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梟雄

《極品》書評

應朋友之邀,也是自己略有所感,決定提筆寫寫讀后感,

關于極品公子,這不是我最喜歡的奇幻小說,但于我而言,卻不能不提,當時看到排行榜上這篇文,幾次點開看了開頭,可能由于文筆或情節略于生澀,看了幾次都沒辦法堅持下去,

后來咬牙把前頭的文支撐著看完,看到第三卷以后,該文文筆已經頗為行云流暢,當時我一口氣看下去,心情幾度大起大落。

雖然即便在當時,我也沒有覺得它的語言與結構精彩到哪里,我喜歡的,只是它流暢爽利的對白,它塑造的那個動人的主人公,它對那些感情的講述……,以至我絲毫沒有覺得那種描寫是淫穢的,

我一向認為,都市類文風比較能考驗一個作者的筆力,就好象繪畫里的素描能檢驗出畫者的基本功,這里不單指語言描述的寫實,也指一個作者對人物的塑造,作者的視角、側重點、思維模式等等,

劍走偏鋒往往出彩,是因為獨辟蹊徑本身也更容易讓人驚艷,而都市種馬yy文類的道路已被前人走了N遍,這條路上對手繁多套路泛濫,大家的注目點又都是伸手可及的生活,此種情況下作者想脫穎而出顯然難度更高。

我這么說,并無褒貶之意,有人喜歡前者,有人喜歡后者,都很自然,但我對〈極品公子〉的興趣,的確來自它的風格,它的故事其實挺曲折,真正仔細看它是在文完結之后,讀過一章,覺得有了往下讀的欲望,因為文筆很沉穩,氛圍營造也很細致。

我以看待愛情的眼神來看待葉無道與其他女性的一切,并第一次思索起身體與愛的關系,愛情與做愛方式的關系,愛情與所愛之人的關系。在那種不可思議的嚴肅感里,我思維中的界限被飛速拓寬,恰似理念與生活的一種初步融會。

在論壇上曾看到對這個故事立意的爭論,我既迷茫又無言,盡管我覺得〈極品公子〉帶著刻意的戲劇化,但奇思異想,天馬行空,幽深詭異,古靈精怪。

首先,技巧上——這文基本出自一個變態立意,并為這個立意找了個極端的故事,其扭曲陰暗程度令文經營起來難度很高,但烽火做得挺出色,文字簡潔凝練,帶著澹澹的韻律美,場景描繪深謀遠慮,敘述口吻冷峭鎮定,情節更是峰回路轉,抑揚自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余波激揚。總之,給人強烈的閱讀快感,………雖然有時候情節明顯有著bug和失控的痕跡。

烽火戲諸侯的極品公子,在文章開端,說實在許多地方行文不夠成熟,到第三卷之后,進步明顯,開始有洋洋灑灑隨心所欲的勢頭,文章架構龐大但細節精美,既有搞笑也有抒情,既有胡侃也有冥思,引經據典如數家珍,信息量豐富沉厚,它描摹的那個愛情與現實穿插的世界清晰真切,質感與魅力遠非許多同類小說可比。

比愛情的影子更耀眼的是作者的才氣,那種字里行間后的慧黠、靈動、時而沉靜哀傷,時而天真明媚……這是我喜歡的一篇小說之一,回憶起來覺得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絢爛。

很多奇幻我是當作童話看的,寄托著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為一個情節一雙配對流連的情況時有發生,文章裡頭,我最喜歡的女主角應當屬于夏詩鈞,這個癡情的女性,葉無道與她,一個似乎愛卻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似乎懂愛卻擺明了不愿去愛,一個強權在手卻愧疚無法陳述,一個無力自保卻心比天高,

所謂“性格決定命運”,類似碰撞注定痛苦,烽火大寫的,基本就是噩夢連連的漫漫長夜,所謂的傷害與被傷害,愛與不愛,到最后已交纏得一團亂麻難分彼此。

兩人歷經漫長的蛻變,恨與愛,掙扎與矛盾,最后終是癡情的一轉身。再華麗的形容,似乎也沒辦法掩蓋當中的黯然心碎……每每聽到〈踏浪〉,我都會想起她,在這個故事的后續……不管怎樣,希望她能被寫得幸福。

