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走到門口的時候吩咐了香雪幾句,后者很快就往外宅跑了去。
其他兩人則一路疾奔。
而那邊柳媽媽果真已經到了寧心閣,守在外邊的青玉往里傳了話。
柳媽媽沖她笑了笑,青玉跟掃雪她沒少塞銀子,可只有青玉肯收,掃雪那丫頭偏是理都不理,恨得她沒少在后面罵人,畢竟掃雪才是大丫環,知道的消息怎么也多一點。想著她便又想起自己的養女百合,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在大夫人身邊幾年了,連個二等丫環都混不到,現在還被調去繡房,也不知何時才能調回來,怕就怕大夫人隨便配個人嫁了,浪費了身好皮囊!
柳媽媽進了屋,卻見江老爺也在,便上去請了安。
江琳趕到的時候,柳媽媽正把藥湯往上送呢。
大夫人瞧見她臉上的汗,便猜到了些,問道,“怎么還分兩撥來?倒也正好,你來解釋解釋這是什么藥。”
江琳瞥了柳媽媽一眼,后者卻別開臉去。
她隨即解釋道,“四姐得了風寒,聽說她院子里有丫環也得了,女兒尋思著是不是喝點藥預防起來。這幾日看了醫書,曾提起說風寒分時節有時候會大批的得病,而這方子喝了不傷身體,是薄荷,大青葉,鴨拓草等,便煮了一些,讓院子里丫環婆子都喝了。”
江老爺本是閑閑的靠著,聽到這話卻坐直了身子,贊許道,“五丫頭倒是個學醫的料,夫人,今兒早朝時便有幾位大人沒能來,說是得了風寒,后來散了的時候,都說要回去喝碗藥預防一下。五丫頭不提,我倒要把這事給忘了。”
“既這么說,那就別辜負琳兒的好意。”大夫人說著便讓掃雪上來伺候著喝藥。
見柳媽媽滿臉喜色,陸媽媽也是略有喜色,江琳暗自冷哼一聲,說道,“這藥卻不能讓父親母親喝。”
“哦?這是為何?”江老爺奇怪了。
沒等江琳開口,卻聽門外一聲笑,“聽說五小姐有孝心,熬藥送藥來了,我也來沾沾光。”
消息傳得還真快,才這么一下,三姨娘居然也跑了來!
三姨娘請了安,看著桌上的藥似笑非笑的道,“可就只有兩碗?唉,看來我是沾不到光了,五小姐還真是賢惠,沒想到居然還能給人看病呢,剛才三少爺去你院子可是找你看病去了?聽說也喝了藥的,看來以后我生病也指望著你了。”
聽到江宇在江琳那里喝了藥,大夫人目光不由得銳利了些,卻仍是不動聲色。
江琳笑了笑,“這藥可不是給父親母親喝的,我原先確實在院子里熬了藥,也確實是為防風寒,可父親母親不同女兒跟一干丫環婆子,就算喝了咳嗽幾聲,女兒都會難過的不知怎么辦好,所以這藥必須先給吳大夫看過才行。而三哥身強力壯,必是百無禁忌,就算不喝也必不會得病,只是來的時候我正好在熬藥,好意才讓他喝幾口。三姨娘真要看上這藥了,我一會兒便讓人送過來。”
柳媽媽在旁邊冷汗直冒,她當時一心想著為江琳爭寵,哪里想到這藥會引來那么多后果,還有三姨娘黃雀在后!都是冬梅那死丫頭,說什么五小姐定然不肯,還是先瞞著送了去,討得老爺夫人高興了,五小姐也會更加肯定她的作用。
那邊三姨娘卻笑容一斂,這丫頭,居然把她跟丫環婆子比?當下冷聲道,“我看你原就是想給老爺夫人喝的吧?現在一時轉不了彎,說什么還要請吳大夫看看,哼,誰信你的鬼話!老爺,你看看她,明明就是個三腳貓的,竟就敢熬藥給人亂吃!萬一吃出問題了怪誰才好!”
江老爺有些不悅,說道,“五丫頭也是一片好意,再說,她也沒讓我跟夫人服用,你在這里亂嚼個什么勁兒?”
三姨娘眉頭皺了皺,又要說什么話,外邊青玉這時候說道,“老爺夫人,吳大夫來了。”
“快請。”江老爺忙道。
大夫人則往江琳看了一眼,又見吳大夫進來行禮,便微微一笑道,“琳兒真是個心細的,掃雪,還不給吳大夫看茶,這外面太陽火辣辣的,這一趟其實都不用跑,叫個徒弟過來看看就是了。”
吳大夫自然心領神會,喝了口茶說道,“老爺夫人,其實我早該上門的,只是這時節得病的人很多,日夜都忙不過來,倒把這預防的事忘在腦后了。幸好五小姐想到差人找來,說是關于方子的問題,我已經看過了,沒什么不對的,就算老爺夫人也一樣可以服用。”說著贊許的看了江琳一眼,“五小姐可真聰慧的緊,自學成醫的老夫還沒見過呢。”
江老爺便更加高興了,他出自于寒門,不信奉什么無才便是德,做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努力,這五丫頭本來都是奄奄一息的人,如今突然好了,無論學識還是樣貌,竟然都不比從來向來看重的江靜差,他自然欣慰。
三姨娘暗自咬牙,冷笑道,“方子是方子,可這藥熬起來又怎知道是不是一樣?吳大夫不妨看看桌上的藥湯,興許里面放多了什么,又放少了什么!”
