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海棠樹下兩心證
第八十四章海棠樹下兩心證
第八十四章海棠樹下兩心證
這是未長生吃過的最食不知味的一頓飯。席上三人，有兩個人在互相冷眉以對，剩下自己，簡直就是兩人之間的炮灰。不但要想著怎么平衡兩人對彼此的不滿，還要時時賠笑，刻刻想著該怎么轉移話題，簡直都快把她給搞瘋了。好在，這樣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很久，由于情勢確實緊急，在想不到辦法解決目前這一團亂的時候，霍然終于屈服了，乖乖讓未長生去打電話，把在市里某處賓館房間里正在補眠大睡的經紀人助理李玉峰給叫了過來。
“怎么就你一個人啊，謝叔呢？”霍然有點驚訝的看著他，很有些大惑不解。按說這情況雖然算不上最糟糕的，但身為經紀人的謝叔于情于理都該過來問候一下啊，怎么這會兒卻把剛做助理沒幾天兒的李玉峰給叫過來了呢？
李玉峰笑了笑，一臉樂呵呵兒的樣子，看起來倒像是沒什么可擔心的：“謝哥跟著廣告商一塊兒出去了，這會兒回不來。不過，他已經把事情都跟我說了，這會兒車就在外面，帽子墨鏡什么的我也帶過來了。怎么樣，小然？是這會兒就跟著我一塊兒回賓館呢？還是你們想去什么地方逛逛？我做司機，保管你們會讓你們玩兒的很開心的。”
霍然嘟了嘟嘴兒：“我肯定是不樂意給你們關在賓館的。可是真的可以隨便亂逛嗎？我我原本也以為不會有人認出我來的，沒想到還是被認出來了你是沒見到剛剛在長生她們班時候的樣子，要不是她們外語老師善良的放了我們一馬，這會兒肯定被堵在教室里出不來了你保證出去玩兒的時候，不會遇上這樣的事情嗎？”
未長生聽他這么說，也不覺皺了皺眉，一臉的苦惱：“可不是嘛你們是不知道這學生們的消息傳播能力，我敢肯定，這會兒弄不好全校學生都會知道小哥哥來過這里了呢你們還好，到時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是了，我可是還在這里上學呢肯定會被很多人圍在一塊兒問東問西的拉著問個沒完的哎呀，我這會兒光是想著就覺得頭痛中午肯定是不能在學校呆了，下午弄不好也得曠課，這下子，可真是糟透了”
李玉峰見他們倆都憂心忡忡的，一臉擔心的樣子，不由得就笑了笑，剛想出言安慰，就被旁邊兒站著的賀之衍搶了先：“放心好了，沒那么嚴重的我聽你們倆剛才說的那種情況，最多也就是他們懷疑而已，還沒有完全的認定小尾巴，到時候你就咬定了不是就行了，他們手里又沒有什么真憑實據的，就靠猜測，還能那你怎么著？就算他們確定霍然確實是那個天王巨星霍然，那又怎么樣？又不會起壞心的綁架你，最多不過煩煩你，央求你講點兒霍然的事情罷了你到時候還可以借機使喚想從你嘴里套話的人幫你值值日，打掃打掃衛生什么的，只要有好處撈，何樂而不為呢？”
這話一出口，霍然跟未長生都不由得轉過了頭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霍然是埋怨他既然看的這么透，為什么這時候才說出來。未長生則在一邊兒暗暗唾棄自己，小時候一門心思的抱牢了霍然的大腿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為什么這一會兒卻像是被別人給換了腦子一樣的這么遲鈍傻蛋呢？而一邊兒站著的李玉峰則上下打量了賀之衍兩眼，倒是想不到這么個少年還有這樣的眼光跟見識，看問題倒是滿冷靜的。不過他也只是這么在心底里稱贊了一下而已，馬上就開始轉移話題繼續回到剛才討論的問題上去了。
“這位同學說的很對再說了，我們車就停在外面，馬上就走了。他們就算斷定是你，也沒辦法的所以，小然你既然不想回賓館發霉，這會兒還是想想看打算去哪里玩吧”李玉峰笑了笑，不緊不慢的樣子，看著倒比謝叔還有范兒。
霍然聽他這么說，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這會兒也變得昂揚起來。雖然不能像最初自己料想的那樣，好好體味一下未長生每天所經歷的日子，但是比起就悶在賓館里，就這么的跟未長生一塊兒出去轉轉也不錯啊。只是斜眼一瞥賀之衍，他心里就不覺得咯噔了一下，很有些不舒服的樣子。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吐不快的轉過頭，對著未長生笑了一笑：“長生你既然剛才也說了下午回不去教室，快被你們班學生圍在一塊兒問這問那的。所以，肯定是要跟我一塊兒出去逛的，對不？“說到這里，擦側過頭來看了賀之衍一眼，”至于之衍哥嘛，畢竟高考也臨近了，耽誤你這么久我已經心里很過意不去的了。怎么樣，下午還能抽出時間跟我們一塊兒出去逛嗎？”
這話里的逐客令意味兒就連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呆在一邊兒等答案的李玉峰都聽得分明，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賀之衍了
