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第一百九十六章人心
……什么世道一校園色狼,……還給配這么高的智商……
晚上紅玉在寶然的小屋里磨磨蹭蹭,見寶然只顧著自己忙來忙去就是不理她,只好跟高靜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話里話外地打聽:“你們董老師今天發火啦?”
“是啊發好大的火……你怎么知道啦?”
“那有什么不知道的,中午等了你們那么長時間也沒等到”紅玉又湊近了悄悄地追問:“你們老師怎么說的呀?”
“我們老師叫我們不許跟著亂說……,對了,你知道我們班會討論的什么事兒嗎?”高靜這才想起來問。
“那還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們班同學也在說呢下午那劉老師也去我們班辟謠了”紅玉語帶不屑。
寶然看她一眼,低頭接著忙。
高靜被挑起了情緒,嘰嘰喳喳地開始憤怒聲討那不知名的始作俑者,紅玉卻沒有如以往一樣細細打聽,只是追問高靜,班會上董老師怎么說,夏月寧又說了些什么。
高靜同情地說:“夏月寧她能說什么?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這種謠言最可恨了,你還找不著地方辯理去”
紅玉眨眨眼:“是啊,有些事情,是分說不清的。”
寶然又看她一眼。
紅玉大概被她一眼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沒有像以往一樣寶然家磨蹭到臨睡才回,高靜一告辭,就搶著跟她一起走了。
寶然一個人在屋里呆坐了一會兒,發狠似地做了許多題,寫了許多字,卻是一點畫畫兒的心思也沒有了。
第二天上午,寶然努力尋找機會想要跟夏月寧單獨說幾句話,卻突然發現困難無比。夏月寧的笑容還是有些勉強的樣子,看著卻似乎比昨天要放松許多,只是她一直待在教室,身邊總有兩三個人,或是在講題,或是在收作業,要不然就是在說些閑話,寶然幾次說:“夏月寧,我有點事兒找你”
那孩子就安靜靜當著幾個同學問:“什么事兒啊?”
昨天才剛剛辟過謠,寶然不想再讓周圍的同學們興趣濃厚地去偷偷注目夏月寧的臉,只好順她的意說些不疼不癢的話,心里暗自著急。同時也在納悶,思來想去不知是哪里出的問題,就算前一陣兒沒有像開始時盯得那么緊了,可是記憶里應該沒有什么空子可鉆啊?
中午放學,就有些悶悶的。
今天沒什么人再議論那個敏感話題了,一場風波似乎已經悄然過去。高靜又恢復了平日里且行且笑高談闊論的好習慣:“哎呀紅玉,今天可是把我給累壞了上午做了兩張卷子啊兩張體育課還繞操場跑了五圈老師簡直是瘋了”
紅玉笑她:“又不是你一個人兒累我們大家不都是一樣跑的?環城賽熱身嘛練練也好,不然到周末堅持不下來”
高靜不管,還是抱怨:“沒人性啊沒人性今天午飯又得多吃一碗了,啊——又要長胖啦”
寶然頓住腳步,片刻后在自己腦門上輕擊一拳:“我真傻真的”
那兩個也停下來,高靜奇怪地問她:“寶然你怎么啦?”
“沒什么”寶然想了想說:“高靜你先回家吧,我忘了點兒要緊的東西要回去拿,紅玉你陪我一起去”
“為什么?”兩人齊聲問。如果是落在教室的東西,不是應該找高靜陪著更合情理嗎?
寶然慢條斯理:“因為紅玉苗條,不怕餓……”
高靜氣呼呼地回家了,紅玉被自然妥帖地拍了一回,心情很好地挽著寶然回轉學校,“忘掉什么啦?非得現在去拿,下午上課都等不及嗎?”
