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在清朝
悠閑在清朝。
想起聰明可愛的弘明,德妃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又叮囑了敏珠幾句,交代太醫時時關注,敲打了敲打十四貝勒府的嬤嬤,才讓敏珠走了。
永和宮又恢復了寧靜,事實上,永和宮是整個皇宮裝飾最尋常的一座宮殿,德妃不喜歡金銀玉器,也不喜歡那些華麗的顏色,所以,她所居住的永和宮,永遠是極為溫馨的暖色調,哪怕她貴為四妃之一,又很得寵,她的衣食住行,起居飲食,也和尋常不太得寵的妃嬪差不多,她的生活,從來就與奢侈搭不上邊兒。
正因為她這樣的性情,所以,康熙才寵愛了她這么多年吧。
此時宮女們都不在,德妃坐在黃楊木的妝臺前,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來,那時,她還是承乾宮里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宮女,每天戰戰兢兢地伺候著佟貴妃,從沒有奢望過有一天能登上枝頭做鳳凰,只想要平安地熬過在皇宮的日子,有幸能離開這座黃金做的牢籠,與父母團聚。
但是,十九歲那一年,什么都改變了,佟貴妃一句話,她就成了這偌大的后宮中的一員,再也沒有離開的希望。
那時,那個名為烏雅氏綺蘭的小姑娘,怎么也不明白,為什么佟貴妃會讓自己去侍候皇上,要知道,皇上對佟貴妃真的是極好的,佟貴妃是皇上的表妹,兩個人可以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從她一入宮,就是皇上眼前極得意的人,她又不需要借這般手段邀寵,為什么會親手把皇上往外推?
后來,生下禛之后,她才終于明白了,原來,自己只是佟貴妃的生子工具,那一天,她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她的長子,她人生中第一個兒子,就變成了別人的。
整整一個月,她都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咬著被子痛哭,可是到了白天,她還是要端著感激涕零的臉,因為佟貴妃出身高貴,地位尊崇,所以,她的兒子給佟貴妃養,是件好事兒,所以,她只能感激,只能高興,不能哭。
德妃一皺眉,伸出手指,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淚水,原來,她也曾經為了禛撕心裂肺過呢,什么時候這樣的疼愛變了質,先是越來越淡,到了最后,甚至變成了怨恨?
大概是因為禛的冷漠,佟貴妃的打壓,或者是……因為皇上的不公?
對了,就是那一日,禛病了,皇上親自趕回來,衣不解帶地去照看他,宮里所有的御醫都被召集到承乾宮,大批大批的藥材補品像流水一樣涌了過去,而同樣身體感染風寒,高燒不退的祚,卻是無人問津,當時,她也住在承乾宮啊,那么近的距離,確實一處天上一處地下,如此的不同。
自己一整夜地守著兒子,看著身邊唯一的寶貝燒得臉頰通紅,渾身滾燙,連哭聲都變得越來越細弱,拖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有一個太醫匆匆忙忙趕過來,隨便給祚開了副湯藥吃了,自那以后,祚本來就不算好的身子骨越來越差……
都是因為禛……是的,是因為他,當年要不是生禛時傷了身子,月子里又因為心思重沒有修養好,祚怎么會一出生就體弱,要不是禛一病,弄得宮里沒有太醫,她的祚,又怎么會重病無人問,再一次傷了根基,最終落了這般夭折的下場……
德妃的目光隱約變得有一點兒陰狠,但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還是那么淡然而靈秀,是的,她厭惡禛,但她的厭惡從來不曾表現出來,至少在康熙面前,在太后面前,在太皇太后面前,她一直都是一個慈母。
也正因為如此,當康熙想要把禛改記在佟貴妃名下的時候,她隱隱約約露出了幾分心痛和委屈,所以,那位康熙爺,才愧疚了,最終沒有修改譜牒,禛名義上還是她的兒子,永遠是她的兒子……于是,禛便不會擁有一個出身高貴的母親,佟貴妃至死也只是他的養母,現在,他最多是半個嫡子,而不是嫡子……
德妃嘆了口氣,把思緒收回來,思量了一下如今的局面。
