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廣陵風云

扎實的專業知識功底，清晰的發展思路，讓金順平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有點刮目相看。

由于工作關系，金順平這個計委主任，幾乎每天都能夠和全省各個地市市長打交道。

但是這些市長和他交流的時候，很多都是張開嘴，就滿嘴跑火車了，一副“只要你給他指標，只要你給他審批通過這個項目，他們市就能超英趕美”一樣……

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談話的“干貨”太少，“私貨”太多……

金順平見慣了這些人，再碰上楊子軒，自然也會先入為主的，認為楊市長，也是滿嘴跑火車的……

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還真是有幾板斧！

卓立華扭頭朝金順平笑了笑，“順平同志啊，你看子軒同志這個思路，可行不？”

金順平臉色有點尷尬，不過還是笑道，“楊市長是務實的人。”

他的稱呼依然是“楊市長”，而不是“子軒同志”。

明顯還是對楊子軒個人談不上“好感”。

楊子軒笑了笑，“金主任這一夸，我怎么感覺渾身有了干勁呢？”

卓立華等人都哄然大笑起來。

疏港公路的起發點在江陽區的漁村，市政協副主席，江陽區區委書記陸有為親自到漁村橋頭迎接。

不過帶隊之人，卻讓楊子軒吃了一驚。

正是廣陵前市委書記，去年才卸任市人大主任的白老爺子。

楊子軒朝宋靜聰瞥了一眼，宋靜聰也滿臉迷茫和尷尬：他之前讓人打電話給白老爺子的秘書，當時沒提到白老爺子要來……

卓立華認得白老爺子，笑著上前，說道，“白老，您怎么也來了？您老。身子骨還是那么硬朗啊。”

“哎喲，立華同志，好久不見吶。”白老爺子笑態可掬，“今天可是廣陵港的揭牌儀式啊，這是廣陵的大事，喜事啊，我在任上沒辦成的事兒。讓子軒同志辦成了，我臉兒也倍有光彩啊。我也不礙你們事兒。我就過來看看走走，看到岸邊這些個一堆堆的鐵疙瘩，我心里就舒服，我們廣陵要發展了……”

楊子軒躬身過去，和白老爺子握了握手，說道，“白老。不好意思，工作太忙，可能市府辦公人員疏忽，忘了把您寫到剪彩名單里去了……”

白老卻擺了擺手，說道，“子軒同志，這你可不能怪市府的同志，他們可是邀請過我的，不過我沒答允，這些鐵疙瘩能建起來。這些鋼筋水泥能鋪上去，是你們的功勞，是你們市府的能耐，關我這個退休老頭什么事兒？所以啊，剪彩儀式，我就不參加了，我就想到這里走走看看。你也知道，廣陵是我的故鄉。我在這工作四十多年，我一直期盼廣陵能發展，能崛起。你們這個班子不錯……”

拍了拍楊子軒手背，扶著拐杖。在秘書攙扶下，白老爺子，就漸漸走到江邊，走遠了。

這個小插曲，沒影響卓立華等人的興致，宋靜聰等人忙著安排剪彩儀式。

楊子軒卻思考，白老到此的含義。

這絕對不簡單！

白老雖然退休了，但是作為廣陵根深蒂固的勢力，白家在廣陵勢力并不小，在市府，市委都有一些白家的人在發聲，甚至省里也有些白家子弟。

甚至市委，市府班子里面，也有些親近白家的人，具體是誰，楊子軒還看不清。

白老今天出現在這里，無非是想表達一個信號：我會支持。

像白老這種老成精的人，自然能看清楚目前廣陵“兩虎相爭局面”，他和周立昌的矛盾，已經逐漸向白熱化進展，白老此時出現，多少有點站隊的意思。

黃江水，滾滾東逝，波濤萬頃，江上霧靄層層，看不到對岸。

江邊，岸上，打樁機的聲音，卻清脆入耳。還有幾部船舶在江岸作業，清理加深主航道。

“白老，你好像很看重這個新市長啊……”

扶著白老的手，這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微微一笑。

這是白老退休后的主要秘書，還掛著個老干局副局長的頭銜，方中輪。

“一開始，我也以為他只是來廣陵鍍金的，一大批退休老干部，都對他剛上任，就撤銷經開區之類的動作，很反感，但是現在看來，他是對的。不是我看重他，我只支持會能事，能做事的人，靠周立昌那個敗家子，廣陵就別想真的有什么發展，你看看岸邊，這些工地都熱火朝天的開工，一座現代化大港，就要在這里崛起，以后南蘇北部幾個城市，都要以這個港口作為外貿物資的主要運輸出口，廣陵能真的站起來做個強市，這都是那個年輕人的手筆……”

