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說是跟紅玉這么說,寶然清楚,居然有不長眼的臭小子在這種關鍵時刻瞟上自己的妹妹,作為一個雞婆屬性極強的血親大哥,寶晨當然不可能真的就什么都不管。
只不過紅玉同學沒有選好時機,而且她想要看到的八卦是注定無法親眼看到的,也許連個消息都得不到,……寶晨這么好面子這么護短的人,怎么可能給她這樣的機會?
寶然很自覺地做好了被教育的心理準備,寶晨一時半會兒的卻還顧不上她,他忙得很,雖然同學們基本上都已經畢業上班,來往的少了,可是兩年沒有回家,大部分的時間都理所應當是屬于自己盼得牽心掛肚的媽媽。
于是寶晨只出去了兩三趟,就乖乖地貓在家里,跟著媽媽一起里里外外忙活著準備年貨。寶輝則如當年寶晨第一次出門返家一樣,和少虎一起,動不動就跟同學們跑得不見蹤影,如若不是顧忌著家里還有個正在復習的妹妹,估計早就領著人回來拆房子了。
其實他們不用這么小心,眼看已近大年三十,寶然哪里還能坐得住,想著他們在下面團團圍坐和粉揉面洗菜剁餡兒,心里就癢癢。趴在桌子上醞釀醞釀,嗯,按說時間寶貴,高考生珍貴,現在應該抓緊了分分秒秒,可是自己不一樣啊自己這只笨鳥起飛的時間比別人長出了不止一年兩年,就有差距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
理由充足了,寶然毫無心理負擔地給自己放了假,顛顛兒地下樓干活。
真難得,寶輝居然也在,學著寶晨似模像樣地綁了圍裙,剛才不知正鬧些什么,臉上白色的粉面抹了一道道。
“你怎么下來了?”媽媽見了問:“有你哥哥們幫忙就夠了,寶然只管去看你的書吧”
真虧了她,這幾年加上二虎少虎兄弟,從這里已經送出去了四名大學生,寶然自己都疲沓了,媽媽這根階級斗爭之弦居然還是繃得這么緊。
“沒事兒啦,明天就三十了,我也歇一會兒嘛”寶然徑自洗了手,懶洋洋坐下包餃子。
“話不是這么說。”媽媽手下不停,嘴里也不停:“現在的時間,能抓一點是一點兒,別看就這么一會兒,就算是只能背了一小段課文啊記下一個單詞啊,說不定高考卷子里就有了,那不就能多得幾分?別的媽不清楚,這個我可是知道:高考呢有時候就是那么幾分,差別就大了去了”
“媽您也說是說不定了,說不定我這會兒看的東西八輩子都不會考,那不是浪費時間嗎?”寶然慢條斯理地犟嘴。
“你可不要嫌我啰嗦,當初你幾個哥哥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寶輝少虎好像就歇了初一到初三吧?二虎那時候,悶在屋子里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就連寶晨,啊,那會媽記得也是很少下樓來的對吧?……你的把握總不會比你大哥還要大……”媽媽還是嘮叨個不住。
“就是就是”寶輝也在一邊幫腔兒:“以我們的水平都幾乎要頭懸梁錐刺股,你那點本事兒就更該小心了學著點兒,當初我們誰都沒像你這樣兒啊,一會兒下來轉悠一趟,心神不定的”
……你們可是不下來,根本就是樂得不用下來有什么事兒只管把我使喚得一個勁兒……
寶然無奈地看著笑瞇瞇聽得津津有味的寶晨,唉,這兩年家里的人越來越少,老嘮叨功夫也愈加見長。
不過……,算了,愛啰嗦就讓她啰嗦吧,以后媽媽能夠啰嗦兄妹幾個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寶晨高踞一端,一根小小的搟面杖靈活至極,圓圓的餃子皮兒一張張飛出來,中間厚外圈薄,絕對標準。
“真難得,這么幾年了還沒扔下這個手藝”寶然一邊利落地接過來夾餡兒捏攏,一邊習慣性拍馬。
“那是大學里好幾次班級會餐,我都是那搟皮兒的主力”寶晨滿臉得意,顯然被捧得很是受用,順便幫寶然解個圍:“就這幾天沒事兒的媽,我查過她的功課了,按現在的進度慢慢復習,發揮正常就沒大有問題。”
“哦……”媽媽頓時不再多說。
寶然也無語。
……感情自己這個當事人怎么說都抵不過寶晨一句?這人品……
好在媽媽立刻又找到了新的關心對象:“寶晨啊,這次回來呆多久?媽算過了,正常的探親假是二十天,加上春節七天,還有路上的來回,總有一個半月吧?正好給你把身上的毛衣重新織一套,我看你現在穿的,是在那邊買的吧?哎呀呀一點都不好,薄得不行一看就是南方過來的,那手感,肯定不是純毛的吧?那怎么能行,聽說那邊連暖氣都沒有,凍壞了怎么辦等這兩天忙完了,一過年就給你織媽現在閑著沒事正好多織兩件,換著穿……”
