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100年關
明朝生活面面觀前傳100年關
明朝生活面面觀前傳100年關。
()小孩們這邊鬧著,文箐就見內院李誠同曾家的男人們大包小包地扛了棉花與布匹進來。一下子,小孩也不鬧了,都圍了過去看熱鬧,嘰嘰喳喳地。曾家男人把自家孩子一趕:“走,別往這兒湊,沒見這忙著嗎?找你們娘去!”曾家大人小孩早就被這動靜給吵了過來,各自把孩子往身邊拉,嘴里不無羨慕地道:
“唉呀呀,這周家到底拉了多少布過來啊?上次的才賣完,這下大雪了,只怕不好出去賣啊……”
“那布怕什么,放著也無事,還有元宵一鬧,到時就清了。只是棉花,我看現在一拉出去,只怕就要搶了。周家真會做生意啊……”
“是啊,是啊,我聽我家的說,他們隔壁鋪子便是賣布的,正四處求棉花呢。周家這棉花來得這個時候,真是巧了。”
文箐擔心文簡湊熱鬧,到時大人一不注意,傷了他,另外剛才打完雪仗,只怕現在正冒汗,可得小心別著涼了。忙從廚房出來,在廊下喊道:“文簡,栓子,不玩了,快回房。阿素姐打水給你們洗臉,別傷寒了!”
文簡一聽姐姐喊話,戀戀不舍地從雪地里由栓子拉回來。阿靜見小姐走了,同阿素笑道:“你說小姐這般,真象個當娘的,少爺的事她是件件計心頭,甚么都操心。咱們倒是輕松了。”
阿素不愛聽阿靜說這般話,心想就是因為自己這般人想不到,才連累小姐早早當家,小姐對少爺的好,那是自然沒得說了。回了一句:“阿靜,你快端了熱湯過去吧,仔細別讓他們遇寒了。要是發了汗,可得讓他們擦干了才好。”
阿靜點點頭,倒了兩盆熱水,邊走邊道:“曉得了,曉得了。這年關,定不讓他們著涼。”
一進房間,便見小姐正仔細地吩咐少爺如何換靴子,其他三個都一邊換一邊教少爺,七嘴八舌地。倒是少爺文簡不急不躁地,道:“姐,你給我換吧。”
文箐正在訓練他的自理能力,哪里會同意,臉色一正,嚴肅地道:“你別撒嬌,快點自己換了,小心著涼了,看你如何再去打雪仗。”文簡一見姐姐認真了,忙彎下腰去,邊解繩子邊問道:“我的鞋呢?”
栓子才換了一只鞋,也不顧是否會摔跤,便急急地遞上少爺的鞋去:“在你背后呢!”
文箐看著他走路一拐一拐地,又好笑又好氣,對栓子道:“栓子哥,你幫他作甚?今幫了他,要是改出門不在他身邊,他還不得自己辦了?”她這話一出,黑漆兒想上前幫少爺脫鞋的,立時便不敢了,只傻傻地望著小姐。文箐見他這副模樣,知道他十分乖覺,總是想討好自己,立求不做一個“廢人”,十分明白他是源于那種“寄人籬下”的心理,只是也不點破,只催著他快換了鞋。
文簡噘著小嘴兒,不情不愿地自己脫了鞋。阿靜放下水盆,有心想幫,卻見小姐直擺手,只見文簡笨手笨腳地脫完了鞋,兩只腳便往厚棉布鞋里鉆,兩只小手費力地拔上,小臉兒給憋得通紅,急道:“這鞋怎的這般緊?穿得這般費力?我拉不上!”
文箐這才想起來,這是新鞋,確實是費力。阿靜聽得,拿著根熱毛巾便蹲下去檢查:“少爺,來,讓我看看,是不是小了?按說我還放大了些啊?不合腳么我都楦空了的啊……”她一下子便給文簡輕松拔上了。
文簡不好意思地回嘴道:“我原來穿的鞋呢?這新鞋太緊了……”
阿靜道:“那鞋只怕小了,給曾家的孩子了……”
文簡急著道:“我說呢,剛才打雪仗,他們套著木屐,我看有個人的鞋同我原來的像,原來是他穿了我的鞋啊。”又見姐姐皺著眉頭,便怕姐姐說自己小器,便擺擺手充大爺道:“算了,算了,給他們吧。我看他們穿的鞋挺薄的,遠沒這雙好。”阿靜見小姐接過去熱毛巾,給少爺擦了臉與脖子,又牽了少爺過去洗手,于是自己心讓其他幾個趕緊洗洗。
栓子在旁邊也道:“便是,便是,他們那都是舊棉花做的,聽說里面硬硬的,可不暖和了。”
豆子被自家娘用力地搓臉,有些難受,在毛巾掩蓋下含糊地道:“唉呀,娘,疼!”結果被阿靜按得更加死死地,放開來,整個臉都搓得紅紅的,黑漆兒在旁邊羨慕地看著。
文箐看在心里,也不吭聲,便叫道:“行了,行了,栓子哥同豆子一個盆,黑漆你過來同文簡一塊兒洗手。文簡,用香胰抹了,洗干凈些。晚上阿素給你們做了雞腿!”
