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第一百一十五章夜景(二)
幸好過來看了看。這時候的廣場剛剛建成。除了四周氣勢宏大規劃整齊的草坪林帶,灌木花叢,就只有中心那引人矚目的大大的噴泉池子。寶然熟悉的軍墾第一犁,邊塞樂章,還有清泉少女雕像都還不見蹤影。
這時夜幕已漸降臨,并不是很晴朗的天氣,半圓的月亮單薄細小地遠遠掛在天邊,顫巍巍幾乎要飄然不見。抬頭只見無邊無沿的遼闊灰藍,并且正在一點點地沉下去,暗下去。現在的石城還沒有后世燈火輝煌的璀璨夜景,遠望四周,天幕與地平線低低的交接處,見不到那城市特有的街燈返照,薄霧暈黃,只有黑黝黝筆直濃密的林帶灌木,襯得近處的白楊林愈發的高大威嚴。
在這樣的夜色里,廣場中心那一汪池水中漸次亮起來的彩燈,幾乎吸引了人們全部的注意力,紛紛聚擁到寬大的水泥臺邊上。
驀地,中心的一束水柱高高噴起,如一聲令下。四周高低錯落此起彼伏的水柱花傘環繞而起,噴銀吐玉,如珠似露,伴著人群的驚呼與贊嘆,高處的水霧,如輕紗般隨風飄散,近處的潑濺,在池底彩燈的映射下晶瑩剔透,濯濯其華。
寶然仰頭望著,怔怔地有些發癡。
上輩子作為一個懵懂的小女孩,頭一次見到這樣人工美景,雖然周遭的人物景色都已經在歲月的長河中模糊遠去,但當時的那種震撼和夢幻,卻是久久的深刻在腦海里。
那時的驚訝與欣喜背后,心里涌現的,是對美好未來無限的期望與想象,是對神秘陸離的大城市無窮的憧憬與夢想,是一個剛剛踏進學校的稚齡女孩,對漫長的未知的一生,許下的最絢爛多姿的向往。
而如今,從那一派冷冰冰的繁華熱鬧里打了個轉兒回來,寶然原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為這樣的景色而興奮激動了,不只是瞧不上這樣簡陋的水景,更是因為不再會有那些無知無畏的美麗夢想。可是當冰涼跳躍的水珠濺到她的臉上,當媽媽低頭給她披上了帶來御寒的小小毛衣,當紅梅從后面圍過來暖暖地握住她的一只手。喜悅與歡暢,竟還是一點點地泛起來,涌出來,蕩漾開去。
寶然反勾住紅梅的手,紅梅低頭沖她笑笑,給她把吹散到額前的碎發往后攏了攏,順手又把濺到臉上的水跡擦了擦。寶然另一只手又去牽住媽媽,媽媽順手握住,并不看她,只是驚喜好奇地專注于觀賞那彩燈下簌簌噴起落下的水幕波柱,甚至孩子似地伸手去接觸抓握,這些平日里見慣了的小小水珠,在這樣的夜里,在這樣的燈下,竟是如此的新鮮好看哪!
直到夜已黑透,波平水靜,彩燈依次熄滅,廣場上只余下寥落稀疏的幾盞路燈,人們才三三兩兩地慢慢散去,余興未消,在清涼的夜色里一邊走。一邊或高聲,或低語地說笑著。
高靜還處在意猶未盡的興奮之中,一路地連跑帶跳,亂七八糟感嘆著:“真是太棒了!沒想到水花飄起來也能這么好看!沒想到打上幾盞燈效果就那么好!”在前面轉個圈兒,又跳回來跟上寶然紅玉:“哎,你們喜歡哪個?我看最棒的是中間那個大水柱子,噴得那么高!厲害啊過癮啊!”
紅玉嘰嘰喳喳:“我喜歡快到邊兒上的那幾個小水環兒,一圈子薄薄的出來,上面的水珠子跳起來像不像皇冠?白雪公主結婚的時候就戴著那種,可漂亮了回頭我拿圖畫書給你們看!”
高靜哈哈一笑:“要什么圖畫書,寶然畫得保準比你那好看,我見過,她那些畫兒里的仙女王冠都不帶重樣兒的!”
高靜這個皮丫頭手比較快,沒幾天就把寶然的書架翻了個遍,好在還沒翻到下面書柜和床底箱子里的珍藏,加上寶然規矩嚴,許進不許出,概不外借,一直沒能得手,可心里一直惦記著呢!
“真的呀?真的?”紅玉驚喜,又抱怨:“怎么也不說給我看看!你還會畫嗎?不然我那本畫書送你,你幫我畫個大的,要帶彩兒的,我想貼到書皮上,行不行你說行不行?”
寶然爽快答應:“沒問題!這個以后再說,你們不想想明天的作文怎么寫嗎?下午就要交啦,總不能就給老師寫厲害啊過癮啊白雪公主很漂亮啊!”
“這個簡單!”高靜搶先說:“老師說二百來字兒就行,多加幾個形容詞,怎么也夠了!我現在就有一句:那高高的水柱。威武雄壯,如戰旗……,戰旗……”
寶然幫她接了一下:“如戰旗獵獵!”
