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百花宴因為卿公主的珍珠,而開啟了他例行不變的一幕,兒孫獻禮。層層疊疊琳瑯滿目的珍寶讓穆雙眼花繚亂,大廑皇朝的富有程度,已經遠遠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其實穆雙不知道,單單她這件簡單的正裝上,一個點綴的小珍珠就已經頂了她以前一年的零花錢,這身衣服的價值,絕對不亞于那些大型晚會上主持人或者娛樂明星的禮服。
四王爺李鼎在一干王孫獻禮完后才不慌不忙的從矮桌前款款而立,奪人一步的壓下了本來想站起來獻禮的云七王,李朝天目色不悅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穆雙何等聰明的女子,當年B市某大學的理科狀元,如果在來到大廑朝這么久,依然不能察顏觀色的看出王族之間的利害關系,那她也真負了才女的美名了。
四王爺與七王爺短短的眼神交際,她已經判斷出了李朝天此時在大廑皇朝最不待見的人是誰。四王爺春風得意的邁步而出,向著宣召皇欠身道:“兒臣所獻之物,無珍珠華美,無玉器之無價,在世人眼里,不過平平一介紙物,此物卻是兒臣親力而為,以祝父皇皇威浩蕩,壽與天齊!”
他自顧自的無視了一旁的皇后,又借語暗諷了其他皇子所獻之物庸俗,繞了一個彎,竟把自己抬高到一處清高的地位。穆雙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命人抬上一幅絲綢遮擋的屏風,掀下絲綢,洋洋灑灑的百福字體溢滿全屏,宣召皇朗聲笑道:“我兒有心了。”
李朝天將杯中的酒飲盡,笑道:“看來四皇兄果真是力壓眾親,一幅百福畫屏可是傾盡全力而為,這等心血真令我等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皇兄獻與母后的,又是何物?”
李鼎看著李朝天,眉色一聳,笑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小王家室女親以皇后娘娘為典范,舉手投足盡而效仿,對皇后娘娘鳳尊極為推崇,認為小王貿然獻禮與皇后娘娘,實為冒犯鳳顏,還是不獻為好”
這話說著挺好聽,把皇后抬的很高,其實穆雙聽的出來,他身為四王爺,尊稱皇后一聲母后也不是不可,他對李朝天的仇視已經波及到李朝天身后的皇后,他不敬國母,也從心里不尊重這個時代的女性,一副妄為的樣子,似乎大廑皇朝除了他,就別無他人了一般。
穆雙微微一笑,從坐墊中盈盈而立,嬌聲道:“四王爺所言甚好,小女無不贊同”
場上人一驚,這個女子竟然敢在如此場合自顧而立,出聲奪人,李朝天忙拽她衣擺,低聲道:“你作什么,不要胡來。”
穆雙不動聲色的甩開他的手,抬步走至中央畫屏前,曲膝欠身拜道:“雙兒拜見父皇,母后。”
宣召皇定晴一看,這出聲驚人的女子竟是云七王新婚的娘娘,多日不見,出落的更為落落大方,一眼過去險些沒認出來,皇后被四王爺一番話正噎的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見穆雙出面,心下驚喜,開口道:“快快平身,在我與皇上面前何必如此多禮。”
穆雙嫣然一笑,起身對四王爺說道:“王爺所獻之禮,實在另穆雙大開眼界,字筆氣度恢弘,所為難得一見的佳品。”
李鼎意料之中的人聽贊賞,揚著脖子哼笑一聲,不加理會。穆雙心底早就已經將眼前這個自大狂臭罵了千百遍,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道:“只是美中不足之處,剛強之中,略帶輕浮,起筆用心,落筆卻含糊不堪。”
李鼎臉色頓時不爽,穆雙腦筋一轉,想起之前無聊之中所看的書評與電視中別人評價字畫的場面,心里已有主意,決定依樣畫葫蘆,開口評道:“書法的境界,平分三層,一層是無我之境,見山是山,見水為水,再就是借前人之鑒,創自我書形,為有我之境,而書法最高境界,我順筆性,筆順我意,這所謂忘我境界,小女子多言,恐怕四王爺,不達三境中任何之一。所以這幅佳品在我眼中,只是佳在您對父皇的心意,其他,別無所處。”
周圍鴉雀無聲,氣氛尷尬異常,李鼎怒道:“小小女子胡言亂語,云王府家教如斯,難道七王爺不曾管么!”