江老爺面色不好看起來,剛想訓斥幾句,江琳接口道,“也是,吳大夫您還是看看吧,依您的功夫,想必聞一聞便知對不對。”
吳大夫露出得意神色,端起藥碗在鼻尖聞了聞,片刻回道,“跟方子一樣,老爺夫人請放心用吧,涼一點正好,這天氣,省得喝滾燙的出一身汗。”
三姨娘這下再無話可說,捏著帕子一甩,轉身就走。
吳大夫一會也告辭而去。
大夫人服過藥,問道,“既是要通知吳大夫,何不等他看過了再送過來?也可免了別人閑言閑語。”
柳媽媽一聽這話,冷汗又開始流了。
若是江琳這時候稍有透露一點她私做主張的意思,恐怕下場都不會好看。
江琳嘴唇抿了抿,掃了柳媽媽一眼,這短暫的沉寂讓柳媽媽的心跳得更加快了,眼中流露出乞求的意味。
江琳這才開口說道,“都是院里的小丫環傳錯了話,女兒本是讓柳媽媽再等等的,說要讓吳大夫看過才好,可傳話的人卻聽漏了,這不,柳媽媽帶著藥就來寧心閣了,嚇得女兒好一陣猛追,現在心都撲撲跳呢,還好父親母親沒喝,不然女兒真是追悔莫及!”
“哪要說這么重的話!”大夫人擺擺手,“吳大夫也說了沒什么不對,就算有些偏差,也是你孝心。只不過下次謹慎著點,你院子里的丫環婆子向來欺你良善,什么聽漏字眼,我看就是沒個下人的本分!要是再這樣,你就把她們攆出去,沒什么情分好留的。”
柳媽媽打了個冷戰,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當下恨得在心里罵了幾百遍。
好歹也在江家伺候了十幾二十年了,就算犯個錯誤也用不著攆出府去吧?這章怡華真不是一二般的狠,做事從不念舊情,當年要不是她,現在的嫡子還不知道有沒有呢!可她不念那個恩,竟還把她派了去服侍四姨娘,這一去就是十幾年,什么油水都撈不到!要不是這樣,她兒子也不會就此病死了,要是她有多點錢,興許可以多活幾年呢!
從寧心閣出來的時候,柳媽媽沉默得跟在身后,臉如死灰。
香凝恨恨的瞅著她,就知道邀功,邀功也便算了,這次卻差點連累小姐!真是個不知進退的東西!可她畢竟是媽媽,再有不滿,她也不會真的罵出口。
香雪就不同了,嘴里嘀咕道,“幸好及時找了吳大夫來,不然被三姨娘咬一口,小姐在夫人面前可就失信了,老爺說不定也會厭起小姐來。哎,有些人真是……香凝,你說,她是不是三姨娘的人,故意害咱們呢?”
江琳回頭斥責道,“少胡說八道,柳媽媽也是好意。香雪,剛才去請吳大夫用了多少銀子?”
一說這個,香雪就怒了,“那些個看門腿子,就知道銀子,一開始還不肯幫著去找吳大夫,后來給了他三兩銀子才肯的!”
“三兩?”香凝都忍不住驚呼,“哪個不要臉的?居然要那么多!”
“罷了,能及時請來才最重要。”江琳補了銀子給香雪,心道,幸好看門的人不是三姨娘的,不然更加麻煩,這次算是運氣好的了。可惜四姨娘在江家太沒有地位,除了楓林苑,她一個熟識的人都沒有,所以才依著柳媽媽,她在江家有些人脈,辦事容易。只盼著這事可以讓她看清形勢,明白她們主仆之間到底應該怎么相處。
而不是時時想著掌控什么,這不是柳媽媽能做得到的!
回到楓林苑,柳媽媽把房門一關,低聲道,“小姐,這事是老奴的錯,還請小姐原諒。”說著就要跪下來,但姿勢卻半蹲著。
江琳靜靜的瞧著她,沒有半點要扶的意思,柳媽媽只好真的跪了下來,“小姐,我也是想為你在老爺夫人面前爭個臉,卻沒想到……是老奴自作主張,以后萬萬不敢了,請小姐原諒老奴!”
江琳聽了嘴角一翹,上前扶起她道,“我可受不得,柳媽媽也是為了我好,只要以后記得什么事都有商有量,那便好了。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后悔莫及。”
柳媽媽點點頭,十分羞愧,“老奴真是老糊涂!竟然受了冬梅這小蹄子的挑撥,小姐,你可要好好看緊著她,這院子里只有她最可疑,三姨娘總不會是順風耳的,藥剛送去她就到了,哪有那么巧!肯定有人早通了消息,還知道三少爺喝藥的事呢。”
“我會看著辦的,柳媽媽去休息會吧。”
柳媽媽一走,香雪香凝就又進了來,香凝說道,“小姐,我讓秋竹盯著冬梅了,這次看她還能扯出什么風來!”
香雪在那里冥思苦想,“會不會還有其他的人?不說那幾個婆子,光粗使丫頭都好幾個呢。不行,我得去看看。”說著一溜煙的跑出房去了。
江琳站在窗口看著樹上翠綠的枝葉,一棵樹是不是長得好,有時候卻是要從葉子上看出來的。而她身邊的人,究竟會成為那些茁壯成長的新芽,還是注定被蟲撕咬掉落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