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249煙花滿天②

繚亂君心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49煙花滿天②醉月吟風

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49煙花滿天②

她定是明了他的心意,此番卻沒有拒絕,更令他欣喜若狂。不能不說他是抱著趁熱打鐵請皇上一錘定音即便待她清醒過來也反悔不得的想法,卻是被賢妃突如其來的一瓢冷水澆下……

母妃是為他好,他知道,可是……

“母妃既是累了,兒臣就不打擾母妃安歇,就此告退……”

身為母子,此番措辭和語氣倍顯生疏,而且若是他當真相信賢妃是病了,睡了,又怎會出言打擾?

起身之際,忽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嘆。

他腳步一滯,卻未聽賢妃有何言語。

狹眸微瞇,再不肯回頭,只囑咐宮女好生伺候,便負手步出門外。

流色交映間,一片耀目閃亮蓋住所有光影。

他抬了眸,卻只見一朵牡丹燦爛后的萎靡。

她……現在在干什么?留在暢音樓陪皇上賞煙花嗎?

依然記得離去時擔心的看她一眼,他是在告訴她“放心,等我”,她應該明白的,可是他已耽擱了這么久,她會不會……

要去跟皇上說賜婚的事嗎?當時的沖動正被賢妃的“意外”、雪陽宮里清冷的安靜或沖擊或平復得只剩一點細碎的波瀾,而且賢妃此舉也不得不讓他暫停行動,思慮再三,終喚得一聲嘆息。

再一朵牡丹耀亮夜空。

他看著它從燦爛轉為緋煙一抹,想象那小人兒落寞的神色,心下刺痛。

錦翎,等我,等我……

“錦兒,好看嗎?”

這夜,在夜空被次第綻放的煙花染作一派絢爛春意之際,陪在蘇錦翎身邊的是蘇穆風。

“錦兒,以前在府里時,每每除夕,我都會讓下人將那煙花使勁的往清蕭園那邊燃放,就是想讓你看到。可是有次忽然轉了風向,那火星落在柴薪上,燃起了大火,燒了三間廂房,結果我被父王狠狠揍了一頓……”

蘇穆風語氣輕松,只揀開心的事說,卻仍無法讓身邊的人開懷一笑。當然,她的臉上依然有淺淺笑意,為的是不想他擔心。

他嘆了口氣,緊了緊裹住她的披風,一同往聽雪軒而去。

“錦兒,”攥住佩劍的手緊了緊,終于決定開口了:“你喜歡煜王?”

蘇錦翎腳步一滯,轉而又踩上另一片光影。

“你不說我也知道,而且煜王也喜歡你……”心底微澀,卻是跟上她的腳步:“可是煜王絕非你的良人!”

蘇錦翎猛的站住身子,望向他。

“如果他是,為什么要跟著賢妃離開?”

“因為賢妃……病了。”

“錦兒,我真不明白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賢妃為什么早不病晚不病單單揀這個時候病?”

蘇錦翎咬咬嘴唇:“你到底想說什么?”

“錦兒,在這個宮里,過于簡單的人是生存不下去的,雖然我一直希望你能簡單的活著。”

一朵煙花轟然炸開,映亮了他的臉,卻是照不進他的眸子。

“你和煜王在一起的時間不短,我想你應該清楚他是怎樣的人。他之所以擁有今天的地位和權勢,不就是利用了他身邊的女人和那些女人背后的龐大家世?曾經的他為了得到赫祈人的密報,不惜讓宇文玄朗以身犯險……玄朗是什么人,那是他最親近的兄弟。還有這次襄王鬧出來的事之所以會這么快便被平息,還不是他利用了清寧王……”

“這世間的事,若想得償所愿,就免不了利用,利用別人,也被別人利用……”

蘇穆風一怔,苦笑:“你說的沒錯,可是如果他要利用你呢?”

一朵煙花的絢爛劃過驀然抬起的眸子:“他不會的!”

“你就這般肯定?”

“是!”

“如此說來,你已經被他利用了……”

“哥……”

嘆息:“錦兒,你太傻了。但凡利用,總要挑選最親近的人,或者有軟肋的人,如此才能不動聲色,才能讓人心甘情愿……”

“哥哥也曾這般被人利用嗎?”

舉目。

次第開放的煙花瞬間化作一件翩飛的鶴羽云紋長氅,那氅下飛出一個冷冷的聲音:“我會娶她,你可放心!”

