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前傳117 紅白事

前傳117紅白事

明朝生活面面觀前傳117紅白事

明朝生活面面觀前傳117紅白事。

()文箐永遠記得給周夫人小殮時,擦洗身子,穿上白衣,看著她處于彌留之際張著嘴卻吐不出話來,只費力地抓緊自己的手,好半天才吭出一句:“我恨啦……老天爺……不容我……多呆……幾年……恨”。文箐摸著她尚溫潤的身子,總想著這人還有絲氣息,保不齊就象上次自己穿越過來一樣,突然就復活了。

可是在周夫人含恨聲中,她終于沒了聲息,陳嫂一邊給周夫人換衣,一邊亦落淚。屋里哭聲一片。

曾家大嫂同曾嬸亦早就聞聲趕了過來,此時聽到屋里哭聲一片,也知人已去了。在周家眾人深陷入悲哀時,倒是顯出曾家大嫂愛主事的好來。她那邊已派了曾家的幾個兒子,速去棺材鋪里取回訂好的柏木棺材,又吩咐快去左近找塊大空地,好架設靈堂;接著又道:“唉呀,周家老爺還在寺里呢,也得請回來,一起操辦了啊”

一幫女人早就失了心神,哪里還曉得要辦甚么事,尤其是文箐,完全是陌生的,更不懂得這些。倒是曾家男人女人都參與進來,曾家大嫂甚至接管了陳嫂的一應事項,讓陳嫂同曾嬸還有曾家媳婦兒照顧好女眷同孩子,自己則同陳管事合計著請二三個鎖吶手,又道需得請僧道兩門,也就是和尚、道士等擊磐、搖鈴、鳴鼓鈸、敲木魚,念誦經卷來超度。

在一片嘈雜聲中,只聽院里曾家大嫂啞著嗓子喊道:“今晚得‘送漿水’啊。陳家大嫂,得讓你們家小姐同少爺,到十字路口,端木盤,燒線香……”

陳管事那邊正交待著請來的人,去買紙人紙馬。晚上還等著燒呢。曾家大嫂一再叮囑:“去十字坡那家,那家活好,還便宜”

“那個誰,你快去看看神主牌刻好了沒?靈棚一搭好,這個得用呢”

一會兒又是:“燈油是夠了,可燈呢?燈還少著呢。要一百零八盞燈啊,是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啊。你們這幫人,怎的這般不曉事理啊。這是慣常要知的啊……”

要說周家眾人以前還嫌棄曾家大嫂,但是此次有她張羅著,不管幫沒幫上忙,但是院子里有人在招呼,在大聲指揮,便覺得事情在進展,而不是一團亂團不知從何下手。

陳管事亦忙得焦頭爛額,想著要是遵夫人之令,在岳州下葬,以期日后再遷墳的話,現在這墳地也得找重新買啊。只得讓陳嫂去請了小姐出來,商量這事。

文箐正悲傷得緊,哪里曉得這些。一邊抹著淚,一邊啞著嗓子細聲問:“那買的地別管多少錢,便買了吧。”

曾家大嫂卻擠過來道:“陳管事,不是我說你。這事你同你們小姐說,她哪里曉得,這左近的好風水的墳地都是人家早買下來的,你現在再去買,自然不是一兩百貫了。幾分好的風水地,少說也得七八千貫水止。這還沒得賣呢。只是你這墳地就花了這多錢,這還有辦喪事的那些人的工錢,再加上開穴建墓室,更是要錢啊……你且別急,這下墳也得找個好日子才是,反正天也不熱,先放一放,等找到了便宜點兒的地再說。”

陳管事亦點頭,只道是有勞大嫂找人幫忙了。

文箐此時對曾家大嫂鄭重地行了個大禮:“此次多謝伯母”

只是過了兩日,文箐方才得知,這墳地果然價不菲。她心里一算帳,這要是拿錢買了那地,那喪葬費還真是勉強夠,可是阿素的婚事也要辦。這哪里還有接下來的生活費?

阿素此時卻道不嫁了,非得給周夫人守教不可。陳嫂同陳管事一臉為難,只怕這事到了祈家,日后人家要刁難。

文箐發愁地對阿素道:“阿素姐,這個時候你就別再堅持了。母親再三交待,就是怕你為了盡孝,耽擱了終身大事。你讓她去得也不安心啊。”

阿素流著淚只搖頭。文箐打起精神來,喑啞地同陳管事道:“祈五郎那邊應該也接到信了,不如等他來了,問問他意下如何?”