“對!這個好,如戰旗獵獵!”高靜興奮。
紅玉嬌聲補充:“還有我的:圓形的水圈兒起伏跳動,像鑲著珍珠的美麗皇冠!這句漂亮吧?”
跟了半天的葉曉玲總算逮著機會插話:“我也有了一句:像水蘑菇,像小雨傘,還像天女散花般滿天飛散!”說完期待地看看高靜:“你覺得怎么樣?”
高靜早就回過頭去,學小鹿純子蹦著高兒去拍路邊的一顆大樹枝。紅玉幸災樂禍地也裝沒聽見,精心整理著自己衣領上的荷葉邊兒。只有寶然比較誠懇地說了一句:“你真行,這一下子用了三個比喻呀!”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正在夸她,葉曉玲也就沒趁著夜色給寶然白眼看。再想想舅舅一家走也走了,現在寶然家和高家似乎關系很好,回頭看看自己媽媽對著寶然媽也是笑語宴宴的樣子,猶豫再猶豫,觀察再觀察,小心地去牽寶然另一只手:“是嗎?老師說了只要平時多看些書,就可以積累下很多好詞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寶然前面只是想順勢給個下馬威,求得以后的清凈,并不是真要和個一心要求上進的小女孩子過不去,加上此時心情甚好,也就不再搗鬼任她握著。心里默默地念叨:高靜的可以直接搬過來就用。紅玉的肯定不行,一聽就是小姑娘腔兒,葉曉玲的倒還湊合,把最后那個天女散花改改就好……
葉曉玲安全地握住了寶然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心里安定下來,看看越跳越來勁兒的高靜和眨著美麗的丹鳳眼東張西望的紅玉,開始跟寶然搭話:“你家和我大舅……高叔叔家住得那么近,關系挺好的吧?”
看你們這親戚關系認得個亂!寶然剛剛把二虎的作文敲定了,有心思來跟她打打太極:“關系好嗎?我不知道啊。我也是來咱們班才認識高靜的,我爸爸和高叔叔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我可搞不明白!”
這就夠了。葉曉玲本也就沒指望她能有多明白。于是愈加親熱地挽上了寶然的胳膊:“那是,他們大人的事情,我們小孩怎么能搞得懂!倒是你呀,你才來班里,還不知道呢吧,咱們班除了幾個老是后進的差生,就只有你不是少先隊員了哦!”見寶然驚訝地抬眼看她,連忙又補充一句:“我不是說你是差生!我是說,你這么聰明,應該爭取早點兒戴上紅領巾呀!你放心,我是中隊長,到時候我給你做介紹人,肯定讓你明年春天那一批就入了隊!”
寶然越發驚訝:“明年春天?那可能嗎?不是說滿了七歲才行的?”
葉曉玲一窒,……忘了這茬了!不過她立刻又說:“那也沒關系!有我給你擔保,你就是少先隊外圍積極分子,每次隊活動也可以讓你參加的!”
既然是來自于組織的如此的熱情與關照,寶然自然不會不識相地予以拒絕,告訴她自己其實對于少先隊活動并不熱心,告訴她銷假歸來的大隊長王晶早就很負責任地給她講過隊章隊規,并為她四年級到了歲數就可以入隊,制定了詳細的有針對性的計劃。所以寶然只是感激地笑笑:“那可要多謝你啦!”
葉曉玲更加高興了,覺得這個江寶然除了玩的東西古怪了些,其實還是個挺不錯的小同學的,看來以前的王小英,現在的高靜會跟她玩得這么親密,應該都是因為她這個隨和或曰傻乎乎的性子,自己那時也是想多了,這么個小不點兒,哪能就懂得那么多了呢?還是媽媽說的有道理,當初就不該和個小孩子過不去。
心里想通了,自覺同寶然關系又近了一層,就開始親密地向她透露內部消息:“我不幫你誰幫你呀!我跟你說,咱們班里小隊長不管用的,也就是活動的時候記個考勤做做后勤工作,大隊長王晶呢,她最近可忙了,家里的事兒都顧不過來估計沒功夫發展新隊員啦!”
差點兒忘了。寶然在王晶哪兒揣著一個謎呢,“王晶?她又不是大人,家里有什么事兒要她忙的?”
“你不知道了吧!她媽媽身體不好,尤其是今年,動不動就得去住院,王晶得去陪床。能把她的功課保持住就不錯啦,大隊的活動都缺席的好幾次了!雖然這也怪不到她,但學校的少先隊活動總不能因為她的家里事兒就不辦了吧?時間長了,我看大隊委該換換人了,得有個負責能夠全心為同學們服務的人來干才行……”
寶然沒等她繼續表白自己將如何地全身心為同學們服務,趁她換氣的功夫做好奇狀插嘴問:“那她的爸爸呢?怎么不是她爸爸去醫院陪床呢?”
葉曉玲被噎的難受,好半天才緩過來不情不愿地答:“她爸爸年紀好大的,早就死了。現在她跟叔叔嬸嬸一起住。”
寶然終于明白那個看似熟悉的王晶到底是誰了。
今天兩更,會很晚,明早起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