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七十章 新家

第七十章新家

蒲安自南京回來后。氣個半死。直嚷著要去教訓忘恩負義的白薇,卻被李玉娘攔下。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哪里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呢?”

笑盈盈地簽了合約,點收了銀子。兩大箱銀子雇了車直接送到許家,又由許山和蒲安送往衙門,辦清了撲賣會的最后手續。

沈三娘笑她:“這下可糟了,你拿了這么多銀子出來,豈不是成了大東家,我們這些只拿了小錢的以后都要看你的臉色做人了。”笑罷,卻又拉著她輕輕拍著她手,雖然沒有說話,安慰之情卻不言而喻。

“可不是糟了,若是拿了這筆錢買一處房子,我這客籍倒是可以變變了。”李玉娘神色如常地笑著,反是拉了她道:“我不管啊!現在可是賴上你們家了。一會我就讓可兒她們都搬過來。”

沈三娘失笑出聲,“搬過來住可以,只是你可得幫我帶著囡囡,要不然豈不是讓你太閑了。”

“太閑了……”李玉娘一怔,嘴角的笑意便僵住。正巧興高采烈回來的蒲安聽到,人還沒邁進屋來已經大笑,“怕閑嗎?不如同我一起出海。再怎樣都不會閑了。”

沈三娘聞言啐了一聲:“盡胡扯,玉娘一個女人,出什么海呢?”

許山也打了蒲安一下,“海上辛苦,別說李娘子,就是你我也未必吃得了那份苦。讓李娘子一個女人出海,虧你想得出。”

“不是啊,我不怕苦的……”李玉娘淡淡說著,臉上現出躍躍欲試的神色,倒把蒲安嚇到:“我不過是說著玩的,在泉州碼頭混了那么多年,我還沒聽過有哪個女人跟著出海的呢!”

拿眼瞪了他一眼,李玉娘看看許山和沈三娘也是被她的話嚇到的表情,倒也不再堅持。

事情辦妥了也不再多耽擱。反正東西也不是很多,雇了輛牛車,便是搬家。讓李玉娘意想不到的,倒是宋平,居然拍著胸脯說什么有難同當,要同他們一起離開。

李玉娘有些哭笑不得,既感動也有些為難。勉強用“日后有了好營生再找他”作借口勸住了宋平。又要去勸自責不已的陳伯。

“我實在應該和李娘子共同進退的,只是老頭子我……”陳伯嘆著氣,之前的好氣色一下子變差了很多。“都是因為李娘子,老頭子才覺得自己還有些用處。”

“陳伯,你不用這么自責。我什么都明白。就算我離開了,可薦人館還是當初那個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店,你在這里好好做,我的心里也會覺得安樂些。”

還是覺得有些不舍啊!回過頭去。目光遠遠地望著漸遠的布幌,恍惚看到門前有一道倩影倚門遠望。李玉娘斂眉淺笑,扭頭呵斥著顧昱坐穩當了。

趕到許家時,正好撞上陸七從門里出來。看到李玉娘便道:“既然是要搬家,怎么不搬回我們那院子去?難道我不及沈家娘子與你親近?”

這俊美的少年,平日的好脾氣,可急躁起來卻似個火爆三郎,帶著孩子一樣的執拗,讓人惱不起來。

“要我搬回去,可要陸大娘先把新租客攆出去?”李玉娘的笑言讓陸七立刻窘紅了臉,“娘前個剛把屋子租出去,你就知道了?”帶著些驚訝,又忍不住低聲抱怨:“事情實在是不巧,若早知會這樣,說什么也不會讓娘把屋子再租出去。”

李玉娘一笑,也不說之前陸大娘就大著嗓門當著她和白薇面前說起房子已經租了出去。新租客家的小女兒長得美,性子又好,是做媳婦的最好人選云云。

看著她臉上的笑,陸七便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才道:“玉娘,你莫要惱了我哥……”

“關陸都頭什么事?”李玉娘奇怪地揚眉。只一剎那便意識到陸七說的是什么事。垂下眼簾,她淺笑道:“不關他的事。”不論古今,男人總是自大,總以為女人之間的爭斗皆是為了他們,卻不知道女人很多時候其實只是為著自己……

她那樣溫然淺笑,陸七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從她表面上的話來判斷她的意思。便有幾分高興,“你真的不惱他?這就好了……”他低下頭笑了下,笑容里雖有淡淡的苦澀,目光卻是極真實,“我哥當年本來沒有想做捕快的。那時候他在很遠的地方拜師學藝,每次寫信回來時總是對我說想做個游俠兒或是有一天遠赴塞北鎮守邊疆。可是,那時候爹病得太重,再然后,哥就接了爹的職位,做了捕快……”

“本來,應該是我接爹的職位的。”撓了下頭,他苦笑道:“你是知道的,做差人的三代之內都屬賤籍。差人的兒子除了當差,還能做什么呢?都是為了我,為了我,哥才留在杭州……”

