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好趕上大朝會,百官于寅時末就聚焦在午門處,文武官員分成兩隊,從東西兩個門魚貫進入皇城。太和殿外,百官們按照品級依次列隊站好。今天的情況和往常有些不一樣,禮部尚書黃庸行周圍的一塊地方顯得特別空曠。
那些消息不靈通的官員們憑著靈敏的嗅覺,覺察到了異常,在遠處小聲的交談著。
卯正,響亮的鞭子聲于太和殿中線方向的臺階處響起。正式上朝的時辰到了。
兩隊人走進大殿,按部就班的站好。
譚啟中氣十足的宣布大朝會開始。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先是一系列常規公事回稟。之后,重頭戲開始,刑部尚書周定鈞出列,將濟南府上報的秋狩謀逆案余黨一事,上奏匯報。
承慶帝神色不變的聽完,詢問眾朝臣:“眾卿有可見解?”
右都御史蔣蘊第一個出列:“事關謀逆,理當嚴審。此案當事人原本就和大理寺審理過的一個案子有關聯。陛下應交由大理寺審理。”
于光愷暗暗叫苦,為什么又是我,心下不平,也出列道:“陛下,此案事關重大,為有恐只聽片面之詞,臣以為還有應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同審才是。”哼!想陷害我,我就拖你一同下水。
蔣蘊不好說我不干。只得又道:“臣以為,為著慎重起見,還是由陛下再指派一人主審為好。”干脆再拖點兒人下來,法不責眾,到時候也好推脫。
承慶帝點點頭:“言之有理。只是這主審之人眾卿可有建議?”
蔣蘊道:“臣以為,此事非方敬方大人莫屬。”
此言一出,于光愷也立刻附和:“臣也以為由方大人主審極好。”反正他是內閣首輔,文官的頭頭,此時不出力,何時出力?
方敬原本老神在在的站在隊伍的頭一位。此時氣的七竅生煙。連忙出列道:“啟奏陛下,老臣以為,既是牽扯承慶二十一年的秋狩一案,還是應選個當時參與的人來主審的好。臣推舉晉國公薛大人主審。”還是踢皮球吧。全是咱文官內部的人牽頭,皇上會放心嗎?
結果薛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有立即表態。站在隊伍里不動。
承慶帝看了看下面說話的三個人,轉頭問薛惟:“薛卿,你以為呢?”
晉國公薛惟這才出列,道:“陛下,老臣不善斷案,老臣推舉武成伯主審。”
得!皮球又被踢掉了。承慶帝便又看顧緝:“顧卿,你可愿擔些要職?”
顧緝輕蔑了瞥了一眼站在中間的那幾人,出列正色答道:“陛下,臣當日并不在上林苑中,并不知當日的情形。臣同樣也不會審案。臣以為,此事有一位極好的人選,只是諸位大人都忘記了。”
承慶帝挑挑眉,問道:“顧卿且道來,是何人?”
顧強扔下一顆炸彈:“臣推舉太女殿下主審此案。”
霎時,朝堂上每個人的耳邊都好似響過一陣悶雷。炸的他們內外皆焦,驚恐陣陣。蔣蘊第一個反駁:“武成伯!太女還未成年,豈有讓孩子擔任要職的?”說完還狠狠的瞪了顧緝一眼。
顧緝輕輕松松的推回去:“蔣大人,這審案子原本就是大理寺和你們都察院的事,皇上委派一個主審,本就是個監察的意思,這下面的事不是還得你們做么?蔣大人若是擔心殿下年幼,不妨就將主審去掉,改由監審。這總得了吧。難道都察院和大理寺沒人會審案子嗎?一定得等著陛下派人?”他侃侃而談,“臣以為由太女監審,極為合適。第一,太女殿下當日就在上林苑獵場,事后還參與過搜捕余黨。對此案件比較了解。第二,太女殿下是儲君,代由陛下監審謀逆案,正為合適。第三,太女殿下雖然年幼,卻是國之儲君,俗話說的好,學以致用。殿下讀了這么多年書,理應逐漸參與學習朝政,將所見不得已所學結合。依臣之見,此案是極好的入口,有大理寺和都察院同時看護,殿下定然不會出錯。”
一席話說得眾人目瞪口呆。蔣蘊和于光愷幾乎雙雙氣。什么叫“有大理寺和都察院同時看護,殿下定然不會出錯。”難道說要是有了錯,和年幼的太女無關,全都是他們看護不力的責任?兩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承慶帝思索片刻,高高在上的開口:“顧卿說的也有道理。太女是該學著聽聽朝政了。”
晉國公薛察言觀色,猜出了皇帝的心思,立刻附和:“陛下,臣以為武成伯說的極是。太女殿下正是最佳人選。”反正大家都知道這次案子主要針對的人是誰,他薛惟和黃庸行又沒交情,不如順水推舟。
接著,慶國公孫顯也附和顧緝的提議。
朝堂上勛貴們自成一黨,和文官相對對立,見兩位國公巨頭附和了,下面又有幾個勛貴出來附議。
承慶帝再次詢問方敬:“方卿以為如何?”
