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九月初九,隨著一聲接一聲洪亮的啼哭,芷云和歐陽的第二個女兒——寶音公主,終于在儲秀宮降生了。
這位,于十年后稱霸后宮,折騰得滿洲八旗子弟盡皆退避三舍,讓已經登基的年輕皇帝弘昊焦頭爛額,奪取兄長弘晝‘京城小霸王’稱號的公主殿下,此時此刻,還是個窩在她皇阿瑪懷里抽抽搭搭,哀哭不停的小嬰兒。
“喲,這丫頭片子可真是有一把力氣。”
歐陽將女兒擱在芷云懷里,摸了摸被踢得有些鈍痛的胸口,失笑道,“我看這孩子,生得可是比當年弘晝和圓圓加起來都重,別看是個丫頭,到和弘曦差不多,這兒聲也響亮,不似圓圓,小時候的哭聲跟個小貓似的。”
芷云含笑點頭,親昵地拍了拍女兒壯實的身子,“以后可別長成怪力女,嫁不出去,可就有得我頭疼了。”
“怎么會?再難,也不會有咱們圓圓那么難嫁出去吧?”歐陽莞爾道。
圓圓卻聽得皺了眉,瞪了自家皇阿瑪一眼,不悅地呲牙,嘴里也咕噥道:“皇阿瑪喜歡妹妹,可也別埋汰女兒啊,女兒明明是正經的滿洲姑奶奶,彎弓射獵,沒有不行的,就是五哥那一堆狐朋狗友,都沒幾個能比得上女兒,哪里虛弱?說到嫁不出去,更……沒有那回事……”——弘晝在一旁翻了個白眼,自家妹子也不想想,她是誰?是皇額娘的寶貝女兒,大清朝的尊貴公主,春和他們敢對公主不敬嗎?別管比什么,總要讓著些……要是論拳腳功夫,那幫小子真比不上半吊子的圓圓,估計自家皇阿瑪和太子哥該哭了。至于‘出嫁’的問題,正對此頭痛的弘晝,直接給忽視了。
圓圓雖然對自家阿瑪的話不很滿意,可她喜歡妹妹的心情到是沒變,還是扯著弘晝的衣袖上前,湊到皇額娘身邊看自己的妹子。
新生的嬰兒少有長得精神漂亮的,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卻大有不同,雖然還沒睜開眼,可藕節一般的雪白粉嫩,光滑毫無瑕疵的肌膚,卻不是一般的嬰兒能比的,就連在娘胎里就被照料得極好的,他們幾兄妹,在剛出生的時候,大概也比不上這丫頭健康漂亮。
而且……很有力氣。
圓圓的手剛伸出,就自家妹子被一把揪住,抽了好半天沒抽回來,圓圓頓時嚇了一跳,眨眨眼,苦笑道:“妹妹可真活潑。”
小娃娃抓著圓圓的手,不一會兒,就吐著泡泡乖乖睡去,圓圓小心地把手從娃娃的手心里抽出來,摸了摸她軟綿綿的小胳膊,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一熱,升起一絲別樣的滋味。
圓圓的性子,從小就沉靜,說沉靜還是好聽的,嚴格說來,已經夠得上自閉了,除了在親近的家人、朋友身邊,不會覺得不覺得舒服,每一次和外人面對面,雖然不至于怎么難以忍受,可到底是不喜歡的。
她年紀漸長,到了無論如何都要嫁人的時候,圓圓心里也明白,這是她必須面對的,女人長大了,就得離開自己的家,到一個陌生的家庭里去,經營另外一種生活……
圓圓很擔心,就算她也明白,身為固倫公主,身為皇后嫡女,她肯定是不會被人刁難欺負,就算是皇阿瑪和皇額娘,還有哥哥們對她的婚事非常上心,打定主意,哪怕千挑萬選,也要給她選一個好丈夫,她還是不喜歡……
芷云看著女兒臉上復雜的神情,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臉蛋,一用力,將女兒摟進懷里,笑道:“圓圓,等寶音過了滿月,你的親事也就定下吧。”
儲秀宮里頓時一片安靜,弘昊、弘晝、坐在床頭摟著皇額娘撒嬌的弘曦,還有站在一旁的歐陽,全都瞪大了眼睛,盯著圓圓的臉。
圓圓這一次到是笑了,眉眼疏朗,咬了咬嘴唇,再無抗拒,大力地點點頭。
一下子,滿屋的男人都吐出口氣,放下了心頭重擔,圓圓鼓著臉咕噥:“女兒應該知足的,天底下的公主,尤其是大清朝的公主,能像女兒這般自己擇婿的又有幾個,再說,就算再不想要個礙眼的丈夫,可孩子還是想要的……”
“……你這妮子,這話可萬不能讓你崔嬤嬤聽見,要不然,她又該嘮叨了。”
崔嬤嬤現在可是把圓圓當成芷云再疼愛,對她的規矩一點兒都不肯放松,好幾回在芷云面前唉聲嘆氣,一會兒不愿意公主出嫁,一會兒又擔心公主嫁得太晚,好男人都給別人挑走,弄得芷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安慰她才好了。
