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過后,紅線館的生意就一直處于火爆狀態,只是現在阿念和文君都不在了,元紅娘和魚三十娘二人只好輪流留守在紅線館,每日只能一人出去跑,工作量不得不說很大。而且因為魚三十娘的病還沒好全,元紅娘便每天都自告奮勇的出去東奔西走,但這樣連著跑了一個禮拜,連自認身體倍兒棒的小鐵人元紅娘都已經覺得自己要吃不消了。
這段時間都是元荷蓓在家做好了飯菜送過來紅線館給她們師徒二人吃,這日她剛提了食盒走進紅線館,后腳元紅娘也一臉憊色的走了進來。
“紅娘回來了?剛好來吃飯吧。”元荷蓓笑吟吟的將食盒放在桌上一樣一樣的將里邊的菜拿出來,“今天一大早到市集去就看到蝦子好新鮮,你不是最愛吃蝦的么?快洗洗手過來嘗嘗。”
元紅娘在外邊不歇嘴的已經說了一上午了,這會兒是喉嚨疼痛聲音啞,完全沒有開口的玉望,加上這七八天她天天早出晚歸,腿都跑細了兩圈,對于她這樣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來說,這樣的工作量真是有些太超過了。所以她聽到元荷蓓叫她也沒回應一聲,只是拖著似有千斤重的身體無精打采的慢慢走到后邊去打水洗手去了。
平時元荷蓓這么招呼元紅娘,元紅娘一定活力十足喜笑顏開的要先蹦到她身邊來偷吃,可今天竟然一點聲氣都沒有的就乖乖去洗手了,她這當娘的自是知道元紅娘已經累到了極限,所以才連強裝歡笑的力氣都沒有了,這種認知頓時讓她心里一陣抽痛。
魚三十娘當然也注意到了元紅娘的疲累和元荷蓓的擔憂之色,她垂下眼微微嘆了口氣,然后才抬頭看向元荷蓓輕聲道:“元家嬸子,真是對不住,實在是這一時半會兒的招不到人手,所以才讓紅娘一個人這么忙出忙外的辛苦,不然我跟紅娘一起出去,她也不會這么累。”
元荷蓓聞言忙強裝笑臉擺擺手道:“哪兒的話?您是紅娘的師傅,伺候您不就是她該做的么?再說這孩子得失心也重,接下來的事兒不徹底做完她就坐立不安的,非得把事情全部辦的妥當了她才能讓自己歇會兒。您放心吧,好好養病,我雖然不懂你們媒人牙人都要干些啥,但是這普通的家頭細物我還是會做的,來,魚夫人,這是專門給您熬得鮮魚湯,趁熱喝了吧。”
元荷蓓紅著眼圈將一個小燉盅放在了魚三十娘的面前,兩人之間就忽然出現了一種尷尬的沉默,元荷蓓手足無措的站了片刻,才強笑著找借口道:“紅娘這孩子,怎的洗個手也去了這半天?魚夫人,您先用著,我到后邊看看她去。”
她說著就往后院走了去,可她才剛繞過回廊,就看到元紅娘已經累得趴在井沿兒上睡著了。一看到孩子都累成這樣了,元荷蓓方才已經在眼眶打轉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元荷蓓捂著嘴無聲的哭了一回,好不容易情緒平復一點了,她擦去了滿臉的淚痕正準備走上前去叫醒元紅娘,忽然就聽到外頭嘈雜了起來,然后一個婦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請問元家嬸子在這里么?要不紅娘她回來了沒有?”
魚三十娘的聲音問道:“嗯,她們二位都在,您是有什么事情?”
那婦人焦急不已的嚷道:“可不得了了,她們家兩個小閨女在玄武街被人欺負呢,那女的兇得不得了,誰勸都不聽。”
元荷蓓一聽這話立即如墜冰窖,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摔倒,趕緊扶著門廊定了定神,強自壓下幾乎快要破腔而出的心臟,她全身都顫抖著走到元紅娘身邊拍了拍她的臉輕聲喚道:“紅娘,別在這兒睡,濕冷的緊,會著涼。”
元紅娘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兩眼剛無神的睜開,魚三十娘已經領著來報信兒的婦人走了進來。
“哎呀,你們倆兒都在呀,趕緊去看看吧。”那婦人夸張的表情就像是她的女兒被人欺負了似地,元紅娘剛醒來還弄不清楚狀況,元荷蓓卻強自鎮定的把她抱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柔聲囑咐道:“你困了就去睡會兒,睡醒了吃點東西,娘去去就回來。”
她說著將元紅娘推到魚三十娘身邊站著:“魚夫人,紅娘就煩請您照顧一下了。”然后就頭也不回的跟著那婦人匆匆離開了。
“嗯?怎么了這是?”元紅娘此時已經清醒了大半,母女連心,看元荷蓓的樣子已是不對,她心里沒來由的打了個突兒,想也不想的就匆忙向魚三十娘行了一禮急道:“我娘這樣子肯定是出什么事兒了,師傅,對不住了,我要先去看看到底怎么了,我會盡量不耽擱下午的事兒的。”
元紅娘說著就提起裙子跑了出去,魚三十娘咳嗽了兩聲像是自言自語道:“嗯,也好,這么多年都沒怎么休息過,今日便歇業半天好了,唉,人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居然也會為了這種小事情而感動……”
可惜元紅娘一心牽掛自己娘親沒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她從紅線館跑出來好一通追,終于在玄武大街的轉彎處快要追上元荷蓓了,可還沒等她叫出一句“娘,等等我”,一個她很熟悉的刺耳聲音就先行飄進了她的耳朵里。
“你們兩個有娘生沒爺教的小賊種,年紀小小就這么壞?怎么心腸這么歹毒啊?這么小的孩子你們倆兒也下的去手?說,你們家在哪兒?誰是你們家大人?你說不說?說不說?賤骨頭,叫你嘴巴硬!”在刺耳的罵街聲中夾雜著小女孩的哭叫聲,這下子元紅娘可聽清了,那小女孩的聲音不就是自己兩個寶貝妹妹的聲音么?敢情現在是她家晶兒和靈兒正被人打罵呢?怪不得娘走的那般著急!
有了這個認知,元紅娘只覺得一把火在體內熊熊燃燒著,也顧不得追元荷蓓了,她撒丫子就打斜里穿過小巷子,先行跑到了人群扎堆的地方,然后奮力擠過那些看熱鬧的人,中氣十足的怒吼了一聲:“她們倆兒是我妹妹,你嘴里不干不凈的罵誰呢!”
元紅娘的突然出現和一聲大吼讓所有人都駭了一跳,正拉扯元靈兒的那個婦人瞪大了眼看向元紅娘,好一會兒才拔高了聲音驚道:“是你!?”
元紅娘冷笑一聲,上去將元靈兒和元晶兒拉過來護在身后才昂首挺胸的鄙夷道:“是我,扶風,見到主人家的小姐們不問聲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