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倩容扶暈車的陳伊人進了屋,把她扶到沙發上,給她倒了杯水。
“伊伊,來,漱漱口。”
原本斜靠著沙發的陳伊人見張倩容端水過來,硬撐著直起了身子,起來上前接過她的水,習慣地福身,行了個萬福,垂首,道:“有勞媽媽。”
“傻丫頭,趕緊坐下來。”看著女兒顏色變白了的嘴唇,張倩容連忙攬著陳伊人肩膀往沙發走去,對她的動作倒是沒在意。
陳伊人端著水,在沙發上坐下后,輕喝了口水,漱了口,一手半掩住嘴巴,微微側身,將水吐在沙發旁邊的垃圾桶里,連續漱了幾下,才覺得稍稍舒服了些,便將杯子放在沙發先的茶幾上,看看茶幾上放有餐巾盒,知道這可以用來擦嘴,于是抽了一張餐巾紙,觸手的感覺很柔軟。
這紙竟可以這般柔軟!
陳伊人一面贊嘆,一面拿著紙巾輕輕地擦拭嘴邊的水滴。擦完,發現紙巾破了。
這紙巾雖好,太易破損,且只能用一次,丟之實在可惜,還是手絹好用。她心底道,并想著何時再繡個手絹用。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并沒有發現身旁的張倩容瞪大著眼睛看她。
張倩容實在不敢相信剛剛看到那一系列秀氣而優雅的動作是由自己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女兒做出來的。她感覺自己有點兒眼花,使勁地眨眨眼,發現面前還是自己的女兒,假小子一樣的短發,曬成黑炭樣的皮膚,已經微微消腫的小臉,手托腮沉思,這是伊伊會做的動作。
她真的眼花了,這幾天古裝片看多了。
她擺擺頭,一手撫了撫女兒的短發:“伊伊,怎么會暈車呢?你從來不暈車的啊,看來身體還沒好。你上樓休息會兒,洗個澡,媽媽中午再給你做點雞湯,好好地補補……”
張倩容起身,絮絮叨叨說著,向廚房走去。回過神來的陳伊人,聽到張倩容說“雞湯”兩個字,忍不住又有反胃的感覺。
陳建勤停好了車,拎著東西進來了,將東西放在沙發上,走到看到他來站了起來的陳伊人身邊,拉著她坐下。
“伊伊,好點沒有?”
“回爸爸,女……我已經好多了。”本又習慣地想說“女兒”,到嘴邊立刻改掉了,這里說話不同于她以前,她需得小心說話。這世界對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吉兇未知,師父叮囑于她小心行事,小心使得萬年船。
“看你嘴唇還是有些發白,先上樓休息一會兒,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記得跟爸爸說,爸爸再帶你去醫院看看。”
“嗯,謝謝爸爸。”陳伊人垂首,輕聲地說。
陳健勤除了說些關切的話,跟女兒也沒有什么共同的語言,又叮囑了下再不要出去游泳、好好看書、預習高一的課本等等,而陳伊人一一乖巧地應下。幾分鐘后,陳健勤無話可說了,便起身,準備去公司。
陳伊人也跟著起身,陳健勤走到門口時,陳伊人的聲音在他的身后傳來:“爸爸慢走,小心駕……開車。”
陳健勤心里一暖,回頭,看見陳伊人站在他身后,雙手交握放在前面,側著身子,微微低著頭,那模樣乖巧極了。他忍不住輕揉了下女兒的短發:“乖,伊伊,上樓休息去吧。”
等陳健勤開車出了院子,陳伊人才回身,向樓上走去。她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房內的布置。這環境對她而言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陳家的小三層大概兩百平米,一樓是兩個客廳,一廚房。主客廳是待客的地方,放著高級黑紅色木質沙發,對面墻上是大大的電視,頂端是華麗的歐式玻璃燈。側客廳是陳家吃飯的地方,擺放著一套長方形的紅漆桌椅。廚房是封閉式,此時里面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是張倩容在準備給陳伊人燉雞湯。
到了二樓,進門也是個小客廳,客廳擺放著小型的沙發,高級棉質的,看起來十分的柔軟舒適。沙發對面是電視柜,放著一臺三十二寸的電視,電視旁邊有兩個大大的花瓶,花瓶里放著幾枝栩栩如生的文竹和臘梅。電視上方,是一個裝裱的極好的書法作品,上面寫著“家和”兩個字,字體剛勁瀟灑,是出自陳宇軒之手。電視的側方,是鏤空的裝飾臺,上面擺放著一些小鬧鐘、足球陶瓷人物等精致的裝飾小玩意兒。
二樓格局是四室兩廳式的,左邊第一間是主臥室,第二間是陳宇軒的房間,第三間是陳伊人的房間。側廳旁邊是書房,書房的對面是公共的洗手間。側廳外面是大大的陽臺,上面只有幾盤仙人掌。
陳伊人打量完了二樓,心道:雖然這陳家只是小門小戶,但布置雅致,倒也別有一番溫馨之味。這屋內裝飾之物精致華美,有些竟是她在宮中都未見過的。四百年后竟是如此之繁華,連普通人家都如此華麗舒適……
陳伊人一邊暗自贊嘆,一邊心中帶著疑惑地往前走。走過主臥室,經過陳宇軒的房間,她停了下來,朝里面看了一眼。
陳宇軒正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著頭,一手拿著筆,像是凝神考慮什么問題。不遠處,米色窗簾微微吹起,輕風透過窗簾撩動他柔軟的發絲,長長的睫毛被吹動,唇邊絨絨的細毛也仿佛被吹動。側面的陳宇軒美輪美奐,更如同一幅濃淡相宜的畫,不宜添一分,不宜減一分。
陳伊人被這幅美麗畫面所惑,一時忘記從小所教導的女兒家的矜持,直直地注視著她的“哥哥”。
陳宇軒正在思考一道物理難題。不多時,他便找到了解題思路,放下支撐腦袋的手,準備寫,卻有種被窺視的感覺,抬頭朝門口看去。
果然,門口站了個人,黑黑瘦瘦的,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
正是他今天出院的妹妹——陳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