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算計
天色已近黃昏,暖風習習,吹得人差點就能睡了過去。
徐青綾有些迷瞪,昨日睡得并不踏實,使勁睜了睜眼,望著眼前這花團錦簇的景象,重重疊疊,思緒卻是飄遠了,不自覺憶起了方才珊瑚所匯報的情況。
在琉璃去府衙打聽消息時,她便聽了珊瑚的稟報。果然不出所料,這薛長貴有賭癮,且不輕,已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了。
那時,賭坊老板還跟珊瑚說了一句,“這薛長貴呀,是個為了錢,什么事兒都能干得出來的人”并好聲勸道,“你且莫要與他過不去,忍忍他也就罷了。”
徐青綾覺得有些好笑,這賭坊老板都成了善渣了,倒是這薛長貴卻不似善類。
以袖掩面,徐青綾輕輕打了一個哈欠,困意難消。
聽珊瑚一一報了后,她便不知道干些什么。心念著再堅持一陣子,待用過了晚膳,便歇息了去。省得這會兒睡了,晚上又睡不著。
便如慣常般,去了西次間。然而,捧起書,看不了一頁,倒是將困意看出來了,遂,罷了手,出了西次間。
因此,這會兒她才會帶著一眾丫鬟,閑來無事,剩著天色未暗沉下來,去修剪一下院中的花草。
又是大大一個哈欠,雖不雅,但姿態還算優美。
珊瑚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小姐這一連都打了四五個哈欠了,遂,建議道,“小姐,您要不先回房歇歇,待吃飯了,再喚您起身?這些花草,就交給花匠來打理就行。”說著,便將本想遞給徐青綾的剪子,又遞回給了隨伺一旁的玲瓏。
徐青綾擺擺手,使勁睜開眼來,“再過半個時辰便要用膳了,也睡不舒坦,還不如再等一會兒。你將剪子給我,這活兒,你家小姐還是干得了的。”
伸手向珊瑚討要,珊瑚無法,只好從玲瓏手中取了剪子,遞與自家小姐。
徐青綾一笑,接過珊瑚遞過來的剪子,小心地避過一旁長勢良好的枝丫,修剪著一些礙于生長的繁亂枝丫。
此時,徐青綾修剪的是一株西府海棠,長得不若旁的人家那般高大。她府中的這株西府海棠高不過兩尺,卻是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其中夾雜著粉紅色花朵,六七朵成簇向上,與別家的,無甚差別。
徐青綾盯著這球形花簇,腦子有些暈眩,眼前竟然浮現出一張有著狹長丹鳳眼的冷峻臉龐,心中一個激靈,對準這花簇,狠狠就是一剪子。
直至凋零的花瓣落滿一地,以及眾丫鬟詫異的眼神,徐青綾方才清醒過來,意識到剛剛所做之事,一股熱氣頓時噴頭而上,整張臉全羞紅了,嘴里還不停地嘟囔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對,夜有所夢日有所思也不對”
怎么想都不對,心中一時亂了章法,表現在外的就是搖晃著腦袋,揮舞著雙手,全然不知自己手中還拿著把剪子。
剪子的尖頭鋒利無比,眾丫鬟們驚呼躲閃,徐青綾卻是渾然不覺,直至手中一沉,這才回過神,發現是玲瓏一手抓著她的左臂,一手將她手中的剪子取了下來。
此刻,徐青綾方才意識到,自己差點造成了一場由一把剪子而引發的血案。
徐青綾傻笑一聲,尷尬道,“我沒注意到手中還有剪子,玲瓏,你沒事吧?”