穆雙伸手揮下欲起身相護的李朝天,繼續笑道:“四王爺且莫動怒,若我所說無理,您大可一笑至之,若我所說有理,王爺您心胸博大,肯聽女子一言,也實乃好漢,另穆雙心下佩服。”
穆雙款款一欠身,一番話分明是堵的李鼎惱怒異常,在皇上和皇后面前,他又不敢發作,只得重哼一聲,不再理會穆雙。
李朝天緊捏著一把汗,生怕這個到處惹事的女人再此重要場合再闖出什么大過,穆雙頂了李鼎一番話,著實為其他被李鼎往日今時詆毀過的人出了一口暗氣,在場人的目光此時已經全部凝聚到穆雙身上,云七王所娶的新娘娘,果然與眾不同。
議論之聲嗡嗡的圍繞著穆雙,低卻的展開來。李鼎心里不悅,冷聲道:“那就不知道,你又有什么獻禮給父皇與皇后娘娘?”
穆雙嘴角一揚,想埋汰我么,我偏偏不給你這個機會,不借此場合剎剎你的威風,你還真當自己是未來大廑皇朝的主子了么。
笑容滿面,幽雅的轉身道:“海棠,將我的畫架和碳筆拿上來。”
海棠應了一聲,緊張兮兮的躲過司莫月陰沉的目光抱著穆雙特地叮囑她帶的畫架和碳筆迎了上去。
穆雙成心不讓她跪拜李鼎,搶先一步攔在她面前接過東西,將她和李鼎隔離開,背對著李鼎不動聲色的對海棠說:“下去吧。”
海棠跟隨司莫月身邊多年,看人眼色已是一流境界,穆雙橫身一擋,她就知道穆雙在較的什么勁,嘴角一挑,本來緊張的心情也安撫了下來,微微一欠身,就退了場。
眾人都沒見過穆雙手里奇怪的畫架,不知道她拿這么一個東西和一根碳到底有什么用意,一時間,好奇心大起。
穆雙將畫架支好,拜道:“父皇,母后,請容雙兒一柱香時間,雙兒要用自己所學為父皇母后畫一張素描像。”
宣召皇與皇后對視一眼,也是大為不解,只見穆雙從容淡定的神色,于是笑道:“好,準了。”
穆雙欠身一笑,李鼎哼道:“本王到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招”
穆雙笑而不語,一席圓凳,一抹微風吹過,碳筆在手中刷刷作響,李鼎盯著畫架的眼神,從不屑到驚異,從驚異,到不甘,等穆雙畫成落筆時,李鼎已經完全沉默的站在一邊,再也沒有任何廢話了。
穆雙必恭必敬的雙手捧了畫,淺聲道:“雙兒向父皇,母后獻禮”
皇上身邊的太監奉了命蓮步輕搖的繞到穆雙身前,雙手接過了穆雙的素描畫,穆雙已經對別人驚異的眼神習以為常,所以很禮貌的點頭回復了下太監看向自己的表情。
畫上是皇上與皇后近像素描像,雖然不著色彩,卻也神似八分,皇上與皇后接過畫后,神色中的驚喜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絲毫不再是看到之前獻禮那種做作的欣喜,皇后笑道:“雙兒,哀家果不曾看錯你,冰雪聰明,知書達理。”
穆雙乖巧的欠身道:“雙兒謝過母后夸獎,這次獻禮,其實全為云王爺主意,讓雙兒斗膽一試,雙兒不才,獻丑啦。”
皇上笑道:“有趣,有趣,天兒,你這妃子甚是有趣”
李朝天忙挪出矮桌到穆雙身邊,欠身道:“內妃斗膽了,還望父皇恕罪!”
穆雙輕而易舉的將皇上與皇后哄的笑顏逐開,打擊了自視清高的李鼎,又以知禮聰慧的印象贏得了滿場王孫的贊嘆,給李朝天大大的長了面子。
司莫月心里的酸苦越積越深,還有她這個云王妃么,所有人都在圍著一個穆雙轉,她有什么好,不過投機取巧的小把戲,就這樣騙得了人了么!不可以,堅決不可以,她才是唯一的云王妃,絕對不能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奪去了她來之不易的地位,王爺,也只能是她的,是她此生全部的依靠,怎么可以將心思放在別的女人身上,絕對不能容忍!
她悶悶的一口灌下了杯中的酒,宴席早已開始多時,穆雙身處圍繞滿了試圖與她親近的其他王孫女眷和小孩,歡笑聲不住的灌入司莫月的耳內,她抬眼,李朝天坐在穆雙身邊,全然不覺她落單的尷尬,而是不知討論什么話題一樣,時而大笑開懷,時而臉色假怒的看著旁邊嬉笑的女子,時而又溫柔的看看穆雙,似乎在跟旁邊的人炫耀著什么一樣。
穆雙透過層層的人群,看到司莫月落在李朝天身上的目光,嘴角輕輕一笑,她現在已經明白了,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王朝里,任何人都不會對旁人真的好,雖然司莫月沒有像情妃一樣明目張膽的對自己破口大罵,但是一介側妃就已經對自己尚不能容忍,何況她堂堂云王妃?
穆雙心里百味陳雜,她不忍傷了司莫月,又無法確定司莫月對自己究竟是如何的心思。原來開始做個壞人,也是一種自我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