方敬看了看身后的文官們。如果他不同意,就得再交出一個人選來。交誰?誰能擔當?而且十有八九這火還會再燒到他身上。于是他道:“臣等聽候皇上決斷。”
很圓滑的回答,實際上就已經是同意了,承慶帝知道他的立場,也不逼他,很滿意的拍板:“既是如此,此案就由大理寺、都察院和太女三方會審。退朝!“
散朝后,勛貴們樂呵呵的離開,腳步輕快。
文官們則有不少人圍住了蔣蘊、于光愷,旁敲側擊的想打聽什么。
方敬追上獨自快步離開的黃庸行:“則道,等等我。”看看周圍,低聲快速的道:“則道,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令弟的事,與你無關的。”
黃庸行苦笑著搖頭“敬公,你不用勸我。家弟一介白身。他能和永昌侯府密謀什么?若不是有我,他又怎么會認識永昌侯世子?說此事與我無關,誰信?”
方敬遲疑片刻,低聲道:“則道,你和我說實話。令弟說那失蹤的半紙書信上寫的是與息矜公子、永昌侯府做西域行商的貿易,可是真的?”
黃庸行眼睛看看四周,發現暫時沒有注意到這邊,飛快的道:“真的,假的,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這信和葉息矜扯上了。你以為葉息矜是怎么死的?為什么偏偏就死了他一個?”
方敬臉色大變。再看周圍,也不好過多和黃庸行說什么,只得拱手離去:“則道,保重!我會去太女那里探探口風。你千萬別輕舉妄動。記著,保住一家老小的命要緊。”
黃庸行領了他的好意。拱手道謝。也不連累眾人,獨自出宮門去了禮部。
沒過多久,就接到了圣旨,命他暫且回家待命。黃庸行早有準備。和下屬略微交代了幾句公事,離開了禮部衙門。
回到家后,早已翹首等待的家人全都圍了上來,黃夫人嘴唇微動,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黃庸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沒事,先回來待命。咱們家門口不是還沒有駐軍么?不會有事的。”
“老爺!”黃夫人悲從心頭起,凄聲呼喚。
黃庸行收住笑容,嘆了口氣:“你們也別東奔西跑了,讓人知道了反而不好。盡人事,聽天命吧。”回身進了書房。
黃夫人等丈夫走后,讓大兒媳帶著孫子孫女先回房,自己剛和兩個兒子叫了跟隨的家丁過來正房問話:“朝會上怎么說?”
那家丁匯報:“小的打聽過了。皇上派了都察院、大理寺和太女殿下共同審理。”
黃夫人立刻回想,有哪些人可以在這三方面說的上話。黃家大公子黃陌臉色突變,大驚失色:“太女同審?糟了!”他揮退下人,對黃夫人道:“母親,你可記得父親于三年前上的折子,奏請皇上過繼宗族嗣子?”
黃夫人的臉色也頓時變了,終于知道了丈夫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大驚:“這,這可怎么辦?”慌亂之極,“太女,誰家和太女有交情?咱們去找他說合。”
黃陌扶住她的肩,沉聲喝道:“娘,你冷靜點。現在不是慌的時候。”
自從兒子成年,黃夫人就沒再和他有過身體上的接觸,此時被兒子有力的手臂扶持,心下稍稍鎮定,道:“好,我不慌,你說。”
黃陌收回手,這才娓娓道來:“和太女殿下交好的,人盡皆知。上書房四伴讀,東宮少詹事林珂。”他猶豫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個,“還有靖海侯世子。前幾年,他一直在教太女音律。靖海侯的小女兒,早就和慶國公府的孫伴讀定了親。想來他也算一人。”
“那就想想辦法。”黃夫人焦急的道,“要快!”
黃陌想了想:“齊靖和福壽公主都不在京中。二叔家前段時日被牽扯上的案子就和他有關。他那邊是不行了。薛凝之是晉國公嫡子,也不用想。江涵出身思康伯府,那一家子,把警言慎行吃了個透。我們就是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實質的幫助。靖海侯府那邊更是不熟。能說上話的,就只有林珂和慶國公府。林珂那邊得查一下他哪一年的進士,座師是誰?慶國公府那邊,內閣董大人的兒子,就是禮部。他的夫人是慶國公府的嫡女。也許能幫著牽個線。”
黃夫人連連點頭:“那就快去辦。還有大理寺和都察院那邊也得去打理。”
黃陌道:“這些到不難。父親為官多年,總有幾個好友能說上話的。關鍵就是太女那里。”
這時,黃庸行十六歲的小兒子黃阡插話道:“太女殿下不是還在讀書么,她應該會聽太傅的話吧。大哥,我們何不去廖太傅?我聽說廖太傅為人最是方正,言行端方,是至誠君子。雖然我們家和他沒有交情。但父親是冤枉的,如果他為人真的像說的那樣,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冤屈。”
黃陌眼睛忽的一亮,看著比自己小八歲的弟弟,欣喜的道:“小弟說的對!母親,我們可以去找廖太傅試試。”
引用stalaga()
哎,還不如聽黃庸行的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呢。。。黃庸行弟弟的妻子對親戚姑息養奸。。黃庸行的老婆怎么也這么胡亂添事??不僅讓家丁打聽朝會的事情,把自己給暴露了。還屢出昏招,廖太傅最是方正,他能接受你弟弟的親戚強搶別人妻子、還害死別人,能接受你弟弟連累當地官員草菅人命、陷害...
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