此時此刻,她卻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她應該讓禛變成皇上的嫡子的,她不應該去阻礙,當然,這不是因為她還惦記著禛,只是,如果禛是嫡子,其實,在這種時候,反而比這半個嫡子的身份,更能束縛他的腳步,如果他是嫡子,這肯定會加大太子對他的猜忌,他也不可能故意裝出這么一副淡然的模樣,騙到皇上,也騙到那些文武百官,他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而且,他要是嫡子,恐怕也娶不到那個女人,因為康熙不會讓底下的力量失去平衡。
想起瓜爾佳芷云,德妃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婚之后的第一次見面,那個女人很奇怪,她很沉靜,很自在,絲毫沒有嫁入皇家的緊張感,似乎對未來信心十足,這讓德妃覺得很不舒服,不應該是這樣的,別管是個什么樣兒的女人,別管她有多大的來頭,嫁入皇家,她都應該忐忑,應該不安,應該失措,因為她嫁給的是皇子,是天潢貴胄,她以后的生死富貴喜怒哀樂,就再也不能由她自己掌握了,她入了局,只要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
算了,德妃揉了揉眉心,把一團亂麻的心思暫且擱下,兩種選擇,各有優劣,總不可能萬事都能如意的,何況,她現在還是禛的母親,還能一定程度上掌控他,也不算壞事。
不管德妃怎么想,日子還是要一天天過,很快就到了過年的時候。
芷云雖然是在浮空城,但是年節的氣氛一點兒都不少,所有沒有回家,留下來過年的學生們都齊聚一堂,每日變著花樣兒地嬉戲,漂亮的魔法煙花更是少不了,各種古里古怪的圖案在天空中綻放,因為不在上課,學生們有了空閑,每一日都鬧得很晚。
芷云卻因為大著肚子,所以勞累不得,早早便睡下了。
半夜,芷云覺得很熱,不自覺地踢開了被子,結果,就感覺到有一雙手輕輕地擦了擦她的額頭,芷云一睜眼,正看見歐陽側躺在身旁的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揉了揉眼睛,困意消散了些許:“你不回京城,不要緊吧?”
這可是年節,堂堂四皇子不在京城,沒在君父身前盡孝,萬一被御史參一本,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誰不知道康熙最喜歡看著底下的兒子們‘兄友弟恭’,個個孝順……
“沒什么……京里麻煩事兒正多,我避開也好,反正皇阿瑪同意了的。”
芷云一挑眉,隱約記得最近康熙正整治六部,好像戶部的差事被扔給禛了?他忙的這段兒時間,似乎一直在追討欠款,貌似得罪的人可不少。
芷云就是隨便想想罷了,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外面的事情通通歸歐陽負責,她這個根本不大懂的,就沒有必要去去胡思亂想了。
夫婦倆說了一會兒話,芷云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結果,還沒睡踏實,肚子忽然傳來一陣隱痛……
芷云心里一慌,瞪大了眼,一時間手無足措……她是冷靜的法師,可她也是女人,還是第一次生孩子的女人……
“怎么了?”
歐陽警覺,芷云一動,他就醒了,結果睜眼看見媳婦滿頭冷汗,心里一驚,一揚手,床頭上的燈亮起來。
“好像,好像要生……”
歐陽打了個激靈,嘴唇哆嗦了半天,扯開嗓子大叫:“崔嬤嬤,快來,福晉要生了。”
不過,片刻,崔嬤嬤帶著七月十月和六個穩婆齊齊趕來,把芷云送到產房去,然后有條不紊地開始準備剪刀、熱水、參片。
等一切都準備好,崔嬤嬤見歐陽坐在床沿上,一雙眼睛死死看著芷云的臉,沒一丁點兒要走的意思,不由皺了皺眉頭:“爺,您還是先離開吧,這兒不吉利……”
最后還是芷云發現了端倪,強忍著疼,失笑道:“得了,看你這點兒膽子,簡直比我還差勁兒呢……崔嬤嬤,趕緊把他架出去,別讓他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崔嬤嬤愣了半晌,要不是目前不合適,她差點兒笑出來,搖了搖頭,還是點了兩個粗壯的嬤嬤,架著歐陽走出門。
屋里沒有亂,被歐陽的舉動一逗,芷云也漸漸鎮定,按照崔嬤嬤的交代,吃了一點兒東西,慢慢積蓄力量。
歐陽站在外面,卻是立也不是,坐也不是,手里的茶水由燙到冷,一直沒有更換,也沒有喝上一口,心里直犯嘀咕,其實應該剖腹產吧,剖腹產安全一些,可七月和十月擔當得了‘重任’嗎?過了一會兒,又琢磨,還是順產好,對孩子大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