寶然腳步匆匆,一路走一路泄憤似地踢起一片片的雪沫,濺得滿褲腳都是,“我怎么就忘了,夏月寧中午是在學校吃飯的”
“那又怎么了?關你什么事兒?東西是掉在她那兒了嗎?”紅玉還沒反應過來。
“沒有,什么東西也沒掉”寶然繼續急匆匆,忽然轉臉看著紅玉:“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她是在教室里吃飯,還是在,……別的什么地方”
紅玉停腳,“你什么意思?干嘛拖著我去?”
“你說呢?”寶然反問。
紅玉盯著她研究了一會兒,氣道:“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人精?你才幾歲啊?十歲回家畫你的畫兒看你的小說去吧寶然,這事兒你管不了”
“什么事兒我管不了?”寶然繼續問。
紅玉想起那時,才八九歲的寶然,在小屋里惟妙惟肖給她們表演瓊瑤劇,恨恨地用鞋跟敲著路邊的冰碴子:“妖精怪胎”
寶然沖她笑嘻嘻,天真純良,既不妖也不怪。
紅玉無法,只能招供:“好吧劉老師不是個好東西上個月有兩周他不是上課也戴著圍脖嗎?就是我給抓的可惜……,那會兒指甲養得不夠長,沒法兒給挖得再深一點……”紅玉抬手摘了手套,反反復復欣賞著自己越發尖利的指甲。
……就說嘛,那幾天紅玉古古怪怪的。
“后來他就再也不敢了?所以你也就什么都沒說了?”寶然涼涼地問。
“當然我警告他了,再敢動手動腳就直接戳眼珠子……是,我沒怎么跟別人說跟你們也沒說,說了管用嗎?那家伙根本不怕他當時就說了,我可以去跟同學,老師,還有家長去告,看有沒有人信我的”紅玉說著有些黯然:“我試了,跟同學說不想去辦公室,不想接近老師,被她們笑假清高,跟我們班主任只說了句不喜歡劉老師,她就說劉老師對功課抓得緊,要求嚴格點是好事兒,叫我不要有情緒……那個家伙什么都算計到了家長?你說我敢跟我媽說嗎?說了她非得去把辦公室給砸了砸完了呢?那家伙說過了,我們鬧他也不怕,我們沒證據鬧出來挨處分被人笑話的只會是我”
“你要是平時少傳點兒八卦,估計就會有人信了”寶然揭短。
紅玉不服地嘟噥了兩聲,也聽不清嘟囔些什么,完了又問:“那你們班夏月寧呢?她說什么了沒有?”
“沒有。”寶然搖頭。這才要命。夏月寧不比紅玉,紅玉那是唐阿姨的真傳弟子,看著嬌滴滴嫩生生,其實骨子里潑得很,下手也相當毒辣,可是夏月寧,不是被欺到了盡頭,估計只會悶聲兒忍著,可問題是,真被人欺到了盡頭才想起來反抗,來得及嗎?
“我們這就去找她,有你這個樣板兒在,大概她才會說一點兒實情。要不然誰也幫不了她”寶然拖起紅玉往學校走。
紅玉猶豫了片刻。夏月寧,她也認得的,這學期跟寶然熟悉起來以后還跟她一起跳過房子。因那女生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學習好,可是又及不上自己漂亮,紅玉對她還是有著挺真誠的好感的。所以最后還是挽起了寶然的胳膊:“好吧,我陪你去,咱們快點兒”
夏月寧不在教室。
同班另一個帶午飯的男生趴在靠暖氣的課桌上打瞌睡,被寶然吵醒了揉著眼睛說:“以前還在教室看書做題再去散散步,最近都是吃完飯就出去了,下午快上課了才回來”
兩個人出來,紅玉擔心了,“會不會是在……”眼睛瞟向西北角的物理辦公室。
“應該不是”寶然搖頭。看來問題就出在以前出去散步的時候,現在大冷的天,吃了飯不在教室里取暖,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只能是不想在教室里呆著,在躲著什么人。她們找不到,別的人也找不到。
為保險起見,兩人還是先悄悄繞到辦公室后窗上,趴著窗臺往里看。窗臺上積著厚厚的冰雪,玻璃窗也冰冷得粘鼻子,憑空受的這些罪,自然要算到那可惡的老師身上。
辦公室里陳設簡單,一目了然,劉老師一個人坐辦公桌前寫寫畫畫,似乎是在批改卷子。
再沒第二個人。
兩人放了心。寶然想了想,夏月寧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面,太冷,……還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對了,開水房
又繞回去,擦邊兒經過物理辦公室的時候,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劉老師顯然同寶然紅玉一樣小小地驚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原來是你們倆呀大中午的,不回家休息,到學校里來有事兒嗎?”