玲瓏搖搖頭,福了一禮,平靜道,“小姐,奴婢沒事。”話落,才抬起頭來。
“呀玲瓏,你額頭的傷是怎么回事?不會也是我方才不小心碰到的吧?”徐青綾驚疑道,自己應該不會荒唐到如斯地步吧?剪子碰了人,還不知道
徐青綾的一聲嚷嚷,引得珊瑚與春夏秋冬都望了過去。玲瓏額頭上,淤青一片,此時,已經犯紫了。
春夏秋冬滿臉不解,眼中透著憐惜,而珊瑚似乎了然于心,卻是并不多言,每個人的表情,徐青綾都盡收眼底,心中一下子便明了了大半。
玲瓏搖搖頭,懦懦道,“不是小姐的緣故,奴婢,奴婢沒事,奴婢不疼”眼神凄凄,透著霧氣。
徐青綾微揚起唇角,這淤青都變成紫紅色了,顯然不是她方才所為,而對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卻未直言,只是問道:
“嗯?你說說,是何人所為?若是讓我知道是誰打的,我定不輕饒”音調中已透著些冷意。
“是,……,是奴婢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與其他人無關。”緊咬牙關,低垂著頭,眼神卻若無似有地瞥向在院子中打掃的幾個小丫鬟,那幾個丫鬟正好是與玲瓏同屋的。
徐青綾唇角再度揚起,“哦,這樣啊那……”后面隱而不說,瞅著玲瓏的神情,卻是未見喜色。不由暗自忖度,是個沉得住氣的可是,她不喜歡丫鬟們跟她耍心機。
“那你今兒個先回去歇著吧”徐青綾曼聲道。
玲瓏猛地抬頭,望向徐青綾,卻被她透著冷意的眸子一驚,馬上又垂下頭去,“謝小姐,奴婢這就退下。”曲膝行禮后,才轉身退了下去。
徐青綾瞬間失了想繼續修剪花草的雅興,更何況,剪子又被玲瓏毫無知覺地帶走了,沉聲道,“回屋吧”透著倦意,與方才的疲憊全然不同。
“小姐,您這就回屋啦?不多在外頭待會兒?”春桃天真問道,完全沒感受到方才自家小姐隱而不發的怒氣。
“不了,回屋吧”徐青綾望著春桃純真的臉龐,暗道,還是個不知事的孩子啊日后,得給她找一個老實人才行,不過,這事還早。
進了屋,徐青綾便遣了春夏秋冬,只余珊瑚一人。
冬雪不在,珊瑚就替了她的活計,給徐青綾倒上一杯茶水。
然而,徐青綾并未端起茶盞,只是看著她,半晌,才道,“端把錦杌坐了吧”
“是,小姐”珊瑚將錦杌放置于炕旁,挨著徐青綾坐了,未等她詢問,先含笑勸慰道,“小姐,您可別生氣這病才好,莫再氣病了”
“行了,跟我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徐青綾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這三年來她也頗為依賴珊瑚,而她也幫了她不少忙,她們之間的相處也可以說是亦仆亦友,不過,這僅僅是徐青綾看來。對珊瑚來說,她還是她的主子,萬不敢將她當做友人看待。
自家小姐雖未具體指明是何事,但她當然是知曉小姐生氣是為哪般,否則也不會單獨留她下來。
只聽珊瑚緩緩道來,“因著小姐近幾日對她的重視,而奴婢見她說話也有理有據,就起了培養她的心,便對她多有留意。因此,奴婢今早便發現她額頭有傷。”
徐青綾點了點頭,她之前的想法也是再從小丫鬟中挑幾個人出來,見玲瓏平素做事也穩妥,說話也有條理,確實起了將她拔起來的心。故而,昨日的宴會,在眾多小丫鬟中,獨獨帶上了她。
“隨后,在奴婢的一再追問下,玲瓏才說了。是同屋的丫鬟,昨日見她一人隨著二等丫鬟去了青衣閣,本來就不滿她,如今更是忌恨于她。一言不合,發生了口角,才會不小心將她推到桌沿旁。”
珊瑚搖搖頭,眼神不由黯淡了下來,“奴婢實在是沒想到,今兒個她會想將此事捅到您面前,借,借您的手,去懲罰那些小丫鬟。”心中暗嘆,可惜了這般聰明的丫頭,今日怎地就犯了糊涂呢?
徐青綾面色一凜,果然是這般
玲瓏千不該,萬不該,將她與其他小丫鬟之間的矛盾,挑明到她面前,妄想挑起事端。而不是靠她自身的本事好好平息眾丫鬟的嫉妒,并尋到法子與她們平和相處。
她真真是恃寵而驕了,竟然大著膽子算計到她頭上了
她徐青綾要的是真正聰明的丫鬟,而不是自作聰明,來算計她的丫鬟忖度片刻,暗道,還是調開她的好,省得養虎為患。
“玲瓏這丫頭,成不了氣候,你將她調到紫蘇院吧”徐青綾斷然道。
因著府邸中只有她一個主子,便將多數的院落封了,只余正院與紫蘇院。正院是她的居所,紫蘇院是客院,只有唐蘇偶爾過來住上幾日。平日里,是空著的,院里的丫鬟活計清閑,卻是不受她的重視。
珊瑚應諾,玲瓏算是毀了自己的前程,小姐身邊的丫鬟指出去也是體面的,多數夫家條件不差。而府邸中的丫鬟,最多也是派給小廝的。
其實,徐青綾這般懲罰可以說是輕了,她并未遣她出去。這也是因為玲瓏她畢竟搶下了她手中的剪子,多多少少避免了她用剪子傷人的可能。盡管她的本意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罷了。
屋中主仆倆默默無語,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小姐,奴婢回來了。”是琉璃的聲音。
“快進來吧”徐青綾朝門外喊道,珊瑚已是起身去開了門,引琉璃進來。又端了杯茶給她,“先潤潤喉”
琉璃一口氣將茶水飲盡,給徐青綾行了禮,方才道,“小姐,狀子幾日前已經遞給府衙了,只不過,府衙也不知為何緣由,竟然久久未能傳召不過,如今奴婢已經打聽出了些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