賀之衍斜過臉瞥了他兩眼，也不說話，就將目光又調回到未長生身上了：“待會兒我去找你們班主任幫你請假，這樣子，下午玩兒的時候就可以放心一點了吧？”說完這話，才像是想起來霍然對他的問話了一樣，拍了拍后腦，斜睨著霍然，似笑非笑的樣子，“可不就跟你說的一樣嘛，高考臨近了，我得準備復習呢何況還要幫小尾巴請假，這下午肯定是不能出去玩了。不過我對你放心，知道你會好好照顧小尾巴的，所以就不跟你囑咐那么多了只是對小尾巴可是不怎么的放心，我這就把她拉出去好好囑咐幾句，好讓你們下午玩兒的時候更盡興一點，好不好？”說完也不等回答，伸出手拉了未長生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他這話說的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什么毛病的，可是字里行間卻都是以未長生的所屬人自居的。好像他是主，霍然是客，未長生就是聽從他的指令被派出去招待霍然的小丫頭一般，怎么會不讓一邊兒站著的霍然跟未長生心底窩火呢？但是窩火歸窩火，卻還是想不到該怎樣反駁他的，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拉著未長生推開門，轉過回廊，然后“噔噔噔”的走下樓梯，往這個小餐館內院種著的那幾棵海棠花樹下走去了。
“小然，你跟剛才那位同學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我怎么就見你們兩個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像是斗牛一般的來回對嗆呢？”李玉峰見兩人的身影遠了，這才摸了摸下巴，慢慢問出了口。
“你看錯了”霍然扭過臉瞪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走到包廂后面的窗子上，推開了窗子，往下面海棠樹下正在說話的兩個人那里看去。
“是嗎？”李玉峰聳聳肩，不說話了。這情景怎么越看越像是在爭風吃醋呢？只是，可能嗎？霍然再怎么說，也是在娛樂圈兒里混了這么些年兒的人了，會這么簡單的為了個小女孩兒而打翻了醋瓶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嗎？李玉峰有些不大相信，撇了撇嘴兒，自己撿了個座位坐下，倒了一杯水，開始慢慢品味起來。而海棠樹下，未長生正瞪著眼睛看著賀之衍，一臉的怒氣沖沖。
“你這是干什么？小哥哥跟那個李大哥還都在，你這么黑著臉把我拽下來是干嘛？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未長生一把拽過自己的手腕，帶著些怒氣的瞪著賀之衍。
“把你拽下來自然是有話跟你說”賀之衍俊臉沉沉的，一臉晦暗不明的看向未長生，“難不成你還想著要我當著你那個小哥哥跟李大哥的面兒，把要在這里跟你說的話全說出來嗎？我自己是無所謂了，只是你確定你要嗎？”話說到最后，原本陰沉的臉色倏然變得明朗起來，還帶著點兒難得的痞痞味道，連目光也變得有些邪邪的了。
未長生原本因為怒色而顯得有些青白的臉色，聞聽這話以后立刻“騰”的一聲就紅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轉過眼有些無措的看向賀之衍，吶吶半晌，最終無言。
賀之衍看了她這紅霞滿臉的樣子，原本還積存心頭的三分惱怒，這下子可算是全都沒了。盯著未長生看了好久，他才嘆了一口氣，把手擱在她肩膀上，語聲有些喃喃的：“霍然說的沒錯我剛剛在包廂里看見他跟你說那些話的時候，心里真的擔心極了小尾巴，我的心思你是都知道的，日記里寫的滿滿的全都是你我也知道這樣太執著也許會嚇壞了你，甚至還會給你帶來很大的壓力。可是，就是沒辦法收回來，怎么辦？”
春夏之交，午間的風吹得雖然很慢，但他們立著的這個地方的那幾株海棠樹卻搖曳的很厲害。一偏樹葉正好落在未長生的頭發上，未長生一個激靈，從賀之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上抽回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才抬起頭看向他，聲音里帶著些兒無奈：“這馬上就要高考了，你看你都在胡思亂想的想些什么玩意兒回頭考不好了，我看你怎么辦”
相比以前的躲躲閃閃，這話隱隱約約已經帶著點親昵了。未長生這么多年下來，也大約是知道自己心里怕是真的有了眼前這人了，雖然平日里跟他獨處的時候還總是別別扭扭的有些疏遠的樣子。因此，這會兒看他話說的這樣無奈，終于還是按捺不住要安撫他了。只可惜，她這安撫也實在太隱性太含蓄了，至少賀之衍這會兒完全沒有聽出來。不但完全沒有聽出來，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比原來沉重了一點。
