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只花瓶落地,瓷片點點飛濺。
“公孫匹夫,爾欺我太甚!”一擊重拳落到桌案之上,桌案發出一聲悶響,拳面也隱有血跡露出。李泰雙手扶桌,身體不住地顫抖,努力壓制著胸中的怒氣。原本文靜的臉上,此刻顯得萬般的猙獰。三年的心血毀于一旦,讓他怎么能不氣憤?
“爺,還請爺息怒,”姚洪捂著剛被利箭穿透了手臂,跪在地上向李泰勸道:“公孫武達敢如此做,定是已然知曉爺就是上次行刺公孫賀蘭與柳一條的幕后之人,手中也必有了證據,他這是在警告爺。爺可萬不能妄動!不然必會遭來更大的反擊。”
盡管受了傷,姚洪的聲音還是那么平靜,心中也好似沒有起過任何的波瀾。他冷靜地為李泰分析道:“公孫武達是秦王府的舊部,開國的功臣,在皇上面前又有大把的情義。他既然敢用弓箭射殺爺的密府,說明他并不懼爺。雖然爺是皇子,他并不敢把爺怎么樣,但是,容洪說句不客氣的話,爺若是再不知收斂,妄圖報復,下一次,他再射殺的,可就不僅僅是密府了。”
姚洪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冰凌凌地一下澆到了李泰的頭上。
是啊,公孫武達勢大,手中又有兵權,并不是他一個手無實權的小王爺所能憾動。更重要的是,如果把公孫武達逼急了,把密府的事情揭露出去,即使到時他能抵賴,也必會在皇上的心里留下一絲芥蒂。而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可是,一想到三年的心血,兩百多位死士,一夜之間就這么被人用亂箭射死,李泰的心里就是一陣的憋悶。
“本王就容你這匹夫再多活幾年!”李泰再一次重捶了下桌案,生生地把肚子里的這口惡氣給咽了下去。
他從桌案前走出,沖姚洪揮了揮手,溫和地說道:“你且起來吧,這件事并不怪你,能在萬箭叢中逃出命來,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你去找個地方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回來見本王。到時本王對你會另有重用。”
“是,爺!”姚洪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李泰一眼,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道:“爺,如若洪此次出了什么意外,還望爺能看在洪這么多年鞍前馬后的功勞上面,照顧一下洪的妻兒,給他們一條活路。洪告退了!”然后姚洪便毅然轉身退出。
只留下李泰,看著他的背影沉思不語。
一刻鐘后,管家李然推門而入,低聲向李泰稟告道:“王爺,姚洪已死,尸體已就地燒毀。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一些信物,全是王爺平日賞賜于他,請王爺過目。”
“嗯,”李泰隨意看了一眼,揮手道:“都埋了吧,就當是送給姚洪的陪葬。畢竟他也跟了本王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嗯,還有他的家人,多給他們些財物,把他們都遣散了吧。記得不要難為他們。”
“是,王爺,王爺仁厚。”李然躬身施禮,小拍了李泰一記馬屁。
李泰又想到了些什么,在廳里來回走了兩步,然后對李然吩咐道:“另外,你再去為本王準備一份厚禮,明日隨本王一起去一趟公孫將軍府,聽說公孫老將軍已然省親回來,按禮咱們應當去拜會一下。”
“是,王爺。”李然點頭應了一聲,然后轉身下去著手準備。
“好!”杜賢擊掌大叫,站起身來對柳一條說道:“一條賢侄這首詩的韻味雖然怪異,風格也似有玩味,但細品下來,這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脫塵的灑脫,聞之讓人心儀,頗有晉時五柳先生之風范!好詩!”
杜賢的文采雖然不如其弟,但終歸也是在一代大儒杜淹的教導之下長大,讓他寫詩寫詞或是不行,但品詩論詞的能力他卻也是不凡。柳一條的話音一落,他便從整首詩句之中嗅到了一股出塵之氣。從這首詩里透出的或是灑脫,或是癡狂的隱士心境,讓他意識到,這個柳一條,怕是一條隱藏在尋常市井之中的蛟龍!
杜子貴也是撫掌大贊,看向柳一條時,目光里異彩連連。到了此時,盡管心中不愿,他也不得不承認,柳一條這個農夫,確實不凡!能武能文,難怪公孫文達那武夫卻好文的老頭會如此待他。
杜子貴已經開始考慮著要如何拉擾于柳一條。
“杜伯父和杜公子過獎了,”柳一條施了一禮,道:“一時游戲之作而已,當不得兩位如此大贊。”說話的時候柳一條的心里暗捏了一把冷汗,把明朝的詩詞用在唐朝,果然是有些不妥。這杜賢的眼睛倒也銳利,竟一下就發覺了里面的異樣之處,說什么‘韻味怪異,風格玩味’,孰不知經過宋詞,元曲的歷煉,明朝的詩詞風格與唐時已然有了很大的差別。他們要是聽著正常,那才會很奇怪。
“老爺,酒菜已經準備停當,可以入席了。”這時杜濟躬著身子走了過來,向杜賢稟告。
“嗯,”杜賢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杜濟下去,笑著對柳一條道:“一條賢侄,酒菜已備妥,咱們這便入席去吧,就為你剛才的那些詩句,咱們也當浮一大白!”
“如此,一條就討擾了。”柳一條拱手一禮,然后跟隨著杜賢父子,一起出了梅花林。
在杜府的客廳,就杜賢,杜子貴,柳一條三人,二十幾道葷素相配佳肴,六壺上等的稻香清酒。
奢侈,看著滿桌子的菜肴,柳一條的心中又冒出這兩個字來。同時心里也不免生出一小絲的忌妒來,這便是富貴之家的生活方式嗎?想想上次在楊伯方家,元宵節時他們那飯桌上的飯菜好似比這還要多上一些,只是當時人多,又趕上過節,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現在想來,平常家宴,他們可能也是如此吧。
杜賢父子對桌上的東西都已是習以為常,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示意下人將酒杯滿上,杜賢舉杯輕笑,道:“一條賢侄,來,咱們先滿飲此杯!為你初到我杜府,為你那高絕的棋藝,更為你剛才的那首詩句,老夫先干為敬!”
說著杜賢一仰脖,一杯清酒被灌下肚。
“謝杜伯父厚愛,杜伯父請了,杜公子也請了!”柳一條雙手舉杯,沖杜賢和杜子貴示意了一下,便學著杜賢剛才的樣子,豪爽地將杯中之酒灌下。然后酒杯倒轉,一滴未下。
柳一條輕笑著舔了下嘴唇,這清酒,味道更乎甘醇,比那濁酒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