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第八十二章抓住
年后收到家信,家婆的事情得到了出人意料的解決:珍秀在二舅的支持下。改換門庭,過繼到大舅名下,同時幫著家婆料理家務。二舅媽找二舅拼命,她罵,二舅任她罵,不回嘴,她打,二舅也任她打,也從不還手。二舅媽哭道:“作孽啊!自家養大好端端一個娃兒送到起給人家屋頭做活!”二舅便說:“舍不得妹娃兒就把兵娃兒送去,他年紀還小,用不到做活,可要得?”二舅媽氣得回了娘家。
而珍秀卻在二舅三舅大姨的陪同下,跟在大舅的后面上家公的墳前磕了頭,接著搬了自己的衣物被褥住到家婆屋頭去了。
二舅娘家可比不上三舅媽家那樣給女兒攢勁兒,沒到年三十又灰溜溜地回來,事情已成定局。不知是因為挽回無望,還是在娘家得到了什么指點,這次二舅媽倒是沒鬧,反而叮囑珍秀好好照顧大舅家婆。珍秀只回:“您放寬心!那是我家阿爸同婆婆,啷能不得好好顧到。”
二舅媽有沒有罵珍秀涼薄不孝,寶然一家不得而知。大姨那如現場播報一般詳盡的信件到此為止。寶然很是佩服美云姐,功力比自己高深多了,能把自家媽言語態度如此原模原樣地復制出來,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很好勿念”要受歡迎的多,看起來,嗯,一幫一互相影響得不錯。
其實在寶然看來,這還是一團亂麻。媽媽卻放了心,她說:“珍秀跟她家爸爸媽媽都不太一樣,倒是更隨家婆,有她在可以放心。”
寶然納悶,為什么就可以放心,珍秀姐不也是女娃兒,她長大了不要嫁人嗎?到時候又怎么辦?家婆可是個長壽的。當然現在說這些還早,媽媽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寶然就暫且將疑問咽回了肚子里。
新學期開始了,在老師的追問下,在同學們的積極幫助下,大家在二虎同學的書桌里翻出了據說丟失已久的期末試卷,由少虎拿著贓物,大虎押著人犯,直送回家。山東大嬸不識字,那兩個圓圓的大鴨蛋還是認得的,掃帚疙瘩抽散了兩只。泄完火后跟回來的山東大叔一合計,就算是自己這公母倆沒給做好基礎建設吧,可兄弟三個嫡親血脈,大虎成績雖說不很出眾至少也能及格。少虎高興了還能拿回幾個八九十分的,怎么就中間這個如此的與眾不同?分析再三,最后還是山東大叔見多識廣,一拍腦袋明白了:“你看,這大虎跟寶晨同班,少虎呢跟寶輝同班,就是這二虎……他沒人管啊!”
既然找出了病因,就得對癥下藥。依著兩口子的意思,二虎留一級,去跟寶輝少虎一個班得了。二虎死活不干,嫌丟人。雙方妥協的結果,就是虎頭三兄弟背起口糧,由午飯到晚飯,正式進駐寶然家,辦起了自助小飯桌兼輔導班。
六個人團團圍著小桌坐一圈兒,被眾人裹挾著做了一周的功課,二虎同學絕望了。
寶晨大虎那不用說,人家是五年級,年底就是中學生了,高山仰止咱攀不上。寶輝少虎……寶輝不是提前上過一陣兒學嗎?肯定是這個原因,少虎那是跟他沾了光。這倆一張桌兒坐著,那成績……哼哼……還指不定是誰的呢!
可他振振有詞的心理安慰到了寶然這兒就再也進行不下去了。你說她一小丫頭片子,不去幼兒園學人哭鼻子,跟這兒起什么哄啊!寶晨連抽了二虎三篇課文,回回都是三歲的寶然比他更先一步背出來,又快又準。
在眾人鄙夷同情的眼光下,二虎同學在桌子一角縮成一個小團兒,悶聲埋頭抄課文。學校里挺霸道一個小子被他們修理成這樣兒,看著著實可憐。
寶然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對于問題小孩,應該是挫折教育為主呢還是鼓勵教育為輔?正糾結著,接受到對面二虎同學偷偷翻眼投射過來的幽怨目光,打了個寒戰。……那個,最好的教育是鼓勵教育,孩子都是祖國的花骨朵……雖然這只花骨朵梆硬了些,可那也是骨朵兒不是,咱們得鼓勵,得愛護!
拿定了主意,寶然立刻付諸于行動,再被寶晨點了起來做陪襯時,就一言不發老實做陪襯。二虎得意了:“看吧看吧時間長了就露餡兒了吧!這個我背下來了!”磕磕巴巴背一遍,志得意滿環顧四周。
大家都友好地笑,寶晨說:“是啊你進步很大,都超過寶然了。”
二虎恨啊,你正經夸我一句會要命么?
