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373危情時刻醉月吟風
繚亂君心
373危情時刻
“她在哪?”
“呵,”宇文玄逸一撩袍擺坐在椅上:“煜王何必問我呢?”
雖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唇角雖依然翹得魅惑,眼尾帶星,亦是調侃甚濃,然而眸底卻焦急盡現,
“人現今在你府中……”
“既是煜王也知道她是我的人,何必又來多此一舉?”
“若不是因為你,她不會出事!”
“煜王是想說若是她身在煜王府便可身保平安?”
“至少,本王不會在府中養一些來歷不明的人!”
“的確,煜王只會養一些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人!”
“與你無關!”
“清寧王府的事也與煜王無關!”
“你……”
二人僵持。
徐若溪跌跌撞撞的奔至門口:“王爺,妹妹失蹤了?”
定睛卻見房內多出一人,此刻正目光陰冷的掃過她,不覺打了個哆嗦。
煜王與蘇錦翎之事早前傳得沸沸揚揚,如今見他絲毫不避嫌的出現在此地,徐若溪頓時明白,蘇錦翎果真是出了大事了。
心下暗喜,表面卻擺出一副急切:“但不知妹妹被何人所擄?”
無人理她。
“最近屢有強人在帝京出沒,妹妹若是落入他們的手可就慘了。妹妹手無縛雞之力,萬一被玷污了清白……”
她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聽到一聲輕響,卻看到臉龐的烏木門框忽然多了個透明的窟窿。
宇文玄逸唇角一牽,笑意冷魅:“徐姑娘知道得可真清楚!”
徐若溪做賊心虛,當即白了臉色。
宇文玄蒼冷哼一聲,便要離去。
“煜王請勿輕舉妄動。”
回了頭,卻見宇文玄逸在把玩玉笛。
“你是想坐以待斃?你可以,我,不能!”
“你所送上的,未必是他想要的。在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之前,一切的輕舉妄動,都可能適得其反。”
“你是說只能等下去?”
“不會等多久,你知道,他不是能納住性子的人。”
“她怎么辦?”
“我敢保證,在他沒拿出具體的籌碼之前,不會對她怎樣。”
“若是……?”
“若是……”
宇文玄逸不再說話,眸光清冷,指間玉笛翻轉如蓮,發出風過山林的嘯聲。
七日后的正午,宇文玄逸悠閑的出現在萬松山。
萬松山,不見奇峰突兀,亦不見怪石嶙峋,有的只是滿眼蒼翠。以松樹居多,雜以各種古木及藤蘿,導致這占地數十里的山脈各處看去都差不多,若對此處不熟悉,即便白天,也極有可能迷路。
他一路緩行,似是在欣賞這天然美景,眉宇間皆是輕松閑適。偶爾似被枝梢的風聲或鳥鳴吸引,不由循著望去,然而枝葉搖曳的暗沉恰恰遮住了他的眸子,只余一片陰影。
直到遠處傳來咚咚的輕響并著女子的輕聲啜泣及驚叫,那平展的眉心方不動聲色的一蹙,轉瞬又波瀾不驚,甚至牽出幾分笑意,更加悠然的向前走去。
粗大的松樹上正綁著個碧羅衣裙的女子,身子周圍已布了一圈寒光閃閃的匕首,卻依然有利刃不斷的插上去。
距她半丈處,是一個以布縛住雙眼的黑衣男子,手持飛刀,擺出各種姿勢,每動一下,便有匕首飛出,刺進距蘇錦翎的身體僅有半寸的樹干上。
當宇文玄逸自濃綠的林中緩緩現身時,正在不遠處歪坐在椅上的玄袍男子左手微微一抬,那黑衣男子便再一把利刃飛出,恰恰頂在本已插在蘇錦翎胳膊上方的匕首上。那匕首當即滑落,砸在蘇錦翎臂上,當即劃破衣袖,鮮血淋漓。
宇文玄逸眉心一緊,唇角卻是淡淡一笑。
蘇錦翎一聲驚叫,卻是不期然的看到了他,立刻咬緊嘴唇,閉了眼,任那匕首帶著陰森森的冰寒,更近的貼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在耳邊發出陰冷的聲響,一次又一次的沒入樹干,帶起震顫的酥麻。
“一個故作無事,一個假裝鎮定,倒真是心有靈犀。玄逸,你沒白疼她。”
玄袍男子一邊慢聲慢語,一邊拿著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拭著手中寶劍。
那寶劍劍身雪亮,翻轉間仿似勾起藍紫的光煙,飄渺連綿。
“好劍!”宇文玄逸由衷贊道:“襄王此番是想讓臣弟欣賞這把寶劍?”
