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王妃
下堂王妃。
靖邊王府門外,顏如蘭抱著幾匹色彩鮮艷的錦緞在徘徊,心疼著到手的新衣化為烏有,內心猶在掙扎。()
忽地王府正門大開,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她忙閃到一旁,楚臨風策馬與她擦肩而過。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織金蟒袍,腰系一條寬邊玉帶,官帽下烏黑的發梳得一絲不茍,端坐在駿馬上,挺撥如松。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身著官服的楚臨風,大氣莊重中透著峭拔俊逸。如蘭呆呆地望著他絕塵而去,眼里有掩不住的傾慕之色。
她原可以指著楚臨風,這個足以全大齊的女子都瘋狂的男子,在所有人的面前驕傲的說:那是我姐夫!可惜……
長到這么大,她第一次見到.顏懷珉對一個人如此深惡痛絕,他的態度如此強硬,語氣如此激烈,使她不敢違逆。
眷戀地撫著手中柔滑的錦緞,如.蘭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走向側門——不論她如何向往,顏家終究還是與楚家無緣啊!
到了側門,幸運的是門房還記得她,進去通報。
如蘭抱著錦緞,神色局促地站.在門邊,默默地等候傳喚。在漫長的等候過程中,她再一次深刻感受到到一年之前自由進出楚家的日子,恍如隔世。
“顏姑娘,老夫人請你進去。”門房帶回來一個小丫頭,.年紀大約在十五六歲,好奇地打量著如蘭,目光落在她懷里的那幾匹錦緞上。
“多謝”如蘭臉上一熱,下意識地抱緊了錦緞,垂下頭.輕聲道謝。
跟著這小丫頭一路穿廊過榭,直到后堂見到楚.氏,摒退了丫環,兩個人坐下來說話。
“蘭兒,你能來看.伯母,我已很開心,還帶什么東西?”楚氏以慈愛的目光望著如蘭。
京中寂寞,能談得上話的人實在不多,看到一張家鄉的熟面孔確實很高興——尤其對于顏家,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作祟。原以為這輩子要帶著這份歉疚度過,沒想到兩家還能在京城重逢。如果兩家能夠冰釋前嫌,那是再好不過。
如蘭面紅過耳,吱唔其詞:“伯母,那個,其實……”
人家還以為她是來還禮,結果她卻是來退禮的,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要她如何啟齒?
楚氏見她言詞閃爍,坐立難安的模樣已知有異,細一看桌上擺著的那幾匹錦緞,可不正是昨日自己送給她的?
她心一沉,知道顏懷珉終究是不肯諒解,兩家重修舊好的想法,不過是她在一廂情愿罷了。
“不喜歡這幾種花色?不要緊,等下回有了好的,你再來挑。”掩住心中的失望,楚氏微笑著粉飾太平。
如蘭有了臺階,松了一口氣,露了個感激的笑容:“伯母,請恕蘭兒無狀。”
“哪里話?伯母看著你長大,最喜歡就是你的率真。”楚氏起身,從梳妝臺里拿出一只妝盒:“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隨便挑一個。”
“這,如何使得?”見得那紫檀木盒子里珠光寶氣,如蘭早已瞧得直了眼,羨慕得不得了,嘴里在推辭,手已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摸摸這件,看看那件,愛不釋手。
楚氏察言觀色,拿出一串粉色珍珠鏈子在她身前比劃:“真好看,到底年輕,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配著這珠子更是麗質天成,國色天香了。”
“真的?”如蘭滿心歡喜,戴上珠鏈攬鏡自照,顧影自憐。
“喜歡的話,就拿去戴著玩吧。”楚氏微微一笑,又自盒子里揀了一對雕雙鳳嵌金絲翡翠玉鐲出來,輕輕擱到如蘭的手心:“這對玉鐲幫我帶給玉兒,算是伯母的一點心意。”
昨日見面匆忙,不及細談,亦不敢把話題繞到如玉的身上。今日再見,卻怎么也忍不住,想探問她的消失。
畢竟兩家比鄰而居十幾年,她與如玉之間早已是情同母女。如果沒有那件事,玉兒的人品相貌性子,不論從哪一方面講,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婦,也不用到如今還為臨風的婚事發愁。
如蘭的笑容一僵,慢慢地把珠鏈自脖子上摘下來,連同鐲子一起放回盒中,冷冷地道:“對不起,我幫不到你。”
玉兒,玉兒!為什么每個人的眼里都只有如玉,看不到她?如玉已消失不見,說不定早已不在這個世上,卻依舊被那么多人牽掛,而自己這個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在大活人卻被人視而不見!
“怎么了?”楚氏暗自吃驚,忙堆起笑道:“可是伯母說錯話了?”
“姐已經不在了,我要怎么幫你?”如蘭沖口而出。
“不在?”楚氏吃了一驚:“是什么意思?她沒跟你們進京嗎?”
她還以為顏家會舉家遷往京城,多多少少有替如玉遮羞之意——畢竟出了那樣的事情,十里八鄉人盡皆知,如玉想要嫁人,機會已很渺茫。
“她死了”如蘭賭氣,恨恨地詛咒。
“什么?”楚氏只覺腦子嗡地一響,瞬間面色慘白。她抖著唇,顫顫地指著如蘭:“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如玉,那如花般美麗,冰雪般聰慧的孩子,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流言的中傷,被逼得香消玉隕嗎?毫無疑問,這其中,也有楚家的一份責任!
“她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你滿意了?”如蘭霍心中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她才沒有說謊,只是不想象父親那樣自欺欺人,而是選擇了實話實說而已!肅州戰火紛飛,盜賊橫行,就算是身強力壯的男子也免不了橫死街頭,一個孤身女子憤而離家,生還的希望有幾分?更何況,如玉責任心重,就算因為一時的絕望和痛楚拋下一切憤而離家,卻絕舍不下顏懷珉!一年間音訊沓無,除了天人兩隔,還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解釋?
“蘭兒,蘭兒……”楚氏追到門外,如蘭腳快,哪里還有她的影子?只能對著門外的樹影,潸然淚下。
“夫人,何事傷心?”楚云深自外面進來,見她迎風涕泣,不禁大為詫異。
聽門房說朗梨來了客人,正在內堂與夫人敘話,這才匆匆趕來,誰知卻是這副場景。
“老爺,”楚氏淚眼迷蒙地望著他:“玉,玉兒她,她……”
“玉兒,哪個玉兒?”楚臨風深感莫名。
楚氏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莫非剛才來的,是朗梨顏家的如玉?”楚云深大吃一驚,忙警惕地左右瞟了一眼,幸虧左近并無旁人,忙扶了她入內把門關上。
“不是”楚氏好容易忍住淚,凄聲道:“玉兒,她,她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