每個人的感動理由大概都不一樣,就我個人而言,感動的最高境界是欲哭無淚,而即便是為文而哭,也分很多種類型,我曾看了阿三瘦馬的叛而流淚,也曾看了孫曉的英雄志而熱血奔騰,想想極品裡頭,該屬以“褻瀆與真誠”打動我的典范,

葉無道的個性陰沉卻又帶著某種矛盾的真誠,那種愛熱烈但克制,最關鍵的,是他被寫得并不失真,在傳奇的故事里塑造帶有真實感的人物,也算是通俗小說的要旨。

……即便知道是種模式,但我的確被一槍擊中。即使烽火大揚言不寫悲劇,但我仍感覺到一種充滿夢幻的悲喜劇感,文中對白如舞臺劇般滔滔不絕,感嘆用得恰如其分頗有華麗軒昂的效果,雖然我并不多么喜歡這種風格,但還是覺得這些與其背景意外的搭調。

因為篇幅的鋪張,人物間的爭斗也變為莫名其妙的糾纏,任何東西太過了,感覺就會麻木。我懷念的,還是這其中一部斷章,……想想我對它的牽掛,也是因為這份澹澹的意猶未盡吧。

烽火大的文筆在我看過的奇幻里并非屬頂尖一類,但鋒利冷僻加辛辣奔放,老道又自成一派,初看驚艷,再看也能讓人贊嘆。但遺憾的是,烽火并不是個很有控制力的作者。

說他缺乏控制力是因為他顯然才氣太溢,她的語言帶著一種洶涌的瘋狂,在滔滔奔流中把結構遠遠甩到了后面,這造成他的文多半靠血肉支撐,骨骼卻不夠堅韌。氣氛異常迷人,但整體卻不夠均勻。

盡管沒有幾個奇幻文讀者會去挑剔這點,我還是為烽火感到些許遺憾,我認為他只要悉心培養自己屏息靜氣的沉著,文章一定可以輕松跨上另一個臺階。

或許因為性別與個性關系,烽火大筆下的感情從來沒有極度的纏綿悱惻,相反愛恨理由都相對干脆,個人覺得看極品時最大的別扭在于北京太子黨白陽鉉,這個人物包括他的感情,雖然在故事里發生了各種轉變,但始終被塑造得略顯生硬。就好象離他該有的那個形象總是差之毫厘,導致效果終于失之千里。

最后說一下烽火戲諸侯的文筆,不是驚艷型的,也不是耐讀型的,雖然覺得無論情節還是行文,這個小說明顯都多處失控。但勝在冷靜簡潔,從頭至尾能保持一種內在的統一。

我初看他的文時,感覺他寫得神采飛揚,激情澎湃,帶動力十足,那時我已很久沒看奇幻了,著實是被這文狠狠拉了回來,他筆下燃燒著的高溫讓我著迷,并不是所有作者都能有這樣不由分說的感染力,我傾向于認為這是他的一種天賦。

烽火式的惡搞,烽火式靡靡的情色,烽火式的醉生夢死,烽火式青春無敵的狠與拽……甚至那種特有的從頭到尾的外放,我很喜歡它們,但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意識到烽火沒有精當地運用他的才能,他太揮霍了,他似乎文思豐盛以至忘卻了規劃,這種揮霍在他來說也許是盡興,在我看來長此以往卻容易止步不前,遲早會造成閱讀中的審美疲勞。

我等待著他的突破改變,沉浸在熟悉的熾熱里,雖然我越來越發覺,烽火筆下的世界從來不是真正的復雜,烽火的人物也并不那么合乎邏輯,烽火寫出的床戲仔細推敲更帶著超現實的色彩,但烽火依然是烽火,我心中最有魅力的作者之一,雖然他文裡的許多情節都是用爛了的,可是爛熟于胸完全沒有太多懸念的文,卻被演繹得這般精彩,不能不說功力高深,‘談‘情‘說‘愛之間游刃有余。

他賦予了文章那么強烈的自我,在當中貫穿了那么飛揚跋扈的神采,甚至他那稍許歇斯底里的濃烈馥郁,都讓我很是難忘,我希望烽火會繼續寫文,更希望隨著年齡增長,他已開始學會梳理自己早熟的天賦。