“小尾巴，怎么辦？我這一會兒是真的很害怕，很不安從小時候起，我就很嫉妒霍然他沒來以前，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連你也是不管那時候再怎么的怕我、躲我，只要有我在的場合，你總是能第一眼就看見我的可是霍然來了以后，一切都變了不光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我身上轉移到了他那里，就連你都是我再嚇你、氣你，你也不會第一眼就看見我而是甜甜的叫著‘小哥哥’，擦過了我的肩就沖著他走過去了”賀之衍說到這里，仰起臉，然后映著日光慢慢瞇起眼，神情有些郁郁的，“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我雖然能感覺到你現在對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了，可是一跟他并列起來的時候，就還是忍不住心里有些怪怪的，很失落的樣子你看，你們每周通一次信，每個月還要講好幾次的電話，就算相隔很遠，也這么多年沒見了，彼此之間相處的還是像最初那樣的自然。你在他跟前想笑就笑，想鬧就鬧，想發火就發火，從來不像跟我在一起那樣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我在一邊兒看著，真的很羨慕”
風聲又起，未長生透過樹葉間隙之間明明滅滅的日光跟陰影，看向賀之衍那微微帶著些哀愁的臉孔，微微嘆了一口氣。
“原本他沒有跟你說這些的時候，我就已經羨慕嫉妒成這個樣兒了，剛才又親眼的看見他那樣子認真的跟你說那些話。小尾巴，所以，我若是說話辦事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你應該也是可以體諒的，對不對？”賀之衍倏然轉過頭來，目光直直的對著未長生，“我自己也是知道，我這時候不應該把你逼得太緊，讓你連個喘氣的機會都沒有的。可是，我這會兒真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像是漂在海上但是周圍卻一根浮木都沒有一樣，心里絕望極了”賀之衍說到這里偏了偏頭，把目光放在遠處很久，才轉過頭來重新看向未長生，“所以，待會兒跟霍然一塊兒出去的時候，你為我考慮一點。不要再加重我的不安了，行不行？”
未長生沒說話，低頭看了自己的腳尖很久，才緩緩抬起頭來，對著賀之衍嗔了一句：“真是個傻蛋你剛剛在包廂說了什么？不是還在自信滿滿的對著我質問的嗎？怎么才吃個飯的時間就忘得干干凈凈的了？還垂頭喪氣的說出這些什么‘絕望’、‘不安’之類的話來了？剛剛那會兒的自信都飛到哪里去了？”未長生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明明這幾年下來，早已經確定了可能會跟眼前這人糾纏到底的，卻什么可以讓他安心的話也不說，倒像是在欺負人一樣，讓他一直提心吊膽成這樣因此，想了只一會兒，就把這話說出來了，也算是給他一點信心吧
可惜的是，這會兒的賀之衍腦子里完全都被棉花給塞住了，不但猜不透未長生在說些什么，就連未長生話里提到的自己曾經質問她的話也想不起來了。于是就這么搔著腦袋，有些愣愣傻傻的站在那里看著未長生，很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未長生不禁搖了搖頭，沒好氣的看向他：“剛才不是你問我，為什么不管是在小哥哥眼前也好，在沈雋飛跟前也好，都一直坦坦蕩蕩的，想稱呼什么就稱呼什么的嗎？卻只是在你面前拘拘謹謹，無所適從，做什么都很尷尬的樣子嗎？甚至一直到現在，連個對你的稱呼都沒有，仍舊只是‘喂’來‘喂’去，‘你’來‘你’去的嗎？怎么，自己問過的話也不記得了？”未長生說到這里，竟像是鬼使神差了一樣，嬌笑著偏過頭看向賀之衍，“你倒是先說說看啊，為什么我會這樣做？你那么自信滿滿的問我為什么這樣的時候，心里的答案是什么？你說出來啊說出來，我看對不對？”這話說到最后，已經完全變成了戲謔的味道，連未長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對著賀之衍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說著說著，膽子倒是真的越變越大，笑容也從最初的羞怯變成坦然無畏了。
賀之衍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呆呆的看著她。幸福來得這么猝不及防，讓他想不詫異意外都難。于是愣怔了好久，他才慢慢從呆滯中醒過來，偏過頭看著未長生，話說的一字一句的：“你這是是什么意思？莫非，莫非我剛才猜測的都成真了？你對我是真的跟對他們不一樣的對不對？”說到這里，他還有些難以置信，禁不住伸出右手，朝著左臂狠狠地揪了一把，直到感覺到痛了，才又張大嘴巴，對著未長生又重復的問了一遍，“所以，這會兒，我沒有聽錯對不對？你是真的對我說了我剛才聽到的話是不是？”
他這樣子實在呆傻極了，未長生明明看著想笑，卻不知怎的，心里一酸，眼角有些酸澀，甚至當場就想淌出淚來。有多久了呢？眼前這個人始終丹心不改的對自己，而自己卻總是回避了開，遲遲不肯給他答復。從他第一次跟自己表達這意愿到現在，一共十一年了吧？未長生站在海棠樹下，看著賀之衍那仍然處于呆傻狀態的臉，眼皮顫動了幾下，終于忍不住讓淚水從眼眶里滴落了下來。
兩章放一塊兒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