等祈五郎一到,聽得此事,先亦是不好意思。后來聽得周夫人有交待,便道去稟過自家伯父伯母后再答復。且過了三日后,常德府那邊發來婚書,選了最近一個黃道吉日,終于定了十日后成親。

陳嫂對著媒婆道:“這親事是倉促了些,只有家什原來準備去蘇州置辦的,如今夫人這一走,哪里顧得上。還請如祈家好言幾句……”

哪知媒婆亦十分客氣地道:“親家奶奶這是太客氣了。我家夫人也懂得現在形勢,都交待好了。常德府的房子里都有現成的空什,雖不是十分的好,但也過得去。只要小娘子人過去,把這婚事辦完就成。”

祈家原來想著周家流落此地,必是極其沒落,只是聽得祈五郎一再夸阿素如何如何好,周家原來是如何一好人家,且見他十分中意,自己終歸是族伯而不是高堂,也不好阻攔他的親事,此前方同意結的親。

只是沒想到出嫁那日,發現陳家娘子的嫁妝也不少。光是春夏冬被子便是各四床,紗帳四幅,麻帳二幅,各種綢面布匹都是八,再加上給祈家長輩與祈五郎堂兄弟姐妹的鞋及衫子均準備得妥當……真正是除了木制家什,其他一應俱全,也湊了二十四抬,一路風風光光地便抬到了常德府。

祈家堂伯母見得此嫁妝,又有自家閨女去打聽過女方的頭面,皆道十分不錯,足有四套,另還送了二十來畝地。這份嫁妝便是在當時,亦算十分重的了。心里已有幾分滿意,覺得此前小看了周家。待再見過阿素,吃得她教敬的茶,及飯食后,則是十分滿意,待阿素極其親厚。曉得周家正辦喪事,便也落得作個順手人情,忙著把手里的人撥出三五個來幫著周家操辦。聽得周家正為墳地發愁,她彼時對阿素道:“周家日后到底是在岳州安家還是常德呢?既在常德這邊置了地,墳地不如亦可選這?”

真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祈五郎忙帶了形家去堪輿,回到岳州便同陳管事道:“現在的地頭上就有一塊適合做墳地的,便是給那些雇農臨時建的房子后面。”

陳管事又將此事說與文箐聽。文箐想著這事既然已解決,便也同意。

老爺的靈柩停放了近一年,終于有了落腳之地了,再也不用寄于寺中了。陳嫂曉得此事后,亦嘀咕著。

姨娘在周夫人去世時,差一點兒又要發瘋了。還是文箐直搖著她身子道:“姨娘,你可別再癡了你要再病了,讓我和弟弟如何是好?”

彼時曾嬸亦勸道:“是啊,小姐說得極是姨娘可要保重好了。要不然這一對小兒女要靠誰啊?還不是靠你啊……”

文箐一則是十分傷心,另一則也是對喪事完全不清楚,只是任由著旁人辦。曾家大嫂見陳管事夫婦倆都不是十分節儉的人,總擔心他們大手大腳花光了手里的錢,便事事替他們拿主意。每日晚間便回到隔條街的閨女家,到得清早又趕過來幫忙。喪事流水席買什么菜,做幾樣,開幾席,招待什么人,收什么禮,對于幫忙抬柩的十二人如何打發,聽得周家小姐要給錢鈔,忙在一邊急道:“唉呀呀,可得省著點兒啊。這不是敗家嘛,便是給他們一身孝衣穿了,日后送于他們便是了;再送他們兩條帕子便足了。我們這里風俗都這般,你們可別多給了,開了頭,就不好了……”

總之,有得曾家大嫂幫忙操持著,再加上左近鄰里幫忙,等到了最后,喪事同婚事辦下來倒也沒花光所有的錢,還余得四千貫鈔。

好在接下來幾個月不用餓肚子了。也是經歷了這種“兵荒馬亂”的場面,文箐對曾家大嫂真正是感激不盡。除幫忙管理喪事之余,另有一件事,卻不得不提。

彼時周夫人去世后,房主亦不知從何處聽說周家銀錢緊張,便十分擔心周家無力償債,想著房子還有一千貫來貫的錢還沒付清呢,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先是關切的問候,然后則是打聽內中情由,曉得周家確實沒多少錢了,便拉了陳管事道:“說實在的,曉得你家夫人剛走,我要說房錢也不合適。只是,我們窮人家過日子,實實一文銅錢都是極看重的。眼下手頭正緊,管事不如把早先的房錢結清了?利息我也不要了……”

陳管事覺得這人落井下石,氣得粗著噪子罵道:“你也知我家正在辦喪事,哪里有這個時候來要債的?說好是年底還?你還怕我還不了?我們家還有幾十畝呢,再不濟,賣了地還錢于你便是了。你且讓我把老爺夫人送走”

前房主仍然糾纏不休,并在院里嚷嚷起來,道是周家破落戶,欠錢不還,手里揚著當時打的借條。

曾家大嫂見此情景,便亦在院里對罵開來:“……黑心你不仁不久哪里有人家家里正辦喪事的,你吵將上門?人家周家是斯文人,不與你計較,好言說與你聽,你卻要撕破臉難不成,你將這兇屋當作上房賣于人家,周家沒揪你去告官已是萬幸你卻在這里亂叫亂罵既如此,咱們退房上衙門去!”

一邊說,一邊指揮著自家兒子便要揪了前房主,作勢要去衙門前房子一見周家人多勢眾,便欲溜。可是奈何曾家大嫂在院里亦高聲左一句“兇屋”,右一句“兇宅”,眾人趁亂便撕了他手中的欠條,還要把他往官府里送

事后,曾家大嫂同自家弟妹道:“唉呀,我早說過那是兇屋,住不得的。周家偏不信,非要買。才一搬過去,哪里有一個月啊,周夫人就去了。住咱們家院子,哪會這般啊?這房子啊,真要不得啊……要我說啊,還是早點找個人賣了的好唉……周夫人走了,我看他家姨娘也不是個頂事的,這孤兒寡母的,也只能靠他們家管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