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二章 見呈王

夜晚,曇宮的上空交織著輕輕的呼吸聲,以及女子們思鄉的夢境。我和另兩位公主同住在門楣上標識著霜降的偏殿里。后來我才發現,原來很多內殿的門上都有以節氣標識的名稱。還有些,是以景致,比如江水,山巒的名字命名的。我發現有一個房間叫晉水。

與我同住的兩位公主是靈塔國的恒惜公主和南齊國的月蘇兒公主。我不習慣我的房間里有別人,于是在曇宮住的那兩天,我幾乎沒有睡過覺。時常披著衣服坐在宮殿前的梨樹下,我終于體會到,原來離家萬里是這么孤獨,思鄉,是這樣一種幾乎致命的難過心緒。瑤國,此時正在離這里很遠的方向隔著晉水,隔著重重的山嶺和平原與我搖搖對望。

顛吉發現我不在了,便會出來找我。我催她回去睡覺,她不肯。我知道,她不放心我。于是便聽她與我閑聊,原來她也發現了,在曇宮里的這幾天,一直沒有看見那晚與我一起進呈宮,在宮門前給我讓路的綾鄂公主。各國的公主都住在這里,為什么她沒有,難道她是特殊的嗎?

我沒有隨著顛吉再繼續猜下去,因為沒有那份心思。

來到呈國的第三天,我見到了呈王長空焰。記得那天,天空布滿了陰云,有風卷著那些灰色的身影翻卷變化。或有飛鳥的一抹迅疾身影閃過我的視線,隱沒在厚重的云層中。

我站在朝華宮的前廣場,從人群中抬起頭,仰視那位坐擁生殺大權的帝王,心里滿是忐忑。廣場上的風吹動公主們的裙擺和長發肆意搖曳擺動,撩撥著這座宮廷中像是被亡靈充斥著的窒息氛圍,妖嬈卻帶著死亡般的凄艷。

這場面竟然滿是悲壯的味道,他離我們太遠太遠了,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能感覺到那危險的氣場凝聚在他的上方和周圍,帶著危及性命的味道,令人不安。他正在從上面俯視這些臣國的王族女兒們。

然后我看見他走下來,那張臉便一點點地清晰。

除了驚訝于那張臉的年輕和英俊,卻有更重要的東西正在猛烈撞擊著我的視覺。他是那么像一個人,像送我來呈國的魏呼延將軍。怪不得,那天魏呼延將軍來到這里的時候,無論宮廷中的侍衛,宮仆,還是宮娥,看見他的時候,眼睛里都會閃過一些驚訝的神色。原來是因為,魏將軍,長得和他們的君王那么相似。

呈王已經走到了我們的面前,他英俊,但是他的那張臉讓人很不舒服。他的目光劃過我們每個人的臉,威嚴中透著的卻不是正義,而是邪惡,是看見美好的東西便會心存憤慨的極端心緒。

都說帝王的玉望是對美好誘人的東西的zhan有,而從長空焰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摧毀。

我們如同美麗的棋子,排列在這空曠的無依靠的地方,等待我們現在的君王用他的手指或是愛撫過我們的嬌麗的身軀,或是捏碎我們柔弱的筋骨。

他的嘴角起初還是銜著一抹微笑的,可是等他的目光一一劃過我們的臉龐后,就連那最后一抹微笑也不見了。我以為,是我們還沒有到達他心中那個美貌的標準,我以為我們最終讓他失望了。可是他失望的是什么?是不能zhan有天下的美貌?還是不能摧毀天下的美貌?是不是因為我們這些姑娘,連他心中想要摧毀的玉望都沒有激發出來,所以他沒了興致?

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任何聲響,我們卑微地等待著,等待著命運對我們的揭示。風,似乎隨著他的到來更大了,又似乎就是他帶來的。王袍的長襟在風里飛揚,偶爾發出獵獵的響聲。只要他的一句話,我們,就得死。

可是事實證明我誤解他了。

“少了一個。”他對身邊的一位年邁的臣子說,嗓音低沉,卻帶著年輕的明亮和跋扈。他的眼睛不知道望著什么方向,總之凌駕于我們每個人之上,仿佛投射到很遠很遠。

各國的公主都到了,至少有近百人,為什么少了一個他都知道。少了誰?難道是她嗎?

“大王,”那位老臣上前躬身行禮道,“是宋昭國的綾鄂公主。”

果然是她。

“她為什么不來,是不愿意見我?”他繼續問道,但未看出有不悅的情緒。也許,這才是最危險的。

“大王,”那位臣子遲疑了一下,小心地提醒道,“綾鄂公主,是碩王爺的準王妃啊。那是很久以前,先王還在世的時候,就定下來的婚約。此次,綾鄂公主正是來與碩王爺完婚。”

碩王爺,我的心里有暗暗的驚訝,是長空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