宇文玄緹翻轉著寶劍,似是端詳,指拂過劍身,而后微微嘆息:“襄王?這個稱呼真是久違了……”
而后眸光一轉:“你說我這是把寶劍?的確,它削鐵如泥,吹毛立斷。你聽……”
他指尖輕彈,劍身泠泠有聲,回響不絕。
“聲音不錯吧?只不知若是刺入皮肉會是怎樣動聽的聲響……”
蘇錦翎立刻驚恐的望過來,使勁的掙了掙,卻只是被就近的匕首割破了手臂。
“玄逸知道讓襄王受了許多委屈。襄王一向不是個轉彎抹角的人,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不著急,既是見了,還是把話說清楚,本王可不像你,只會背地里捅刀子。”
宇文玄緹看了眼依舊在受刑卻咬牙隱忍不肯再發一聲的蘇錦翎,繼續擦拭手中寶劍:“當年你設計我,說我用蛭蜱人謀刺皇上,又把那用作厭勝的霹靂木嫁禍到我頭上,我后來才知道,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女人。所以我特意把她請了來,否則怕是無法見到我日思夜想的六皇弟了。”
宇文玄逸微微一笑:“皇兄倒是忘了,好像在百日前,皇兄就與我見過一面,當時皇兄還賞了臣弟一根毒針……”
“哈哈……那是用鶴頂紅加孔雀膽泡了九九八十一天,奇毒無比。我當時賞了你就后悔了,我為什么要讓你死呢?你若死了,就沒趣了。所以我現在十分慶幸你還活著,也慶幸你數次逃離了我的掌心,否則,今兒這戲就沒法唱了……”
“王爺,你快走——”蘇錦翎掙了掙,依然只是讓手臂多了幾道口子。
宇文玄逸眉心一抖。
宇文玄緹笑了,手一擺,當即有人上前拿布堵住蘇錦翎的嘴。
“別喊了,他不會走的,你若是喊,驚嚇了我,這手一抖,你家王爺八成就沒命了……”
這時,自林子上空忽然掠過四道影子,齊齊跪在地上:“屬下查過,宇文玄逸果真一人前來,路上并無標記。”
“你們可是看仔細了?要知道,現下站在你們眼前的可是慣使陰謀詭計的清寧王。”宇文玄緹提劍點著前方的宇文玄逸。
“屬下查得仔細,絕無疏漏!”
“好!”
宇文玄緹長劍一揮,那四道影子齊刷刷的不見了。
林間枝葉高低起伏,窸窣有聲,然而誰也不知道,在那濃淡疏影之間究竟隱藏著多少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
“縱然你陷我于不義,但還算講信義,雖然這信義怕不是為了我……”宇文玄緹再次望向蘇錦翎,唇角一勾:“我倒真沒看出這女人有什么好……”
“既是不好,皇兄大可放了她……”
“放了她?你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輕功了得,那日要不是你躲得快,那流星針早就把你射成篩子了!我這手下雖然手腳也算快,若是你想逃,他們怕也是攔截不了的。”
“玄逸今日既是在此,就聽憑皇兄處置,絕無閃避!”
“當真?”
“當真!”
蘇錦翎嗚嗚著,卻是說不出一句,只眼睜睜的看著那一襲冰藍長袍的男子淡然而立,恍若天空飄落的一縷最潔白的云。
宇文玄緹無比愛惜的擦拭那把寶劍,慢悠悠道:“今日見了皇弟,忽然想起了咱們幼年的時候。玄逸,你還記得咱們當年經常玩的游戲嗎?”
蘇錦翎感覺宇文玄逸微微的笑意忽的一凜,轉瞬便是燦然:“當然記得。”
宇文玄緹挽了個劍花:“皇兄今日忽然很想重溫一下……”
宇文玄逸笑著,微點了頭:“好。”
宇文玄緹哈哈大笑,提劍上前,卻聽宇文玄逸一聲:“慢!”
而后,他看向蘇錦翎,唇角一彎:“我有個請求……”
宇文玄緹循著望去,忽的仰頭大笑:“好,本王就允了你這個請求!”
然后蘇錦翎便見一人拿著黑布走過來。
她立刻意識到即將發生什么,拼命掙扎,卻只能任由黑布遮住眼睛。
黑布滑落,最后的一眼,她看到那人對她笑著,又輕輕點了點頭,像以往每個離家的日子,他只這樣告訴她,他稍后便歸。然而又是那般深深的望住他,仿佛要將她刻在記憶里,一并帶走,再也不回。
只一眼,短暫又漫長,迫近又遙遠。
只一眼,仿佛訴盡了一生的情,卻又無聲無息,無了無休。
只一眼,黑幕徐落,仿佛霎時隔絕了生死,只一顆心仿若困在籠中的飛鳥,驚惶失措,焦急如焚。
“這回可以放心了?”宇文玄緹的笑中不無諷刺。
聽不到宇文玄逸的回答,只聽宇文玄緹似是自言自語道:“以前我有許多看不準,比如父皇的心思,比如玉容對我的情意,比如你……這回,倒是準了。我也算吃一塹,長一智。費再多的力,不若捏住他人的軟肋。俗話說,打蛇打七寸,她便是你的七寸了。不過清寧王敬請放心,這幾日我一直對她好生款待,并無一點侵犯……”
“玄逸謝過襄王……”
“不必,只是本王不屑那些小人之舉罷了。而且,今日我也可以留你一命,因為……本王不會讓你那么痛快的死的……”
宇文玄逸的輕笑清晰入耳:“那便多謝襄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