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正文79 請君入甕(精)

正文79請君入甕(精)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79請君入甕(精)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79請君入甕(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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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愣:商兄自然是這里最擅長作詩之人,史兄卻偏偏讓他出來做這事,這明顯是不會輕易放過鄰桌了。

商秀才被史克朗這一說,面上略一紅,道:“史兄,此話差矣。我雖同周家兄長差不多年紀,可是同周小友相較起來,卻仍是大出不少。再說,以他這般年紀,只怕是開蒙才未多久,我要同他相論,便也是于理不公,實是不妥。”

史克朗好不容易放下面子來求他一回,哪里想到他竟直接給推卻了,一時失了面子,頗為不郁,惱道:“商兄是說我以大欺小么?沒想到,商兄竟然也有怕的……”

小黑子在一旁聽得他們又要窩里斗,諷道:“你現在才曉得你以大欺小啊?先前怎么沒有自知之名?屎腦殼,你自己不會,便找他人來。那要是再論不過,是不是你們一桌子各個皆要輪番來與我兄弟論戰了?這不是那個甚么車輪戰?你們這算甚么英雄好,號稱讀書人難不成不知‘光明正大’四字如何寫的?”

文箐拉住小黑子,掃了一眼商秀才與其他書生,她眼見那一眾人對商秀才極為客氣,只怕這人必是有過人之處。可是見他身上袍子半舊不新,也不過普通的布料,想來不是因家世的緣故,那必然是在學業上有所突出。自己可不能以雞蛋去碰石頭,便是要找個對家,也只能是史克朗這般的蠢人才行,要是其他秀才也參加,那自己必然處于下風了。故此,沖史克朗故意揚著小腦袋,睥睨(bini,四聲)道:“閣下,是你先找的事由,現下要論詩文的自然也是你我,與他人何干?你又何必強拉同窗來?閣下莫不是怕了?”

史克朗被他一激,更是沒了理智,道:“好,便是我來。你既說我的不好,那你且作上一句半句來莫要在這里空口而談”

小黑子想到慶兄弟上回在歙縣說過不太會吟詩作對,當時作得一句聯,后來聽他說是背別人的只不過是沒被掌柜的發現罷了。此時要在一干秀才面前吟詩,要是有一個不好的地方,豈不是立馬就讓慶兄弟下不來臺?頗為不放心,尤其是看著慶兄弟手撫額頭擰眉狀。

文箐放下心來,面上依然作痛苦狀,放下手來,皺著眉苦著臉道:“閣下此言,甚為讓在下為難,我確實為家父家母處聽得吟誦詩句一二,哪里曉得詩文。只是,今天我不說得半句一句,閣下也必不放過我。香山居士的詩,已成絕句,我是沒法再續接,若是眼前此景要再仿居士,卻也太過于刻意。在下便就閣下的‘無知小兒論世說’這半句,大膽改一改。且容我想來。”

史克朗見他不退讓,還要改自己的詩,一則自己無顏,二則不相信他能作得出來。便再次嘲道:“可真會夸夸其談,你可莫要從今日想到十年之后。古有七步吟詩,你若能七十步吟得一句,便也算你過得此關,只是再不能背別人的詩來”

文箐推開一邊的椅子,邁開步來。史克朗見他真走,便故意大聲地報數:“一”

“二”

“三”

哪里想到他“三”字才落音,人家已停步,說將出來:“曹子建被逼能七步得絕句,在下弱齡且才智低下,自是比不得。如今,我是被閣下催著數步子,也是難堪。縱是時間再多,奈何才不如人,也只勉強想得一句為:‘二三垂髫嬉世說,千萬俊秀評新語’。如此,我同兄弟學識淺薄,不過拿世說新語作一樂罷了;不說天下,便是兩浙生員評讀過此書的又何其多?在下才疏學淺,自是不敢在諸位面前賣弄,也只是窮于應付閣下之議。此一句也算不得詩,更無居士之雅,難登大雅之堂,唯其求個通順,不落個大病句罷了。”

