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第二百一十四章結束
這章,悶……
寶然同學人生當中第一次登臺,自趕鴨子上架開始,以除了策劃人,臺上臺下皆大歡喜結束。經歸納總結,自覺效果還是不錯,并且決定從此敬佩所有在聚光燈下鎮定自若的強人,不拘是從業人員還是領導同志,同時非常感激地對齊進凱道謝:“估計以后再也不會怯場了,……只要想到您的光輝形象”
高靜也跟著點頭,她當時離寶然比較近,恰逢其會。
齊進凱非常想得開,很快就不把那半副胡子放在心上了,大方地說:“那也行啊,我這效果還是長期的,值了”
回家寶然暗自嘆息:活到老學到老啊……
那邊廂,寶晨接連兩天往外跑,午飯都不回來吃,大家倒也放心,因為廖所長親口說了:“看他也沒什么事兒,過去給我們那兒的小伙子打個下手,算是個,……社會實踐吧”
寶然只納悶兒寶晨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根據克里木江同志的經驗教訓,廖大爺的下手,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寶晨這才回來幾天啊,就給抓著什么小辮兒了?
可她也只能納悶著。白天忙完了,晚上寶晨就同家人守在電視機前,一起越來越沉默地注視著一切進展。
直至四號,一切戛然而止。
寶晨又去揩公家的油,用爸爸的電話跟學校溝通過后,并沒有立時返校,而是在家里等待通知。每日里白天給廖大爺打白工,晚上給弟弟妹妹補課,剩下的時間多是一人沉默,或者去捧了爸爸書柜里的一些大部頭出來啃,包括以前不屑一顧的《選集》。
又一個周六下午,寶晨難得被放了半天假,同寶然兩個在小石桌邊面對面坐著,一個看書,一個畫畫兒。院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到兩只蜜蜂在嗡嗡地飛。
寶然在聚精會神地描繪著一幅,顏色清淡,深深淺淺的綠,鵝黃淡綠勾勒的白,畫面卻是繁瑣細致,枝繁葉茂。寶晨偶爾抬頭看她一眼,再看看頭頂上濃密的紙條藤葉,還有大大的黃色絲瓜花和小小的紫色扁豆花,然后又不聲不響埋頭接著看。
一片靜謐之中,傳來敲門聲,接著有個聲音在說:“小伙子找誰啊?進去吧門肯定開著”
是廖所長。
寶然撂下筆,活動著酸脹的手腕搶著跑去開門,就見廖所長身邊站個小伙兒,認識。
“大爺好于大哥好”寶然說著把他倆讓進來,寶晨也站起身:“大爺晉文你怎么來了?過來坐就這兒院子里吧?還舒服。”
廖所長進來:“寶晨這是你同學?”
“哎”寶晨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于晉文,大虎也認識的。晉文,這是廖大爺”
晉文小伙兒趕緊禮貌地彎腰:“大爺好”
“哎好好”廖所長答應著,回頭問寶晨:“你爸那自行車在家嗎?借來使使,我那個鏈子不好了……還得再找個扳手”
“在都在廚房里呢我去給您推……”寶晨說要轉身。
“不用我自己來行了,跟你這小伙計說你們的話吧”廖所長熟門熟路自己進去了。
寶晨也就不跟他客氣了,只拉著于晉文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們學校……,怎么樣?”
于晉文同學,不知還有幾個人記得,當初跟寶然她們一起游南山的,……在北京上學。
見寶晨追問,于晉文苦笑,原來他早在五月中旬,經家里幾番電話電報無動于衷之后,就被他那在市委工作的老爸親自赴京強行帶回。
“聽我弟說了,才知道你也回來了。前幾天一直給我爸關著不許出門,這兩天才剛松快一點兒”于晉文坐下,順手拿起寶晨扣在小石桌上的書翻一下,“資本論?你看這個”
寶晨笑笑:“隨便翻翻。”見寶然進屋端了茶盤子出來,提起倒上一杯:“喝茶”
于晉文捧著茶杯慢慢地抿,仿佛那添了兩朵的菊花的茶水苦澀異常。
“……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他突然說:“他們……,我們我們不過是想讓咱們這個國家,……變得更好……”
寶晨還沒答言,廖所長兜里揣著不知打哪兒翻出來的大扳手,推著自行車叮哐叮哐出來了,順口接話:“變得更好?就你們那些學生?把個首都廣場一占一個月,攪得烏七八糟的,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下面也跟著亂那還叫更好?胡鬧”
廖所長今天是便服,于晉文不知他什么身份,冷丁兒給這個看著不很打眼兒的半老頭兒訓了,很不服氣:“大爺您不懂,我們是為了爭取民主……”
“什么民主就知道空口號嚷嚷得響學生學生,不好好念你們的書,連自己都還養活不了,就想去賑濟天下了?年輕人,還是干點兒實在的事情好”廖所長語氣相當的傲慢不屑。
于晉文臉上顯出些激憤的神色,到底還是忍住了,賭氣把頭扭向一邊,很無禮地不去跟長輩道別。
……不過廖所長也不在乎他的禮貌,撂下那句話后,就徑自出院門去了。
于晉文這才回過臉來,看了看寶然,欲言又止。
“沒事兒,有什么話你說吧我這妹妹是個悶嘴兒葫蘆,只進不出。”寶晨讓他放心。
寶然受到如此信任,感激地沖大哥諂笑,幫他也倒杯茶,心的話:我不說,我誰也不說。
……我就將來寫寫網文……
“你相信電視上說的嗎?我不信我怎么也不能信肯定是他們瞎編的……”于晉文有點兒激動。
“我信。”寶晨突然說了一句。
于晉文愣住了,“你……,說什么?你胡說你又沒有親眼看見……”
“你也沒有。”寶晨打斷他,“那為什么就一口咬定電視畫面都是瞎編的呢?”
