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晨曦
魏其侯竇嬰是聰明人，身在局中才有了盲點，經過劉陵提醒，竇嬰完全
明白過來，暗自感嘆劉徹的帝王心術，下的是密令而不是明旨，將來王太
后若是記恨的話，劉徹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情。田家竇家雖然因為皇長子立
儲的事情暫時結成同盟，他們都屬于外戚長期相爭，其中的仇怨很深，不
會那么容易就消除的。況且田蚡，在儒生竇嬰眼中就是市井之徒，拉著王
太后的裙擺才能坐在丞相的位置，竇嬰從心底瞧不起田蚡，竇家、田家相
爭彼此消弱，彼此牽制，劉徹也更好掌控他們這些外戚。
“唉。”燭火下的竇嬰長嘆一聲，他已經感到了田蚡咄咄逼人的氣勢，
心中涌起一絲的茫然。館陶大長公主勸解之言用上腦海‘竇嬰，你是本公
主的表舅，是天下有名的文武兼備之人，懂得比本公主多，本公主只提醒
你一句，皇上不會容忍外戚的存在，皇上對你是尊重的，竇家盡享尊榮這
么多年，足夠了，竇嬰，皇上只是讓竇家推出朝堂，錢財上名聲上不會虧
待竇家任何一人。’
這是再太皇太后去世后，劉嫖勸竇家退出朝堂，就因為這事劉嫖同竇家
徹底鬧翻了，竇嬰搖頭苦笑，他們做不到劉嫖那么決絕，以陳家為首的列
侯勛貴退出朝堂，竇嬰明知道劉嫖的話是金玉良言，可是他同樣放不下男
子漢立于朝堂的心愿，竇嬰同時也放不下竇家，所以他只能沿著這條路走
下去，甘愿當劉徹制衡田家的棋子，竇嬰自嘲地苦笑更重：“皇上，您圣
明。”
竇嬰同樣不肯就此認命，將隨從叫來仔細的吩咐一番，幾日之后，天下
就傳遍了王太后的賢明之舉，主動向皇上提出潰堤，而潰堤分洪的地方，
就是她購買的良田，天下百姓紛紛傳送王太后的功德，只是這份功德里，
沒有田蚡的影子，即便是虛名竇嬰也不會留給田蚡。
“去，你去，讓皇上來見我，快去。”
長樂宮的王太后本來就病者，聽說良田被淹沒，很是窩火心疼，白花花
的銀子全都沒了，最可氣的是被竇嬰設套，王太后摔了杯子，指著身邊的
宮女怒道：“去，讓皇上來，他這是要逼死我嗎？”
“諾。”宮女連忙跑出去，去通知劉徹，而此時的劉徹正在昭陽殿陪著
阿嬌閑聊，手上拿著劉曦練字的宣紙，看看上面的字跡，看看小臉微紅的
劉曦，笑道：“你讓朕大開眼界，能將字寫成你這樣的，朕從未見過。”
“父皇。”劉曦想要表示羞愧，最近常去館陶大長公主府學習，劉嫖的
教導還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的，劉曦挺了挺小胸脯，漆黑的眼眸晶亮清澈，
搖搖手：“只有父皇您才能笑我，別人…哼哼，才不成呢。”
“姑姑將曦兒教的不錯，朕的女兒，是誰都能笑得？”劉徹伸手按了一
下劉曦的小鼻子，望向身邊笑意盈盈的阿嬌：“其實曦兒的鬼畫符是有進
步的，同以前比起來，起碼朕能看明白是什么字，而不是……”
“不許笑我。”
劉曦撲到劉徹懷里，劉徹身子稍稍僵硬，顯然他并不習慣這樣，剛想推
開見劉曦期許的目光，不忍西碎了她的心愿，劉曦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嬌
軟道：“父皇，女兒是有進步的，是吧，是吧。”
“嗯。”劉徹抱了抱劉曦軟軟的小身子，除了眼睛像劉徹外，劉曦長得
同兒時的阿嬌很像，劉徹神情有點恍惚，當時…當時…劉徹嘴角勾起，阿
嬌不是劉曦。
“曦兒，別纏著你父皇。”阿嬌笑著向劉曦招手，劉曦搖搖頭，“不嘛。”劉徹心情很好，不以為意地說道：“皇后不用擔心，朕很喜歡曦兒。”
兩道奇怪地視線落在劉曦身上，一道帶了濃濃幾乎噴薄而出的妒忌，還
有一道是笑意，淡淡的笑意，劉曦不用回頭就知道嫉妒的是劉靜，有笑容
的是霍去病。
“父皇，女兒新學了舞蹈，跳給你看如何？”劉靜甜美期盼的一笑，端
莊如同小淑女，“曦妹妹，不是也想看我跳舞嗎？”
劉曦不肯搭話，劉徹拍拍她后背道：：“劉靜，你是大漢公主，要有公
主的氣度，跳舞是歌姬的事情。”
“我…我…”，劉靜臉脹的通紅，阿嬌此時說道：“陛下，靜兒也是一
片孝心。”
劉徹看看阿嬌，拍了一下劉曦的小屁股，對劉靜視若無睹：“曦兒，跳