“中輪啊，你也是快要入仕途的人，要記住，跟著能夠把蛋糕做大的人，永遠比討論怎么分蛋糕的人強！楊子軒就是在把利益蛋糕做大的人，經濟發展成果，能夠惠及更多的人。周立昌就是在分蛋糕，平衡利益的人，蛋糕怎么分，都只有那么大。”

白老爺子語重心長說道。

方中輪卻是血往上涌，心情激蕩：這是暗示著，白老要推薦他到實職位置上去？自己服侍這個老人這么多年，總算結成正果了嗎？

剪彩儀式，不算隆重，由宋靜聰主持，現場看不到市委秘書長費統的身影，市委宣傳部長李煥倒是過來了。

省市都有大批主流媒體記者到場跟蹤報道。

卓立華做了重要講話之后，就因為工作安排緊湊，先回省里了。

省計委，省交通廳，省國土廳等幾個領導，就留了下來，以省長助理，省計委主任金順平為首。

剪完彩之后，金順平到港口建設處視察，也挑不出刺兒，說道，“楊市長不介意我們到漁村還有四周的拆遷群眾家里走訪吧？”

楊子軒瞥了宋靜聰一眼，說道，“當然沒問題，金主任關心我市民生，我們也歡迎之至。”

金順平雖然掛著一個省長助理，但是級別還是正廳級，還不算省領導，分管領域只是計委這一塊，不涉及民生，去走訪困難家庭，多少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撈過界。

金順平聽出楊子軒話里的諷刺意味，笑道，“當然，如果楊市長覺得不合適，我們就到此為止？如何？”

楊子軒搖了搖手，說道，“我們坦蕩蕩的，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既然金主任這么熱情，那我們就一同去走訪慰問一下征地拆遷的困難群眾，怎么樣？”

盧海生在旁邊附和，說道，“既然是走訪，就是送溫暖了，要不要讓陸有為同志準備點慰問金和慰問品呢？”

楊子軒看來看表，說道，“現在準備慰問金和慰問品多半也來不及了，不過剪彩儀式上面還有很多禮物剩余，陸有為同志，你讓人重新包裝準備一下，提過來……”

陸有為點了點頭，“這樣敢情好，又不浪費！”

楊子軒笑道，“為了搞建設，我們現在是勒緊褲帶過日子啊，能省就省……”

金順平哪里不知道，這是楊子軒在他面前哭窮啊，說道，“楊市長，我相信財政廳的同志在這里，肯定愿意給你們批幾筆款子啊……”

楊子軒微微一笑，說道，“金主任這就是謙虛了，誰不知道你們計委也是一位大財神爺啊，手里一劃就是一筆款子下來了，可不比財政廳差多少啊！我們市里每年的預算經費，都要過你們的手呢……”

金順平就知道楊子軒會趁機哭窮了，正想阻止，但是楊子軒已經把市計委主任舒立國給招了過來……

楊子軒一張笑臉，“金主任啊，今年我們市計委牽頭阻止申報了省補助金計劃，還有好些在你們省計委手里卡著呢，包括工礦棚戶區改造項目400萬，城市供水管網改造500萬，河道治理項目1475萬，創業園項目480萬，這種我們等著錢救命的項目，現在還卡在省計委的手里，你看，能不能盡快解決一下？”

金順平對楊子軒“無賴”，真是無語了。

不過，當著面，金順平也不好拒絕，平靜笑道，“只要是符合規定的，我們委里，都會加快審批進度的。不過如果是不合規定的，我們也不能講人情。楊市長，你也應該明白，我們計委有時候也很難做，同樣一筆款子，給了你，別的市，就沒了。所以啊，我們計委都是盡量一碗水端平，誰的條件好，誰的計劃成熟，誰的項目可行性高，我們計委就給誰，這是一視同仁的……”

雖然沒得到肯定答復，舒立國還是忙不迭的道謝，希望留個深刻印象給金順平，這樣下次去省計委討款子，也好給進門。

金順平被楊子軒弄得有些煩，說道，“你們也不用謝我，我現在也不能給你們準話，計委辦事有規章制度，不能亂來，不能講人情，還是那句老話，誰條件成熟，誰就上項目，不用抱僥幸心理。還是言歸正傳，我們去走訪困難群眾家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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