文簡歡呼道:“太好了。在蘇州天天吃素,還是陳伯偷偷地給我……”見姐姐盯著自己,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便是其他人,都一臉同情地看著他,他便只好洗洗手,沒事找事地碰碰黑漆:“唉呀,你又沒干活,怎的手還給凍上了?”
文箐見黑漆兒的手確實有凍腫了,也納悶,心想并沒有苛待他啊。阿靜一聽少爺的話,也急了,生怕小姐夫人們以為自己虐待這沒母親的孩子,急急地道:“也不知到底怎回事,栓子也沒長凍瘡,便是他一個長了。穿得同樣的鞋,他腳后鞋也長了。”
文箐心想這可能是體質有關,栓子同豆子體質好些,只怕禁寒一些,這黑漆估計是今年元氣大傷,這瘦瘦小小的個兒,如今到了周家,才開始長點兒肉。便對黑漆道:“你啊,沒事便自己搓搓手才是。阿靜,晚上給他找個羊皮袋灌袋熱湯捂著腳吧,文箐回來了,也一樣,多灌幾袋,我看他小腳丫好象也開始長凍瘡了。”
阿靜聽了,慌忙放下手里的帕子,便要脫少爺的鞋來看看。文簡不情愿,文箐見狀,只得道:“你別急啊,我是聽文簡適才說小腳丫癢得厲害,我想啊,只怕是才起的。再說,這般冷的天,長個凍瘡也是常事啊。”
這時豆子道:“我腳后跟也長了……腳丫子也癢得很。”
阿靜一邊收拾盆,一邊罵老天爺:“這天天下雪,下到何時是個完啊?真不開眼啊……外面得凍著多少人啊?這般大雪,房子不知要倒多少家啊?”
文箐穿越過來,還是第一次聽說大雪壓垮房子一說,便問道:“這房子還能壓得垮?”
阿靜覺得小姐雖然天智聰慧,可也是有犯糊涂的時候,比如現在,便好笑道:“可不是!這雪太厚了,有些房子哪里受得住啊,聽豆子他爹道,街上都有災民了,要再下下去,這救濟院里只怕又該滿了……”
文簡這時拉著姐姐的手道:“我今日從碼頭過來,好象還見有人穿著單衫,跪在雪地里呢……我問陳伯,他不讓我看,說是可能受雪災的。”
文箐聽得心驚。把一干小孩們打發走,去廚房幫忙,卻在門口聽阿素道:“這雪既這般大,明日里只怕還下的話,這要是受災的人一多,你道這街上如何安寧得了?這年,只怕難過了。”
阿靜很有些擔心地道:“正是,正是。我想著家里還要買肉買魚,過年總得備幾樣這些,要是再下,只怕街上會搶了。實在擔心李誠每次上街啊,便總讓他雇車才是。唉呀,這要搶上了,那咱家的棉花就要想賣,也不敢運出去了,這一運出去,還不搶光了?!”她驚叫起來。
阿素被她這一驚叫,也想起來這半船棉花可是自家爹費了好大力氣才從蘇州收來,要賣的話,還真是讓人擔心。轉眼便見小姐一臉驚訝的樣子在門口,忙阻止阿靜說下去。
文箐問道:“真會這樣?”