突然伸手抓住李玉娘的手,他急急地道:“我負他甚多,所以不管讓我為他做什么我都是情愿的……玉娘,”他輕喚著,聲音不知為什么有些發顫,“你、你很好……”聲音驟停,他眨了下眼,笑笑。突然抽身便走。

“陸七?”李玉娘輕喚了一聲,卻沒有追上前去。女性的本能讓她在剛才的那一剎那對陸七有些失常的神情有了某些猜想。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

“怎么?覺得有些遺憾?”身后傳來蒲安有些怪的腔調。

扭頭瞥了他一眼,李玉娘也不說話。自去收拾搬下來的東西。卻不想蒲安仍不肯罷休,竟追在她身后一疊聲地道:“怎么不答我?莫不是你喜歡陸七那廝?不是,你喜歡的是陸五?對不對?我就知道,你對陸五總是很好說話……”

“小蒲!”李玉娘猛地回頭,定定地瞪著蒲安,倒把蒲安嚇了一跳。抿了下嘴,嘀咕道:“不算是惱羞成怒也不用這么嚇人……”

哭笑不得地挑起眉來,李玉娘平聲道:“我以為之前已經和你講得很清楚了。我和你,可以是朋友、家人、伙伴,但永遠都不會成為情人。”看著蒲安突然泛上紅暈又發白的臉色,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用詞到底還是大膽前衛了。目光微瞬,她也懶得去糾正,仍是神色如常地看著蒲安,“不管我現在喜歡誰或是以后喜歡誰,都只是我自己的事。不過,如果我要嫁人,一定會先讓你們知道。到時候,紅包禮金什么的一定要豐厚些。”

說罷,她笑著拍了拍蒲安的肩便往里面走去。雖然走了幾步,仍能感覺出蒲安在看她。她卻仍是沒有回頭的意思。

走進沈三娘為她們拾掇出來的屋子,就看到匆忙扭過頭去的可兒。李玉娘心中一動,若無其事地喚了一聲:“可兒,外面還有些東西沒拿進來,你出去看看。小蒲那家伙笨手笨腳的,莫要弄壞了東西。”

可兒猶豫了下,才應了聲跑了出去。李玉娘偷偷一笑,往里面沒走兩步,就對上沈三娘帶著笑的眼眸。笑了下,她走到床邊幫著沈三娘一起鋪床,卻被沈三娘一指頭戳在額頭上。

“你老實說。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倒是看出來了,敢情可兒這丫頭早就對小蒲上了心。怎么著,你這做姐姐的想成全他們?”

“不是成全。”李玉娘偏著頭想了下,笑道:“感情沒有什么成全不成全的。我不喜歡小蒲和可兒沒有任何關系。他們兩個有沒有緣能不能修成正果,也只是他們之間的事。至于我,充其量只是那個讓他們成親時幫著打點婚事的姐姐罷了。”

沈三娘瞥了她一眼,啐了聲,嗔她“總是充大”,卻也不再說別的什么。

這一夜,李玉娘睡得很是香甜,甚至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那是一個足以被稱為粉色羅曼蒂克的夢。

夢里,是一場極盛大的婚禮。一切如同在現代影視劇里所看到的唯美。綠草如茵,玖瑰怒放的花園,到處都是飄揚的白紗和白色的百合花。彌漫的小提琴聲,就是音癡也能沉醉的美妙。無數她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的凝視里,她站在一個神父模樣的中年男人面前,身著白色的婚紗,頭戴鑲滿了鉆石的頭冠,笑容甜蜜,是那樣幸福的表情。

不知為什么,在夢里那種幸福的感覺是那樣真實。真實到似乎是真的聽到那神父在問她“愿不愿意”;真實到她覺得自己張開嘴,就會回答“我愿意”。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她扭頭去看站在身邊的那個男人,卻愕然發現身邊深情執著她手的男人竟然是沒有臉的。

似乎是被一層肉色的皮囊包住了面容,整張臉上都看不到五官。居然沒有驚叫出聲,她大著膽子伸出手抓住那層薄薄的皮膚,然后用力拉下……

就在那一剎那,她從夢里驚醒。完全記不得自己所看到的那層皮囊下究竟是怎樣的面容。

抹去額上的汗,她還在笑自己昨個被問了太多男女情事才做這樣的怪夢。才發覺身邊的可兒早就已經不在了。就連睡在外間的顧昱也不見了蹤影。匆匆穿上衣服,還來不及挽起頭發。她走到外間,透過支起的紙窗,正好看到外面院子里滿地亂跑逗弄著囡囡的顧昱。還有在一旁說笑著忙著摘菜的沈三娘與可兒。而另一邊廂房的書房里,打開的窗外是含笑望出來的許山和蒲安。

陽光正暖,今天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