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75死而后生醉月吟風
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75死而后生
而慎刑司的奏折遞上龍案,他再也等不得了……
清冷的月光下,那個冰色的身影在他前方疾馳,即便他打馬追趕亦是越落越遠。
一路上,無任何交流,只有急促的馬蹄聲踏碎碧草幽花,踏碎蟲聲呢喃,直到現在還重重的踏在他心上……
“我不想讓她死!”他聲音極低,卻字字鏗鏘。
宇文玄逸輕輕一笑:“只有先置于死地……而后生……”
那二人齊齊望住他:“你是要……”
他望向窗外……
夜將盡,月已偏西,清光蒙蒙。
宇文玄蒼,這樣的夜晚,你是不是也同樣無眠呢?
你大概也沒有想到,因為她,會將我們再次牽系到一起。命運注定我們只能是對手,卻又讓我們幾次三番的同仇敵愾,而這一切,皆是因了一個人。
但愿,與你再無交集……如果只能因為她才會有這種交集的話……
笑意愈深。
隱在敞袖中的手緊緊攥住那個木雕。
錦翎,數日前的那場雷雨我又錯過了,然而今后,我絕不再錯過!
“‘王’字……”他似是無意的念道。
宇文玄瑞接了他隨意的一瞟,當即打了哆嗦:“你該不是連我都懷疑吧,這宮里的王多了,你還是清寧王呢,懷疑我還不如懷疑宇文玄蒼,再說,這王更可能是個姓氏。你等著,明天……不,一會我就把天欒城所有姓王的都找出來交到你手上,不過……”
他嘿嘿一笑:“你原在西山,本應守一個月的,現在突然回來,還要插手此事,你不怕父皇……”
宇文玄逸淡淡一笑,笑意森冷。
他轉了眸子,繼續望向那漸漸淡去的彎月。
“王”字么,還可以是……
蘇錦翎,在我找出那個人之前,在我讓她心甘情愿的承認陷害你之前,請你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
只是黑,不,還有一點光亮,可是怎么那么暗,怎么距離我那么遠……
蘇錦翎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面,意識急切的要追尋那一抹光亮,可是連眼珠的轉動都那么費力。
難道連輪回都是這一個圈嗎?前世的她最后得了絕癥,只能無力的等死,而今世的她竟然又要再次體味這種無能為力,如果早知會如此,又何必走這一遭?
苦笑。
她就算再蠢再笨如今也想明白了,導致她今天陷入如此境地的不是別人,就是蘇玲瓏!
是啊,誰不想活著呢?只有活著才有實現心愿的希望,只有擁有了希望才渴望活著。
她理解,可是她無法想象蘇玲瓏怎么會這么狠心,自己是想幫她的啊。
或許真的是她太傻了,段姑姑的“多想一步,少行一步”,她至今沒有參悟透,結果屢屢犯錯,如今終于害了自己。皇上曾說過,大浪淘沙,剩者為王。而她,就是被淘掉的小沙子。
分不清日夜,好像睡著,又好像清醒,只聽獄卒對明日的凌遲之刑津津樂道。
他們講得很驚悚很興奮,于是在她前世對這種酷刑的字面了解的基礎上又潑了一層血淋淋。
像她這種罪大惡極的,必須要割上一千片才允許斷氣,由外向內,均勻切割,血肉排在盤子上供人取食……
她本應該是打個哆嗦的,可是她連打哆嗦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本應該是害怕的,害怕就會心跳加速,可是她的心只不太猛烈的彈了一下就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那莫名其妙的藥粉,她只不過不小心吸入了一點點……先是失聲,而后失力,可為什么感覺不消失呢?她清楚的感到有蟲子爬過她的身體,鉆進她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品嘗著她這個美味,可是它們沒想到,自己也會中毒,那或冰涼或滑膩或粗糙的身體貼在她的皮膚上,或瑟瑟發抖,或一動不動。
她有反胃的感覺,卻無嘔吐的力氣,連胃也罷工了。
還是老鼠聰明,它們拿涼涼的鼻尖摩挲著她的指尖、臉頰來試探她的死活,毛茸茸的胡子刺得她發癢。有的則拖著長長尾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更大膽的還與她對視。
天牢的墻壁和門皆很厚重,隔絕了外面的聲響,但她知道,這期間一定下過一場暴雨,且雷電交加,因為體內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再次以強大的精神和力量在東沖西撞,她看著自己的四肢在這種沖撞下小范圍的彈動著,極為詭異,且那種撕裂的痛楚……應是不亞于凌遲吧。只是它為什么不真的沖出去呢?那樣她就徹底無知無感了。