極品公子是個說得很好的故事,但故事本身不是特別嚴密,且有“為故事而故事”的色彩,文字并不算扎實,但他勇于也善于直面描寫一些難描寫的場景,里面的武打,對峙等等場面,而且敘述口吻也不是那種隔膜的,旁觀的,很多時候反倒象置身現場的攝像機,事無巨細轉換角度地傳達,產生一種強烈的帶動力。

但由于其中隱藏著許多暴力與情色,或者我可以這么說,即使是奇幻小說,以男性讀者為基調的文章,但暴力就和色情一樣,用在刀刃上效果可以倍增,用得不當只會平添郁悶,顯得橫沖直撞,干澀生硬,寫法也徒有其表卻毫無靈魂。有個奇幻作者X紅,就當屬這類的代表作者之一。

極品這文,總讓我想起慢慢綻開的花,過程細膩,層次微妙由無數的細節匯聚,無數的懸念造就,以把持得一絲不茍的曖昧來抓住讀者的心。盡管作為主人公的葉無道,他堅強中的脆弱,含蓄裡的狂肆,他看起來似乎冰涼實際卻意外灼燒著的心,直到最后也如永恒的謎般無法參透。但那呼之欲出的激情,影影綽綽的狂熱,卻真是光彩奪目,雋永深長。

我覺得這基本是切合許多人夢想的一類都市奇幻小說,有跌宕的情節,寫得到位的感情,讓人難忘的人物,不乏回味的氣氛,它的筆觸帶有傳奇小說式的煽動力,有些細節讀來熱血。

或許是因為以現代做背景,他的人物也更富傳奇色彩,他的行文感覺比開篇時以前更加沉厚,偶爾更流露出自然而然的詩意,我覺得《極品是個挺有野心的作品,盡管我并不認為奇幻這種題材本身能承擔太重的立意。

不得不提一下《極品公子那位葉無道的父親,性格寫得真好,讓人信服,那種狂妄與強大,卻有著內斂的癡情和傲氣……很迷人。私以為烽火其實非常擅長折磨自己的人物,一種慢慢的,潛移默化立體起來簡直不可以用“虐”來概括的折磨……哈哈,挺好看,挺讓人心疼的過癮,以至連無敵這樣的事兒,生活里那么罕見的,在他文中讀著似乎也覺理所當然。

不可否認的,烽火大的文,的確是偏向于都市類種馬的YY文,但他筆意狂肆,但總有種澹澹地,穿過心頭潺潺的哀愁,自斂與豪放的矛盾體,的確當得起“哀而不傷”這四個字。

這故事雖因決絕而魅力獨具,一南一北的太子黨魁首,盡管兩個首腦都那么乖戾,他們卻畢竟是脆弱的血肉之軀,那份癡念,那份瘋狂,那顛顛撲撲的掙扎,何嘗不是源于被機遇造化玩弄的無奈?而即使知道前方是條黑暗的死胡同。也依然要同歸于盡跑到破碎……內中的執拗,倔強,一意孤行,雖偏激壓抑,卻折射出復雜人性可能的絕望。

我一直覺得極品的鋒芒是軟刀子,隨著情節的漸入佳境在心上劃出深深傷口,而且愈美麗愈深沉。它的全文真正留給讀者的想象空間極少,卻在最大范疇內制造出了人心的撼動。

大概每個人的喜好不同,看文的口味也不同。也許是年紀大了,我并不是很喜歡那些情節曲折,跌宕起伏,大悲大喜的架空文。更愛那些接近現實生活的,但又富有浪漫感覺的文。興許是找某些與自己想法合拍,突然碰觸到藏在心底深處的點滴,讓人不禁流淚或大笑。

我每每低落時,不由自主地去翻開這文,找到那段去觸動心里的敏感點,讓自己再次感動。許多讀者堅持烽火大不寫悲劇,但我從來不覺得,所謂的悲劇就是人物的死去。

我比較篤信“一個真正的好故事,應該不是講述“得到”,而是講述“失去”,并展現出人們在失去的過程中,最終堅持和保留下來的,不可剝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