后娘娘還有前太子治過病救過命的神醫,這樣一個又一個響亮的名頭,讓這些御侍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皇上為何會下令抓捕這樣一個既是神醫又是名流的商賈大家?
雖然不知道皇上的用意何在,不過既然皇命已下,該捉的亦是絕對不能放過。不過,對于這樣一個幾是家喻戶曉的神醫名人,御侍給出了足夠的優待,行舉之間對柳一條也顯得相當的客氣,不上枷,不扣鎖,與其說抓,倒不如說請更貼切一些。
就這樣,在所有人都在外面為打了勝仗而大肆歡慶雀躍之時,柳一條悄無聲息地被人給押進了刑部大牢,而且住得還是重刑犯所呆的單間。
不許探視,不許交淡,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吃完睡,睡完吃,日子過得很是枯寂。
不過好在,這樣的時間并沒有持續太久,大約過了兩天或是三天之后,聽到外面傳喚,說是要到刑部衙前問話,柳一條知道,日子到了,這一次出去,一切也都該有個了結了。
柳一條邁步走到堂前的時候,李世民正穩坐在正堂之上,堂下兩側,站著掛得上號的朝廷文武,見柳一條進來,許多大臣尤其是曾被柳一條救過性命的那十數個老臣老將,全都不自覺地站起身來,公孫賀蘭那小子更是憂心忡忡地不停向自己使著眼色。
柳一條順著小蘭兒所示意的方向瞧看,身子不由一頓,爹、娘,二弟,還有楚楚他們也全都在側,正在緊張憂心地看著自己。
見他們沒有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受到牽累,這次過來也只不過是在堂外觀審而已,柳一條心下稍松,知道李世民并沒有想要趕盡殺絕,縱是這次自己難逃一劫,想來也不會連累到家人受苦。
輕沖著堂外的家人點了點頭,柳一條狠下心來轉過頭去,神色堅定地邁步朝著正堂李世民所在的方位走去。
“草民柳一條,拜見皇上,見過諸位大人!”站在堂下,柳一條神色沉靜地躬身施禮。
“知道朕為何要抓你嗎?”低頭看著堂下神情穩健的柳一條,李世民面上不顯喜怒地沉聲向柳一條質問。
“回皇上,小民知道。”柳一條彎身回道:“先是欺君,后是誤國,為了一己之私仇,更是險些置大唐國境于險地,且還平白枉送了近萬大唐士卒與百姓的性命,小民有罪,小民認罪,懇請皇上重判!”
“唔?”李世民神色一愣,顯是沒有想到柳一條竟會這般地干脆,一上來就主動認下了所有的罪過,他這是在打的什么主意?真的已經活得有些不耐煩了么?
“知道候君集還有李承乾那兩個挑起戰事的主謀之人,最后落了個什么樣的下場么?”沒有急著為柳一條定罪,李世民輕聲向柳一條說道:“一個判了斬立決,此刻當已是人頭落地沒了性命。一個被削為庶民,發配并州,終生不得再入長安一步。”
柳一條躬身站在那里,靜心聆聽,因為不知李世民述說這些到底是何用意,所以也就沒有多作回應。
“你的罪責真要論起來,一點也不會比他們二人輕便,”低頭看著柳一條,李世民淡聲問道:“你自己說,朕該對你如何發落?”
“罪民無話可說,一切全憑皇上決斷!”柳一條再次彎身認罪。
“那好!”李世民一拍桌案,在堂上高聲說道:“你之罪責,依律,當誅九族!”
“皇上!”“皇上!”聽到李世民這句誅九族之言,堂上以秦瓊為首的幾位老臣齊齊高呼,想要為柳一條還有其家人求情。
“不過,”在幾位老臣子沒有出言之前,李世民話鋒一轉,接聲說道:“年關時因為你柳氏商會的資助,朕曾親自為你柳府頒過一道可獲赦免的圣旨,所以九族之說可以不論,但是你,卻是決無饒赦之理。”
“以你一人之性命,換取全家安然,你以為如何?”李世民再次低頭向柳一條看來。
“皇上仁厚,”柳一條躬身回道:“小民銘感五內,在此代家人謝過皇上大恩!”
“念在你于我朝曾多有恩惠,所謂斬首之刑就且免了,”李世民輕點了點頭,道:“朕特賜你可保得全尸。”
說完,李世民沖著向邊的李治點頭示意,繼而向柳一條說道:“知道你此次定是罪責難逃,在多次向朕求情無果之后,稚奴特地從宮中丹師那里為你求得了一杯死后可保尸身不腐的汞毒,以了你們這一世的師生情誼。”
“喝完之后,”李世民輕嘆一聲,道:“就隨家人一起回府,料理后事吧!”
“謝皇上!謝晉王殿下!”深看了向自己走近的晉王李治,柳一條微彎身沖其一禮,之后伸手將其端捧著的一杯水銀接在手中。
“慢著!”就在柳一條閉著氣息準備舉杯就飲的空當,一直坐在下面的大司農卿蘇炳仁終是忍不住出來出聲阻止。
“蘇愛卿,柳一條的罪責已確,罪不當恕,不知你現在還有何話說?”見再一次地有人出來阻撓,李世民的面色開始變得有些不善。
“皇上,微臣并沒有要為柳一條開脫罪責的意思,只是,”蘇炳仁彎身說道:“先皇曾有明令,對我大唐農事貢獻著著,且又身懷‘陌農令’之人,可免必死之罪責!”
“而柳一條,早在貞觀十一年時,就因制出‘柳氏耕犁’、抽水井車還有他在三原試行的獨特耕作方式,而得到過一枚‘陌農令’,”蘇炳仁拱手言道:“是以,柳一條亦有一次免死之機,還請皇上明鑒!”