阿靜此時曉得自己嚇著了小姐,便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吞吞吐吐地道:“想來無事……不是陳管事回來了么……我適才也是……”
文箐點點頭,道:“想來這賣棉花還得趁早,要不雪要再下,只怕真是出不門,上不了街了……”
另外兩個女人也不吭聲了,心神凝重地切菜。直到曾嬸端了一大盒年糕過來才把氣氛打破:“唉呀,你們家過個小年,這是做了多少道菜啊?年糕我家做了些,不曉得你們吃得不吃得……”
阿素不好意思地道:“也不多,便是六個熱菜罷了。只是人多,分成幾桌,便……”曾嬸瞧了一下六個菜倒有四個帶葷的,想想可能要祭祀用的。又想自家四個菜便是過了年,心知不能同周家相比。再說人家守孝,如今年關吃些葷食,也不為過,當然也可能是給孩子補養的。
阿靜笑道:“這個年糕啊,我家夫人同少爺自是最喜歡不莫過了,如今既吃不得葷腥,曾嬸這年糕,倒還真是及時得很。我前幾天讓李誠上街去買來糯米,本想著今下午舂,結果這去碼頭也顧不上了……”
曾嬸了然地點頭,也不多在廚房里打量,怕人家嫌自己眼饞,東西一送到,便要走。
阿素那邊接了年糕過去,想著她家廚房也沒見什么肉,便同小姐商量了下,將兩斤肥肉瘦送于她作回禮。文箐見她家小孩多,便讓阿靜再去取兩包糖果過來。
曾嬸推卻了好久,見周家小廚房比自家廚房的豐富多了,又見周家小姐說一不二,盛情難卻方才收下。
曾嬸笑道:“我這點年糕倒是換了這許多肉,著實過意不去。我這過來,本來是想說,這小年過完,明日里,我可能得去鄉下,還得祭祖,同我家大嫂子他們一起過年了。便來同你們打聲招呼,院子里的狗還需得你們幫著喂養一下才是,也能防個賊。”
阿靜將曾嬸送出門來,讓她盡管放心去鄉下過年,狗定是不會餓了它,又問她還有別的交待不成。曾嬸便同她絮叨幾句,托付了些小事。
文箐雖不懂這些世俗人情往來,想著曾嬸都是當祖母的人,原來這年底祭祖也是必須回鄉下的。由曾嬸的事,便憶及前世自己堂兄歡聚于爺爺奶奶家,其盛況十足熱鬧,一時便有些悵然。
曾嬸一家第二天,找了三輛車,大包小包地搬了大半個早上,天一亮,冒著雪便下鄉了。周家這邊陳管事燒才退一些,也不管身體沒好利落,堅持讓李誠帶著他到街上去逛逛,把各鋪子遛了一圈,又道下午趁雪小點兒,去岳州府那邊的鋪子看看。
巴陵驛站靠近碼頭,離岳陽樓還有些距離,岳州府則在洞庭湖邊,駕了馬車這大雪天更是需得兩個時辰不止。陳嫂不樂意,可是又被阿素說到再耽擱,便是不敢賣了,也只一再吩咐他們二人萬萬小心。
到了二更的時分,陳管事同李誠一臉高興地回來,道是棉花談妥了,明日便有人來搬走。陳嫂回房一探陳管事,燒又上來了,便嘴里嘮叨,陳管事心頭事去了大半,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也不同她計較。阿素煎了藥,看著自家爹服下很不安心地回房,又交待了阿靜也讓李誠吃上一碗熱姜湯。
這般動靜早就驚動了周夫人,只恨自己這病拖累了身體,又暗想這大雪之下的年關卻是女兒文箐第一回料理,從此以后的年關只怕她得盡心盡力操持了。
其實,周家的年,看起來似乎要平穩順當地度過了。陳管事的棉花在臘月二十六便被一家鋪子全給拉走了,次日便收到了錢款,布匹也拉了三分之一,心頭事兒輕輕了大半。
只是這大雪,卻是一個勁兒地下著,沒完沒了。文箐穿越過來,第一個冬天,便是寒冬,十足的寒!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那般的大雪!北風連續幾天強勁地吹,將地上的浮雪吹得漫天飛舞,分不清這到底是老天還在繼續潑灑,抑或只是地上的雪在搗亂。太陽根本不見影,早上一睜眼,便覺刺眼的白映在窗紙上,恍然秋天的大中午。
在這白茫茫的冬天里,周家只覺得洗衣晾曬都不便,李誠從旁邊人家那里討來兩根大竹子,忙著在院子里劈開來做罩子,好烘烤衣服。文簡一做惡夢,便尿床,小黑子也偶爾,這般大雪天里,周家的爐火只得燒得旺旺的,每個房里擺上一盆,仍然覺得空氣中有涼意。
在臘月二十八,天公也終于給了點顏色,太陽出得來,陳管事傷寒全去了。陳嫂見男人們如今既得了閑,便想著幾個孩子極喜歡吃年糕,催著他下午同李誠去前院借曾家的碓子把糯米全舂了。
后院的女人們開始忙著把屋子里的衣服拿出來晾曬,滿院都飄著衣襟。這一曬直到下午還沒曬完,便聽到曾家前院大力的敲門聲,院外人聲喧嘩。
文箐正在教文簡豆子他們學寫字,也給驚動了,不知又發生何事?心里不由十分緊張起來。
豆子機靈,道:“我去前院看看!栓子哥同我爹還在舂米呢。”
文簡雖想去,可是被文箐摁住,黑漆緊握筆,看小姐一臉擔心狀,便越發地神情不安起來。
陳嫂從周夫人房里探出腦袋,見自家女兒正忙著收院里的衫子,便問道:“這前院有何事了?是曾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