死到臨頭,已沒有關于羞恥的定論,她只是怕,怕疼,怕眼睜睜的看著那本屬于自己的一切一點點的剝離……
蘇玲瓏,你還是不夠狠,你為什么不直接毒死我?不過也對,若是我在你走后便死了,難免被人懷疑是殺人滅口,更是要找出幕后主使,便有可能找到你頭上。還是這樣多好啊,你讓我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寫,只能“供認不諱”,于是,一切便都了結了。
為什么,為什么總是要在事情發生以后才想明白此中關節?她恨,簡直是怒火萬丈,恨不能即刻說出一切真相。可是沒有機會了,有誰能體味無法言語心中的痛恨與冤屈的悲哀嗎?就像是對著人群大聲控訴自己遭受的迫害,卻無人去聽,無人相信,而且人們的臉上還掛著嘲諷笑意。那種憋悶與憤怒,窮盡世間所有詞匯都難以盡述。她曾想,若是靈魂可以出竅,定是要捉住蘇玲瓏報仇雪恨。可這藥真厲害啊,一天天的消磨著她,竟讓她的恨意都漸漸無力了,然而想要活下去的意識卻是那般強烈。
那日三法司會審,她什么也說不出來,卻是調動全部力氣想要在地上寫下蘇玲瓏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是否在動,她只是好像在用意識寫一個字。
只可惜時間太短了,那位紅袍大人還“可憐”她體弱無力,問了幾句,便讓她畫押了事。
指抬起的時候,她看到那上面正滲出血跡,而地上只有個歪扭不成形的“王”字。會有人看到嗎?可看到又如何?會有人知道她想說什么嗎?
她被拖走了,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個字,看著它漸漸變小,消失……
她想活,想活啊!她還有許多事沒有做,還有許多話沒有說。許多次,她都很想對宇文玄蒼說那些從電視上從書里看來的情話,卻是不好意思,只在心里來回翻騰,若是再見了他,定是要說出來,可她還有這個機會嗎?
玄蒼,你在哪?你是不是也怕受到牽連所以不敢來看我?
一點溫熱滑落眼角,她清楚的聽到它滴在柴草上的輕響。
不過也好,若是你因此受牽連,我就是死了也會難過的,可是……我是多么想見你一面啊?
不,還是不要見了,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不如就這樣死了,讓你永遠記得我好看的樣子。
可是,我還是想你的啊……
淚一滴一滴,接連成串。
竟是連呼吸都困難了,也好,就這樣死了,也省得明日的痛了。
那只蹲在她胸口的大老鼠往前挪了兩步,仔細看她,然后蜷在她頸窩處取暖,還覺得不夠,咬開領上的盤扣,鉆了進去,卻好似怕她趕走自己一般,露出尖利的牙,向她示威。
她苦笑,至于嗎?如今我還能做什么?
牢門沉響,好似有人進來了。應是亮了腰牌,于是獄卒連聲都沒吭。
于是,她聽到一陣腳步聲向這邊移來,長長的身影鋪于昏黃中,鋪在陰暗的地面上,一點一點的深入她的視線。
是兩個將自己蒙在漆黑中的人,就連頭上都扣著與這個季節極不相宜的風帽,臉亦是捂得嚴嚴的,乍一看去就像兩個鬼影。
她的確是驚恐了一下,然而她知道,依她現在的狀況,目光定是格外“淡然”的對著這個意外。
獄卒拉長了調子:“蘇錦翎,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現在宮里的侍者要來送你一程。有什么就吃什么吧,可別做餓死鬼哦……”
原來是“送行”的人,怪不得這身打扮,是想讓她盡早適應那邊的環境嗎?
鎖開,鏈落。
兩個人走了進來。
那只大老鼠竟是不怕人的,見有人來,立即齜牙尖叫,發出警告,意圖捍衛自己的領地。
“估計要二位公公白費心了,她現在如同廢人一個……”
一黑衣人微偏了頭。
那獄卒像是被什么嚇到一般,忙低了頭:“二位公公先忙著,屬下告退……”
待獄卒走遠了,那黑衣人方轉過身子,對她冷冷的打量著。
她聞到了飯香,不由自主的將眼珠艱難的對準那食盒,卻始終咽不下喉間的口水。
“吱……”
她只聽得一聲尖叫,而后盤在頸上的大老鼠就掉下來,仿佛沒了氣息。
緊接著,還未等她努力調整視線,又是幾聲尖叫,圍著她的老鼠似乎紛紛丟了性命。
她終于望向那二人,他們亦一動不動的望著她,只可惜他們包得太嚴實了,她根本看不清他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