“陌農令?”李世民眉頭微皺,低頭看了蘇炳仁一眼,道:“若是朕記得不錯,先皇當年總共也就限制了兩枚,一枚賜予愛卿,一枚則一直都在司農部閑置沒有歸屬,怎么,愛卿已經將其贈予柳一條了?”
“皇上許是已經忘記,”蘇炳仁躬身回道:“在決定贈予柳一條‘陌農令’時,微臣曾有向皇上請示!”
“嗯,”李世民半瞇著眼睛想了想,好像還真是有這么一回事兒,當時柳一條先是救了太子,后又醫好皇后,再加上他當時所做的那些耕犁水車之類的東西,確實有益于農事,所以,在蘇炳仁提出要對柳一條進行褒獎之時,自己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就點頭應允了。
“陌農令雖可免死罪,但是叛逆之罪卻不在其列,”李世民搖頭說道:“柳一條所為之事,若僅止欺君也就罷了,可是他卻有助紂為虐的謀逆叛逆之嫌,所以,這陌農令,亦不能救他!”
“這……”蘇炳仁一時啞口,很顯然老頭兒沒有想到,到了現在,竟然連先皇所賜的陌農令都不能留下柳一條一條性命。
“蘇老大人的好意,一條心領了,在此謝過!”端著酒杯,柳一條彎身與蘇炳仁深施一禮,之后柳一條直起身子,又沖著柳老實他們所在的方向彎身一禮。
然后,柳一條直身,仰脖,直接將杯中那一整杯的水銀吞入腹中。
“夫君!”見柳一條將汞毒飲下,張楚楚一把推開攔在堂前的守衛,及到柳一條的跟前,伸開雙臂一下將夫君抱住,眼淚叭叭直淌。
“娘子,扶著我點兒,咱們,回家!”柳一條面色慘白,不過仍是溫柔地抬手為媳fù兒拭去臉上的淚水。
“嗯嗯,夫君,咱們回家!咱們回家!”不停地點著腦袋,張楚楚雙手攙扶著已經有些虛弱的柳一條,一步步地走出刑部衙堂。
一個時辰之后,柳府門前掛起白素,柳府院兒內哭聲一片。
三天之后,柳二條運送著兄長的靈柩返回三原老家,將柳一條葬在三原祖墳之中。
半個月后,仍是悲痛不已的老柳夫fù還有張楚楚,帶著柳小惠與還不滿一周歲的小寶兒,一起驅車遷出長安,不愿在長安這塊傷心之地久呆。
臨走之前,張楚楚遵循柳一條遺愿,將‘柳氏商會’所有事物全權托由管家柳無塵照看,并宣布,日后‘柳氏商會’每個月都會拿出所有商品盈利的百分之八十,用于補恤在唐、高之戰中不幸遇難或戰死百姓和士卒的家屬,直至老人得以善終,稚子得以成年,以補償柳一條在之前所犯下的過錯。
一個月后,也不知高昌國主麴寶寶到底用了什么迷魂藥,竟然說服公孫賀蘭遠‘嫁’高昌,成為高昌駙馬,至此,大唐與高昌兩國聯姻成功,在李世民的主持下,兩人在長安完婚之后,帶著三原的公孫文德老兩口兒一起,啟程返回了高昌。
半年之后,高昌國都,‘得一醉’三樓雅間之內,掌柜柳成盼東盼西的,終于迎來幾位貴客。
麴寶寶、公孫賀蘭,公孫文德夫fù,還有柳老實、柳賀氏、張楚楚、柳小惠與小寶兒,當然,除了這些貴客之外,其中最讓柳成感到意外和驚喜的是,他們家大少爺竟真的死而復活,也跟著來到了高昌。
“大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嫁夫隨夫,麴寶寶雖貴為一國之君,這個時候卻也不得隨著公孫賀蘭一起對柳一條稱上一句大哥:“我們明明都親眼看著大哥將毒藥灌進了喉嚨,可是結果怎么會沒有一點不良的反應呢?難道那所謂的汞毒,根本就是大唐皇帝用來蒙人的?他是有意要留大哥一條生路?”
“皇上想要放我一馬是真,”柳一條安然地坐在那里,見所有人都一臉好奇地瞪著大眼看著自己,不由輕笑著說道:“不過那杯汞毒卻也不是假藥。”
“我之所以直到現在都還能安然地坐在這里與你們吃酒,”柳一條道:“那是因為我知道汞毒的一個特性,可吞而不可聞,久聞則必死!”
所有人都知道水銀巨毒,僅是聞上一聞就會有中毒之跡象,聞得時間久了更是會神智水清,堪有性命之憂,所以很多人都是淡汞而色變。
但是卻很少有人能夠發現,或是有那個膽子去嘗試,像是這種聞上一聞都會不適的巨毒之物,直接灌進肚子里反而不會在太大的問題。只要事后漱口,并及時飲用一些蛋清之類的高蛋白之物,雖可能會有些不適,但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莫不是那大唐皇帝也知道這個汞毒的秘密?”麴寶寶聞言chā聲問道:“不然的話,他怎么偏偏會選這種毒藥?”
“皇上不知道,不過皇上知道我的那個好學生知道,我曾經專門跟晉王講解過這方面的知識,”柳一條淡笑著開聲說道:“所以我說,皇上同意了晉王的建議,那就是有意要留我一條性命,只是這些話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絕對不會明著說出來而已……”
“……以后有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吃喝不愁,諸事不必煩心,沒事兒的話自然是多出去走走,登登山,游游水……”
“或是辦個私塾,沒事兒教教學生也是不錯……”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