寶然毫無重生人士的自覺,一點兒也沒有幫扶教育周圍小伙伴的耐心,在輔導班上呆了沒幾天就跑了,去找鐵桿姐姐王小英玩兒。對她來說,這才是正事兒。
三月化凍。外面跑不了幾圈兒就得鞋底透濕,幼兒園的鑄鐵暖氣片子上就經常會散發出汗腳臭襪子的美妙味道,碰上阿姨精神不好照顧不周,有時還會傳出焦糊味兒,家長來接時不免給孩子狠狠地拍打一下身上的灰:“要死啦!這么多事情還得給你做鞋啊!”
寶然要配合媽媽勤儉持家,就更多地在室內同王小英繼續她們的深厚友誼。兩人天天在葉曉玲面前大秀姐妹情深,氣得小姑娘回家告狀:“我才是她妹妹,不知道從哪兒撿來個小東西當寶貝!”可惜她家父母雖然勢力,卻保有著基本常識,只哼哼哈哈答應著,并不協助自家六歲的女兒去同一個三歲的小朋友作對。唯一的成果就是讓王小英知道了她背后告的刁狀,對這個表妹更加的不待見。
所以等到四月春暖花開,王小英依舊是只帶著寶然滿廠地跑,累了乏了熟門熟路去爸爸辦公室喝口水,歇歇腳。有時不小心被王科長堵在的辦公室里,倆人就齊齊鉆進寬大的文件柜后面聽壁腳。寶然伏在王小英耳朵上說:“你爸爸很忙啊,那么多大大的報紙翻得嘩嘩的,一會兒就看完啦!”
王小英也趴在寶然的耳朵上:“那個大的不叫報紙,是圖紙!爸爸不看,又不是他畫的,他只管簽字!我爸的名字簽得可好看了!”
這我相信,熟能生巧嘛!
臨近五一,二虎在大家的熱情幫助下。破天荒的兩門課都及格了,美得他骨頭都輕了二兩,嚷嚷著要出去放松放松,這一個多月在屋里關的都好長毛了。出門前寶晨無視了二虎的不悅,回手撈上了周末在家睡懶覺的寶然。
跟著這樣一幫男孩子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兒來?出則架梯踩房,入則翻門走墻。這時節沒雪可玩兒,花花草草的也都還稚嫩可數,不夠他們糟蹋的,于是大隊人馬殺奔廠房,那里有煤堆,鐵渣。那里有磁鐵,鋼錠,那里有膠皮,電線,那里是孩子們的天堂。
他們不屑于像王小英之流貓著腰畏畏縮縮地從傳達室窗口下溜進去,而是循著煤堆——煤屋頂——住家屋頂——衛生所房頂——生產區圍墻——煤渣堆,一路地走高層路線,最后在砂棚外降落,跌宕起伏,驚險刺激。寶然在幾個小飛賊的前后照應之下居然也順利通過,非常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穿了最舊最耐臟的外衣。
他們在大堆的鋼絲鐵塊兒以及水泥管子中間穿梭往來,攻擊,布防,藏匿,尋找,來往的工人們見了也沒人阻止,頂多笑幾聲這誰家的孩子這么淘,還有人忽悠著開他們的玩笑:“掉下來了掉下來啦!”
可從沒有哪個不小心掉下來,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到處都是鋼筋鐵釬,鋒利的廢鋼絲和扎手的邊角料,還有大堆的碎玻璃,按說是個極其危險的所在,也沒有專人看管著,可幾乎沒見哪個孩子會在玩耍中受傷,大約這時候的孩子們,皮都特別的厚?
等到每個人都滾了一身的灰土紅砂,口袋里塞著小鋼珠或者大塊小塊的吸鐵石,寶然坐在地上都不愿意走了才回過勁兒來,已經是中午了,原來他們也是會餓的。
于是原路返回。
剛上了墻,寶然就有些腿軟了,她實在是太累了,到衛生所還得在圍墻上面走上好一段兒。看著她蔫搭搭的樣子,二虎嘀咕著:“累贅就是累贅!”
不過他已經學會了適當的時候把音量壓到適當的位置了,所以這次沒有遭殃。寶晨只是向墻外掃視一圈兒,果斷改變了行軍路線:“前面那顆老榆樹,順著滑下去!”
墻外有顆老榆樹,枝椏伸展。靠墻這邊為了防盜大多已被修剪掉了,可還有那么三兩根細枝,大人們是承受不住,他們這么大的孩子爬上去還是沒有問題的。
大虎已經下到了墻腳,在底下等著接應的時候,最近的車間里突然出來一行人,不多,六七個,邊說邊笑地順著小道兒正沖著他們這邊走來。為首的一個抬頭,饒有興趣地向他們看。
他身邊一個干事模樣的年輕人立刻一聲大喝:“哪兒來的小兔崽子!騎墻上干什么?下來!”
兔崽子們個個兒身手矯捷,幾個起落作鳥獸散。等幾人來到墻下,只剩下一個戴著頂小陽帽的豆丁,端坐墻頭對著他們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