真是高下立判

眾秀才聞得他說話里好似自卑不已,可越是這般越發將史克朗襯得更為不齒。且不說,他先前引證蘇東坡的詩來作答,后又背得白居易的詩來說眼前之景狀,便果然如他所說的“只會背詩”,可這背詩卻是信手捏來,以他年紀來說,也屬不易了。眼下,除了能將一病句推陳出新,平仄皆對上,押的是居士的韻腳,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情景交融。三步而得半首,不曾作偽,并未曾從哪本書上可背來,果真是了得。

烏秀才這時心中嘆一聲:周小童有容人之雅啊。想來,史兄諷他無知,可是他回詩卻是“俊秀”二字,真是讓自己這一干人等汗顏不已。

商秀才認真聽完,這《世說新語》,被史兄拆成兩半,如今周小友吟得,書名終于得全。而且,“無知小兒論世說”同“二三垂髫嬉世說”相較,一個‘嬉’字,念書多少已無關緊要,著意的是道出其中的意趣。原來他還推卻著不去與小童一較高下,此時亦是年輕仍是壓抑不住好勝心理,頗有些躍躍欲試。想完,又覺得自己有此相法實在對周郎頗為不公平,忙打消這心思。最終只在心里感嘆一句:相識恨晚,可惜,今日氣氛不佳,否則定要與他論上一論。

小黑子聽完,欣喜地大叫一聲:“慶弟,神童也屎腦殼,如今我兄弟既作出詩來,你還有何刁難的?”

這時,其他幾位書生都點頭稱是,并且低聲品評,也暗道一聲“好”,這個好字不是好在詩如何,而是三步便得,實屬難得。并再次慶幸未曾出面去與他斗詩,否則現在難看的是自己。

史克朗自是不愿說好,挑刺道:“就你這也叫詩?根本不曾壓得我們適才的韻腳”

文箐裝傻道:“哦,適才閣下可未曾提及韻腳,只道讓我隨意說得一句便成,我既提的居士的詩,則按居士的韻腳來。若是非要按閣下你們先時討論的韻,這也好辦,只那‘評新語’三字隨便改成與韻腳相符便是了。既不是難事,閣下想來必有極妥當的了。我這是拋磚,閣下擲出金玉來便好了。”

史克朗被他反將一軍,以他那點本事倉猝間又哪里能想得出來?更別提什么好韻腳來。耳聞旁邊一干文友都竊竊私語,更是覺得面子丟大了。便是再想辯幾句,卻奈何被對方氣勢所壓,自己提出來的問題被對方一一輕易化解,想責難亦沒了籍口,只著急著窮找主意。望向其他秀才,有人也起了文斗的心思,只是不樂意出面,尤其是萬一要是這小童真與自己沒分出高下來,傳了出去更被人笑話。

小黑子見狀,在此時亦是在一旁不停地嗤笑道:“不是說我們無知嗎?既然我慶弟張口便能將你的問題都解答了,你還擋道作甚?你是要給我們賠禮么?我們年幼卻大度得很,你也不用說錯了,只道聲:‘周郎好本領’,我們便妥。”說完,得意洋洋地看向史克朗

史克朗得了他的挑釁,卻也是怒目而視,只是被一眾書生勸回座位上。

文箐見他還欲糾纏下去,不給此人一棒子,下一劑猛藥,這人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只怕自己出得店門,他后腳跟上,仗勢便在暗地里動了手腳,害了自己或小黑子,豈不是今天這場爭論,讓自己惹禍上身?

突然想到適才收書時翻到的一頁,記得那一段來,也拿來為難為難他,諷他個三歲小都不如,如何?神思一定,便拱手客氣道:“閣下想來是不服,這畢竟是在下一時運氣,偶然碰上罷了。既如此,在下也就不談其他,只就此事源頭提一問——殷中軍問:‘自然無心于稟受,何以正善人少,惡人多?’這句又該做何闡述。有請閣下一述高論,周某洗耳恭聽。”

史克朗何曾詳細看過《世說新語》?他連生員都還沒考下來,不過也只是童生罷了。卻是常以生員自居,偶爾一赴文會詩會,便也著件生員服,今日得知縣里有生員于此處有文會,便趕來湊個熱鬧。哪里想到自己作句詩,被個小孩逮到錯處?