小公主健健康康地長大,這是歐陽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女兒,無論是‘洗三’還是滿月酒,都辦得盛大以及,弘晝這小子更是一蹦三尺高地跟著瞎胡鬧,居然把流水席擺上了京城大街,說是要讓滿城的老百姓沾沾公主的福氣。
流水席一擺就是三日,那銀子如水一樣嘩啦啦地流了出去,當然,出錢的不是歐陽,而是被弘晝大肆打劫的皇室宗親。
不過,最近海外貿易發展得不錯,皇室宗親的銀子賺得,只要祖孫三代不全是敗家子,大概就再也花不完了,也不至于吝嗇這一點兒小錢,相反,既然看到萬歲爺如此寵愛公主,借機拍馬屁的人更不少,滿月酒擺下來,小丫頭才出生不久,就已經成了個小富婆。
芷云樂呵呵地把女兒的受到的各種金銀珠寶,還有許多很特別的小物件,小禮品全收進箱子里,打算等女兒長大之后再給她。
寶音滿月之后,圓圓果真不再推脫,親自去園子里取了一只火紅的‘曇華’,用紅綢裹了,托弘晝送到了鄂容安的手里……
一切塵埃落定。
送了花,返回紫禁城,弘晝既松了口氣,又忍不住酸澀難受,摟住圓圓,耷拉著腦袋不悅道:“給他美人蕉干什么,菊花那不是也開了?”
菊花?虧這小子說得出來……幸虧他沒說白菊花,要不然,芷云非得施行家暴不可。
圓圓一把拍開弘晝,不理他,繼續安安靜靜地繡自己的嫁妝,既然確定了未來,圓圓就不再猶豫不安,芷云把關系西林覺羅家的調查報告塞給她的時候,她也乖乖接下,開始理順未來婆家的人際關系,雖然她是公主,歐陽也已經下令,要內務府開始給圓圓修整公主府,可到底即將出嫁,以后就是西林覺羅家的人了,對夫家的情況,能知道多一些,并不是壞事。
一道將固倫懷瑞公主下嫁鄂爾泰嫡長子鄂容安的旨意,算是把京城整整一年多的暗潮洶涌都給壓了下去,鄂爾泰如今腰板也直了,幸虧他本來就低調安穩,還不至于招人怨,當然,張廷玉有些氣不過,只是他本就為漢人,對于自家兒子尚主,抱的希望并不大,如果不是和皇家還有如燕這一層關系,他這般穩重的人,可萬不敢想這些。
不過,圓圓嫁給老對頭的兒子,到確實讓張廷玉難受了一陣子。據說,自從公主的婚事確定,嵐玨好些日子沒敢去舅舅家,生怕他大舅把火氣撒自己頭上。
張如燕卻適應良好,雖然想把圓圓配給自家人,可她畢竟是嫁給了明德,平日里和鄂爾泰家來往還算密切,也知道鄂容安是個好的,有出息,有本事,長得也好,不知有多少滿洲女兒喜歡著,圓圓這個選擇,她是沒什么可挑的,當然,張廷玉就算有意見,也只能憋著,說不出來。
立秋了,秋風轉涼。
圓圓披著件厚斗篷,坐在儲秀宮的暖閣里扎荷包,芷云倚著大迎枕陪著她,娘倆的手藝都不錯,不過,還是圓圓更勝一籌,畢竟是繡自己的嫁妝,認真專心,可不是芷云這繡著玩的能比。
“圓圓……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弘晝滿頭大汗地闖進門,一臉詭異地笑瞇瞇湊過去。
圓圓尚沒有說話,芷云先搖頭道:“什么樣子,規矩點兒,已經定了親,你可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弘晝這才反應過來,摸著腦袋單膝跪下給自家皇額娘請安,“兒臣請皇額娘安。”
“行了……十月,給五阿哥擦把臉。”芷云搖搖頭,擱下手里的針線,看著十月端來熱水,擰了帕子,幫著弘晝抹臉,又拿了衣服,讓他到后面換上,直到把弘晝徹底收拾妥當之后,芷云才笑問道,“有什么好事兒?看把你樂得。”
“皇額娘,這可不是兒子的好事兒,是我家圓圓的好事兒。”
芷云一彎嘴唇,搖頭失笑:“是不是又弄到新鮮玩意兒給你妹妹?”最近為了圓圓的嫁妝,不光是內務府再忙,弘昊,弘晝,還有弘曦,都在跟著幫忙,各種稀奇古怪,有用沒用的東西堆滿了芷云為女兒備嫁的小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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