只為了這一句,自己便心甘情愿的為他所用。不,即便沒有這句,他也會護著錦兒,不讓任何人傷到她。

只是有了他的這句,就好像又讓錦兒多了層保護一般。此生,他不能與錦兒在一起,但是他希望錦兒幸福,快樂。

可是這一年里,錦兒為了宇文玄蒼經歷了太多的風險,而那些風險是自己窮盡一生之力都無法破解的。宇文玄蒼是個心懷大業之人,然而沒有風暴,就不會有晴空,可是他不愿錦兒跟著他一同冒險。

錦兒,她是應該被放在心窩上,好好護在身邊,安安靜靜的看花開花謝,云卷云舒。

現在的她可能仍舊懵懂無知,可是她終究會明白,對于一個醉心于皇權的博弈者,或許也曾有過溫情脈脈,也曾有過海誓山盟,然而一切的一切,終將化為手中的一枚棋子。

“哥,你永遠都不知道他為我做過什么。”蘇錦翎撫著胸口,那里是他的心頭之血鑄就的白玉蓮花:“我經常問自己,他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而我,又能為他做什么呢?每每想起,經常會覺得……”

眼底發熱,急忙望向流光飛舞的夜空:“有時,我倒真想他能讓我為他做點什么,或許就不會覺得自己是這般無用了……”

蘇穆風看著那于光影流動間愈發動人的面容,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若是她能這般對自己……他不要她做什么,只要這一份心……

或許這就是緣,她心甘情愿為那個人,而自己又心甘情愿的為她。

錦兒說的對,誰不是利用著別人又被別人所用?關鍵只看個人是否心甘情愿。如此,他還有什么資格指責她呢?

可心中為什么隱隱有一種不安?煙花繽紛,璀璨耀目,那不安便在心底投下明明暗暗,詭異莫辨。

“錦兒,其實我覺得文定王倒是個可以依靠的人……”

蘇錦翎別過臉瞧著他,忽然笑了:“哥哥今天是怎么了?”

蘇穆風有些不好意思,繼續抬頭望向夜空:“我是說,如果你將來遇到了為難之事,去找文定王肯定沒錯……”

的確,文定王對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從無覬覦之心,雖然此番因剪除襄王一事頗受猜忌,但他相信只有那樣一個云淡風輕的人才能給錦兒真正的幸福。

再一朵牡丹耀亮夜空,星光碎閃過后,浮起裊裊緋煙。

文定王的確是個好人,可是為什么,當蘇穆風話音方落之際,她的眼前浮現的卻是一雙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半是澹然半是酸楚的望著她,未及看清,便隨煙霧散去,緊接著,夜空又是一片奪目絢麗。

據說在舊年新歲交替之際許愿最為靈驗。

她默念片刻,雙手合十……

伴著煙花四起,鞭炮愈發激烈起來,而當十二響鐘聲自承天樓發出渺遠悠長的吟唱之時,景元三十三年便在隆隆的慶賀聲中踏著飄飛的碎雪乘著蕭瑟的夜風呼嘯而來……

新春拜過至初三,大內銀幡賜百官。朝回兩袖天香滿,帽飾招得笑語喧。

立春日,不僅朝堂宰臣以下皆賜金銀幡勝,懸于幞頭上,入朝稱賀,后宮更是熱鬧,雙燕、小幡、人形、花朵等形態各異的彩勝花花綠綠的占據了宮人的發髻。

蘇錦翎看著那盤賞下的彩勝,還是取了她的寶貝匣子,自里面揀出一支雙燕。

那雙燕已被她珍藏了一年,雖只是金箔所制,依然翅翼挺括,色彩鮮明。

將雙燕細心簪向鬢旁,卻仿佛看到一雙優美的手接了彩勝,簪于鬢間。

長睫一瞬,那手頓時消失不見,卻是自己的指停在發間,正對著菱花發怔。

也難怪會如此,去歲此時,她與宇文玄蒼離了皇城,于肅剌的青禾節行了婚禮,又去了雒陽鎮逍遙一日,雖然遭遇危機,可畢竟是……和他在一起。這彩勝亦是他親手制作,她清楚記得自己從昏迷中醒來,便見他拈了這雙燕,輕輕放在她的發間……

這三日,每時每刻她都按時回放當日情景,想著他應是也如她一般反復咀嚼那難得的快樂時光,陰暗的心情便化作唇角一抹笑意。

移步窗前,撐開那貼了各色吉祥剪紙的雕花窗子,驚見外面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然而未及欣賞,就聽門聲一響,緊接著窗外的雪倒卷著撲向她。她嗆了風,當即咳起來。

“要么就幾天不回來,要么回來就作死。大冬天的你開什么窗子?等病了我伺候你呢?”

樊映波的抱怨立即響了起來。

蘇錦翎卻是會心一笑。這話雖不中聽,卻是對她的一片關切。樊映波一向就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來,心里卻是惦著她的,否則怎么會在她的窗子上貼了這么多喜慶的窗花?

“咳完了沒有?咳完了趕緊收拾收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