紅玉翻著眼珠偏過頭去,他也不以為忤,依舊和藹地看著寶然。寶然卻問:“劉老師原以為是誰呀?”
劉老師頓了頓,接著坦然笑起來:“我原以為是夏月寧呀說好了讓她幫著改改卷子的,這兩天復習,交上來的卷子實在太多,不改也不好,否則你們不是都白做了嘛……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教室里也沒有,你們見到過她嗎?”
……嘆為觀止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鎮定自若無恥到底的
紅玉繼續白眼,寶然笑瞇瞇:“我們也沒見過,見到了一定跟她說一聲兒”
走老遠回頭見那間辦公室門關上了,紅玉恨恨地捅寶然:“那種人搭理他干什么不罵他一頓算好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再說了,你翻他白眼有用嗎?不傷筋不動骨的,只會讓他更得意,那還是不要浪費力氣了”寶然說。
“那你打算怎么辦?”
“還沒想好。等問問夏月寧再說吧”
開水房在大門值班室后面,是一間陰暗狹小的偏屋,里面有熱水的蒸汽繚繞,可是也沒比外面暖和多少,只多少擋了些風罷了。
夏月寧正蹲在熱水龍頭下的小池子邊洗飯盆,她洗得極細極慢,仿佛要在這里扎下根去。
“嘿”寶然叫她:“你袖子都要結冰啦”
夏月寧似乎是給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她們,松了口氣,又疑惑地問:“你們沒有回家嗎?到這里來干什么?”
紅玉故意嚇唬她:“剛才碰到劉老師,說有事兒到處找你哪”
夏月寧手里的飯盒蓋兒都差點兒掉了。
寶然上去幫她拿穩了扣好,“走吧別老呆在這里,當心凍出病來”回頭告訴紅玉:“再胡說八道,回去就把你指甲給鉸了”
紅玉縮縮手,老實了:“我們回教室去吧,這里太冷了”
夏月寧不動:“你們走吧,……我還有點事兒。”
……坐都沒地兒坐的一個小水房里,還能有什么事兒……
寶然同紅玉一起動手拉她:“走吧不回教室也行,我有地兒去,跟我來”
特意從初中部院子外面繞過去,到了小學部院子的美術組辦公室,寶然掏出一把鑰匙開了一扇門:“進來吧”
美術老師的小小辦公室,還是跟以前一樣堆滿了石膏像和畫紙畫框,桌上地下到處可見干結的排筆和擠得癟癟的水彩水粉顏料,勝在暖和。
叫夏月寧靠墻坐下,把冰涼的雙手和濡濕了袖口放在暖氣包上烤著,寶然開門見山:“你老這么躲著有用嗎?一直躲到畢業?”
夏月寧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倆,還是不吭氣。
碰上這樣兒的,實在是很沒脾氣,寶然哀嘆:“當初跟我單挑的勁頭哪里去了?”