寶晨很有耐心,直等到媽媽停下來換口氣兒的功夫才說:“不用了,也來不及,我那邊回來之前就說好了,初四就得走。”
“……啊?”媽媽大驚失色:“才這么幾天,怎么可能”
寶輝寶然相互看看,都不出聲兒。
寶晨早已經換了工作的事兒,寶然在爸爸的默許之下一直沒跟媽媽說,知道她肯定不能高興的,現在看來,瞞是瞞不下去了。
“二十天探親假那是國營單位。”寶晨想了想對媽媽說:“而且那也得工作滿一年之后才能有。再說了,我現在已經下崗啦,在浦東一個私營公司打工呢,哪兒來的什么探親假。何況我們又不是生產企業,跟老外做生意的誰管你過年不過年,這陣子正忙著,就這幾天,還是跟老板關系好,給我開的特例呢。”
他已經說得盡量和緩,媽媽還是想不開了,什么都不理論,只顧記著那個特別敏感的詞兒:下崗。
“……怎么會這樣”媽媽手里的一只餃子都忘了捏,“寶晨你是大學生啊,還是那頂尖的名牌大學出來的,怎么也會下崗?……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寶晨,……就算單位效益不好想辦法調動一下也行啊,怎么能去私營企業?一點保障都沒有啊。”
……媽媽顯然是想起了她那艱辛的打工之路了……
“咳……,是這樣媽,其實呢,很多私營公司待遇比國營企業要好的多。”寶晨解釋:“我們同學還有不少直接辭職了的,也混得挺好,只要掙錢,在哪兒干都是一樣。”
見媽媽還要說什么,寶晨趕緊又加幾句:“真是一樣的,國營企業一樣的合同幾年一簽,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得走人了,不信晚上咱爸回來您問問他,現在都這樣兒”
終極波ss被搬了出來,媽媽將信將疑地再次住嘴。
寶晨看看偷笑的弟弟妹妹:“發什么呆那邊餃子都放滿了”
寶輝端了包好的餃子去院子里凍,沒一會兒撲拉著身上進來,帶進一股清新凜冽的寒氣。
“喝好大的雪明天可是有事兒干了”
寶然回身,把圍裙墊在手上,抹開窗玻璃上濃厚的水霧,果然,剛才灰沉沉的天色已經有些返亮,應該沒什么風,空中滿滿都是累累墜墜粘連成團的碩大雪花,卻只輕飄飄緩緩而落,似乎可以聽得見那白絮輕落在窗戶地面上的撲簌聲。
這場大雪,直下了一夜。
天還未亮,寶然就被透過了窗簾的瑩瑩雪光照醒,慢慢起床,套了厚厚的棉衣褲推開陽臺門,大半個陽臺都灌進了平展展一層雪。取了掃帚輕輕掃起堆到落水口,來到陽臺邊,向遠處望去,人家的屋頂煙囪,大路小道,林帶樹梢,都似被施了隱身法,嵌入了滿目的銀光雪影之中。天還黑沉沉的,遠遠看不見的山尖接天處,隱約透出一絲藍幽幽的晨曦,斜斜地照射在雪面上,遠遠近近,虛虛實實,點點的鋒芒刺目。寶然微微瞇了眼。
低頭看看跟前,足有一掌寬的水泥扶欄上面,也肥厚厚地積了一層,松軟新鮮得散發出天際的味道。寶然踢拖回屋,拿下了書架上嫦娥奔月的小鐵罐子,回到陽臺上,舀起一小勺白砂糖平鋪鋪地撒上去,拌一拌,湊過去含了一口在嘴里。嗯——,最天然的冰沙糖啊
“一大清早就吃雪,也不怕肚子疼”
回頭,正是寶晨伸腰擴胸地進門過來。“大哥你也起這么早啊?”
寶晨點點頭,徑直上了陽臺,同樣瞇起眼睛向遠處望了望,“嗯,今天晴了。早點兒吃飯,今天還要蒸饅頭燉肉寫春聯。”說著彎下腰也去舔了一口,又“呸”的一聲吐出去:“好好的加什么糖這玩意兒就那么直接吃味道才正”
……這不是突然小資產階級了一下想三毛一把么……
寶然反問:“干嘛不能加糖,你不是最愛吃糖醋排骨?”
“那不一樣”寶晨一如既往的常有理:“不管什么東西,該什么味兒就是什么味兒,你如果有本事能把它紅燒了,加糖加鹽都沒人會有意見”說著探頭看看樓下,撲撲啦啦幾下,將欄桿上的雪全掃了下去。
……好吧,跟流氓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寶然揉揉鼻子,“我下去洗臉了。”
“慢著”寶晨轉身到床邊大模大樣坐下:“下面爐子還沒生起來呢你著什么急。……那封情書呢?來來拿過來給你大哥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