史克朗聽到這題,差點兒咬牙切齒。這小童問得好生刁鉆,說話亦是滴水不露。他前一個還沒想好呢,這下,文箐再問他,自是答不出來。

其他人開始想出處,想答案,亦有人小聲交頭接耳起來。商秀才那雙長鳳眼卻是盯著桌上茶盞,不吭聲,反倒是烏秀才拉了他道:“上回我似乎見商兄抄過《世說新語》?這周小友真看過不成?若是這般,詩文雜記皆能隨手捏來,也實是了得。我輩不如啊……”

文箐見史克朗面紅耳赤,便嘿嘿一笑,抿了嘴,道:“閣下這是不樂意作答,還是不屑作答?抑或是根本不知道其出處?”

史克朗似是得了臺階,紅著臉道:“誰個屑于答你這黃口小兒之問?”

文箐道:“只是,閣下適才讓我賠禮道歉,讓我尊師重道敬重賢長,在下提的問再是淺薄,不過閣下既然作為長者,也有解惑之責啊。既為賢長,總得指點一二與在下,不是?否則這萬一不小心傳出去,誤傳是在下詰難住了閣下,只怕壞了年長者的名聲,豈不是小子我的罪過又加一等了?”

史克朗聽到對面小童這般威脅之語,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砸出去,將這小子趕出客棧粉尸碎骨亦難消心頭之恨。暗悔適才不該中了他的激將法,早知不同他們理論便是了。

這時,史克朗身后有人同商秀才說得一兩句,然后小聲提醒史克朗。

此時他得了別的秀才幫助,略松了一口氣,只是面上越發裝作不屑,卻也掩蓋不住噴火的怒意,斥道:“你出這種題來,真正讓我等笑話。豈不知,作八股,所論皆出自五經之上么?想來你必是先時翻得《世說新語》罷了,我本是不屑于作答的。不過你既然非要問,我便好心指點于你,不過是:‘人之心性,譬如泄水……注地,正自……縱……略無方圓者’。”因為是人家轉述,他一邊聽,一邊說來,自是結結巴巴。

文箐笑道:“不錯,我正是適才無意打開時見得這一段,心中有疑惑,正好想借此機會向閣下討教。四書五經中字句為題,卻是要旁征博引,論證起來耗時耗力,此時卻是不宜。只是,閣下果然是好眼力,好心力,便是背得書甚是快,其中居然還帶省略的。莫不如我替閣下補充全,如何?”她連諷帶刺這兩句后,并不待對方接話,馬上背道,“‘人之心性,譬如泄水著地,正自縱橫流漫,略無正方圓者。’”她背得字正腔圓,抑揚頓挫。

這下子,誰個最熟,誰個最懂,便是尋常茶客看個熱鬧的,這時也甚是分明。

她背完后,也不多停頓,只接著道:“適才我問的題,與閣下所答,這正是適才我與大哥討論的《世說新語》中簡短的一段原文。故此,閣下背出來的高見,乃是劉真長所語,實非閣下個人之領會,還請再細細品評。”

有茶客“哦”了一聲。原來人家兄弟是讀過此書,并非作個樣子而已。史克朗作詩諷刺,卻詩句不通,肆意刁難于人,哪里想到人家一一將他的題全給破了,如今反過來出得一題來,史克朗卻也只是照本宣科,尚且背得不利落。這才真正叫:有眼不識泰山,錯把英雄當狗熊。

其他一眾秀才聽到此,已知對方是刁難了,便開始在心里籌劃著如何論證。

商秀才卻是蹙眉緊盯著周郎看,欲想透過對方表情看出其意圖來,奈何對方只是面帶笑容,一臉虛心接受指點的模樣。他再次琢磨對方出那題是否另有意圖,難道僅僅是為了證明他自己能識字,能懂其中道理、非史生說的胡謅?讓史兄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若只是這般簡單心思,那先前的背詩,與適才的吟詩,都已達到目的了。為何還反出題來了?

史克朗卻是不動腦子,沒有想得這般深,只狡辯道,“雖是前人之言,卻也是至理名言,更是克朗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