舞有什么可看的？朕讓你看個更好的。”
劉曦從劉徹懷里坐直身體，劉徹攬著女兒肩頭，道：“霍去病，你的劍
舞朕可是等了不少的日子。”
“諾。”霍去病一拱手，他從內侍手中接過長劍，他今日并未穿盔甲，
一身月白色衣衫，寬大的領口繡著花紋，腰纏的玉帶上面鑲嵌著大紅的寶
石，發髻上插著同樣鑲嵌紅寶石的玉簪，風流倜儻的貴公子。霍去病身上
透出來的英武之氣，整個長安城沒有任何公子哥兒能比得上，霍去病一甩
手中寶劍，睜開黑如點墨的雙眸，劍若游龍，身形矯健，劉曦開始還不在
意，可是越看越喜歡，霍去病手中的長劍帶出點點寒光，頗有一些沙場秋
點兵的氣勢。
劉徹的目光透著欣賞喜歡，阿嬌轉動手腕處的玉鐲，他還真把霍去病當
初兒子一樣的喜歡，不，或許比兒子都喜歡，霍去病在劉徹心中，就是他
的另一面，是彌補他兒時遺憾的人。阿嬌知道的很清楚，當初劉徹就像霍
去病這么大的時候，可是受過不少的委屈，當初王太后僅僅是沒人，上有
栗妃等夫人，王太后只能小心翼翼在后宮中去生存，而劉徹雖然被封為膠
東王，卻也不是漢景帝最看重的兒子，還有當初的太子劉榮，劉徹只能跟
在太子后面，借機吸引漢景帝的目光和注意，霍去病與生俱來的驕傲很像
劉徹，這一點阿嬌也是成人的，劉徹寵愛霍去病，看著他肆意的在宮廷中
生活，未嘗不是在寵愛兒時的自己。
霍去病凌空飛起，寶劍的鋒芒閃爍著，劃過劉曦的面前，劉曦通過幾個
月的相處，知道霍去病不會傷害她，所以紋絲不動，還故意氣霍去病一樣
的拍手稱快：“好看，好看。”
霍去病唇邊溢笑，劍鋒一劃，旁邊的劉靜遠沒有劉曦了解霍去病，況且
平時劉靜也曾當面嘲笑過霍去病是私生子，他的母親衛少兒風流，擅長勾
引男人，比如說長安城中最大緋聞就是衛少兒同陳掌。劉靜知道霍去病很
得劉徹喜歡，她也曾經想要討好霍去病，可是霍去病根本就不買賬，對劉
靜所做的一切都視若無睹，那種姿態，絕對能氣的劉靜吐血，所以劉靜才
會失去理智，罵過霍去病是私生子。
此時見到劃過眼前的利刃，劉靜怕霍去病報仇，慌忙的躲開，其實霍去
病那一劍只是意外而已，劉靜明顯想多了，雙腿發軟，小臉煞白：“父皇
…父皇救命…”
劉徹瞥了劉靜一眼，見到她那副樣子說不上的失望，冷哼道：“住嘴。”
劉靜丟臉，劉曦很高興，不由自主的像霍去病揚眉，霍去病收住寶劍，
拱手道：“陛下，臣的劍舞如何？”
“很好，很好，去病啊，你要什么賞賜？”劉徹對霍去病一向是很大方
的，而霍去病也不同于旁人，對劉徹的賞賜欣然接受，不會像衛青那樣覺
得誠惶誠恐，有時更是大膽的向劉徹主動提出要求，劉徹一般都會欣然答
應，當初霍去病就同劉徹約定好，他為劉徹舞劍，劉徹如果滿意會滿足霍
去病一個心愿。
“臣想請陛下去上林苑，臣的八百驃騎等著陛下驗看。”
“朕處理完水患的事情，就去上林苑。”劉徹點頭，道：“去病，朕同
你說好了，若是你的驃騎訓練的不好，朕不罰他們，朕罰你。
“陛下，您這話不對，臣又沒犯錯，為何要替屬下挨罰？臣的職責是帶
著他們迎戰匈奴，打勝仗，至于別的他們若是偷懶自有軍規處置，臣不會
手軟。”
“不是應該同甘共苦嗎？”劉曦弱弱的出聲，她不是找霍去病麻煩，只
是在她的印象里統帥只有把下屬當成兄弟，他們才會拼命地，劉徹也同樣
有點疑惑，霍去病將寶劍歸入劍鞘，“臣是皇上任命的統帥，上下尊卑不
能亂，只要能去打仗，士兵自然會歸心，若總是打敗仗，那天天和士兵同
甘共苦也沒用。”
這種理論劉曦還是第一次聽過，劉徹大笑：“好，霍去病，朕就等著你
帶人打勝仗了。”
“不會讓陛下失望。”霍去病擦擦臉上汗珠，看看瞧著自己的劉曦，揚
眉道：“曦公主不認識臣了？”
“啊？”劉曦回神，怎么看他看愣了呢，緊鼻子哼道：“你不就是父皇
的侍中霍去病嗎？我怎么會不記得？”
“去病，你帶曦兒出去，朕有話同皇后說。”
“諾。”
霍去病做了個請的手勢，劉曦看看阿嬌，見她點頭，才起身直至越過霍
去病，低哼道：“我才不用你帶呢。”
霍去病隨著劉曦出去，劉靜弱弱的喚道：“父皇。”
“下去。”劉徹像是驅趕下人宮女，劉靜眼里含淚，屈膝退出去，這其
中的恥辱，讓劉靜永遠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