是啊是啊,寶然悄悄點頭,造假都來不得那么快的吧?
“……可那些都是……,跟你我一樣的學生啊”于晉文幾乎要怒了:“手無寸鐵只會拿筆桿子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寶晨聲音淡淡的,“你是幾號走的?十五號對吧?我二十號才離開那里。”
“你……”
寶然低頭,按著自己電報的時間和寶晨到家的時間算了算,唉,果真。這樣一個時間差,廖大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爸爸當時就猜到了吧?只不過兒子已經回來了,他也就裝糊涂沒再追問。
“是,我回家前去那里彎了一趟。你不知道,當時的那種場景,那種情緒,簡直可怕”寶晨接著說:“不瞞你說,在學校的時候,我也跟著寫過標語的,還上過兩次街。可到了那里,看到那些……,狂熱的同學們,我還是迷糊了。不依不饒的就在那里硬抗著,到底是要達到一個什么目的,才肯罷休?”
“……不過是想要國家重視起來,聽聽學生們的意見,可他們不聽……”于晉文有些虛弱地辯解。
“真的沒有聽嗎?”寶晨像是問他,又像是在自語:“那么整個兒五月,我們都在干什么?全國都在聽。還不夠嗎?我們要讓他們聽多久?聽到什么時候?一直到國家答應我們所有的條件?……說到這里,我想問問,晉文,你清楚那些給‘我們’做代表的人,都提出些什么條件嗎?”
于晉文蠕動著嘴唇,想要說是,可又不能。
“你也不清楚,對吧?”寶晨等了等說:“他們真的能代表我們嗎?別人不好說,我自己覺得,連他們是什么樣的人都不知道,憑什么就給他們代表了?這個想法,我也就是在這兒,說給你聽。在北京的時候,告訴你,我害怕了,我不敢說,不知怎么就有一種感覺,要是在那里說了,當時就能被人扇倒在地,再踏上一萬只腳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于晉文盯著玻璃杯中泡開的小菊花,沉默著。半晌輕輕點下頭,“當初被我爸帶走的時候,就有人罵過我。”
“嗯,那還是在學校里。你覺得這樣正常嗎?”寶晨喝口茶,瞇起眼睛向藍得刺眼的晴空望了望:“我們都沒在現場,當時的情形誰也不清楚,可是有些事情我們看得到,也應該能想清楚。你十五號走的時候,那里是什么樣兒?”
晉文只給出一個字。
“是啊,我離開的時候,剛剛開始戒嚴,更亂”寶晨吸口氣:“一國的首都啊,亂成那個樣子。那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吧?”
“當然不是”這點于晉文還是清楚的,“可我們的初衷是好的呀……”
“……初衷也許是好的,只是做錯了事。”寶晨接著說:“可都已經是大學生了,不是小孩子,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他們空有崇高的理想,美好的愿望,卻在一路的橫沖直撞下失去了對事情的控制。不管他們愿意不愿意,當有人以他們的名義在那一片狂熱亢奮得已經失去了理智的混亂中,喊出了反動口號時,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話,當他們當中有人動手,以為民請命的名義打砸搶燒,甚至殘害人命時,他們也將自己直接推到了他們為之奔波呼喊的祖國的對立面。他們熱愛的祖國,和他們自己,都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寶然想起,以前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名字不記得了。講兩個青年戀人,文革中先是批斗了自己的恩師,然后又因觀點不同加入了對立的幫派,從理論辯駁直至舉槍對敵,再后來又同被卷入下鄉大潮,數年后相繼離世。最后,當年被他們打倒的老師,帶了小學生們去了這兩個曾經是他最喜歡的學生的墓前。
孩子們看著簡單的墓碑好奇地問:“他們是什么人?”
“是好人。”老師答。
孩子們又問:“他們是英雄嗎?”
“不,他們不是英雄。”老師說,“他們,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