……說完寶然就后悔了,……那能一樣嗎?怎么把自己跟那種東西放一塊兒比了……
幸好那兩個也沒察覺,紅玉總算不再搗亂,勇敢地現身說法:“……你怕什么?你看我就不怕現在他就不敢動我……雖然我也動不了他……”
聽了紅玉的遭遇,夏月寧大概是終于找到了同志,“哇”地哭起來:“我沒辦法……我不敢……。他說……,我要是敢往外說,他就能讓所有人都來罵我,也能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我不信,……晚會上就開始傳那種話……”
寶然皺眉:“董老師就沒找你問?”
“問了……,可我還是不敢說,……我沒證據,萬一老師不相信我就完了,別人會怎么看我”夏月寧顯然也有著跟紅玉一樣的顧慮,只是她更膽怯,連試都不敢試一下。
紅玉氣哼哼:“就這樣算啦?不行我們告他我也幫你作證”
寶然點頭,……很好,很會……敲邊鼓……
夏月寧噙著淚搖頭,“他說就是公安局的人來了也沒用,沒證據的,就算信了我們的話也不能把他怎么樣,因為他沒犯法,再說……,……也沒有真的把我怎么樣,沒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又不會耽誤我將來……結婚嫁人……”
最后幾句聲如蚊吶,眼睛里帶著濃濃的迷惑,看紅玉的表情,顯然也不甚明白。
寶然自然明白,深吸口氣,也不知是稍放下點心還是更加的作嘔,她得承認,盡管有準備,自己還是被惡心到了……
夏月寧頓了頓,又接著說:“他還說,真鬧出來了,他頂多是受個處分,換個學校繼續教,可是我……,以后我也別想在這里待了,……我們那兒的學校辦不起來了,家里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我送過來……”
是啊,這就是關鍵了。那個家伙把女孩子的心理算得很準,這次的流言事件,根本就是對夏月寧的一個警告,并且利用了輿論幫自己預先脫了身。
而且這個人非常謹慎,絕不招惹他不能招惹的,比如他對著高靜寶然,哪怕是私下無人,也是一派的坦然和悅,就如同面對著,……書記和廠長。來這里三年,也不知禍害了多少,卻一直沒什么負面消息流出,而且還樹立起了一個根基穩固的正面形象,可見其手段高超心思縝密。
這種情況下,夏月寧再出來說他是個猥瑣小人,會有幾個人相信?不說別人,連高靜都不能相信,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敢說。
寶然去幫她說?她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說出這種話來,誰會取信?而且她就更沒證據了,難道跟人說是因為聽了薛紋的警告?薛紋是誰?在大人眼里根本就是個反證好不好
寶然也沒辦法大義凜然地如同公安機關那樣勸說夏月寧和紅玉:“為了以后不至于有更多的女孩子受害,請勇敢地站出來”
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現在是八十年代,不是那小學生都有人給發避孕套的二十一世紀。
什么是衣冠禽獸?這就是還沒有實質性的傷害沒有證據你還想怎么樣?
哼寶然想,你不犯法是吧?你不留小辮兒是吧?你婉轉是吧?行,咱也給你來個婉轉的,沒證據的,不違法亂紀的……
紅玉和夏月寧看著寶然磨牙,小心地問:“你……,怎么啦?”
“沒怎么”寶然定定神。“這樣,我這把鑰匙給你,以后中午吃完飯自己過來休息,從里面把門插上就行了,我跟老師說一聲兒他中午就不會過來了,你放心我跟他很熟。好好復習考試爭你的第一吧”
夏月寧低頭:“沒心思。這次能不能及格還不一定了……”
“那哪兒行我還等著你把葉曉玲給踢下去呢”寶然笑嘻嘻,“至于那個姓劉的,你不用擔心,也許等不到下學期,他就不教我們了呢”
什么意思?兩個人驚異地看她,紅玉想了想明白了:“寶然你有內部消息?”
“消息嘛不好說,不過……”寶然裝神弄鬼地笑:“天有不測風云”
那兩個愣一下,齊齊瞟向窗外,……蔚藍明透,一個難得的冬日晴天……
寶然也看到了,“咳那好吧,是人有旦夕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