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剛回來就看到了小白。

電視上正播著娛樂檔，主持人的笑聲比現場觀眾的笑聲還大。小白對這些毫無知覺，這個時候他正半趴在客廳的桌子上，頭撐著腦袋，怎么看都有點郁郁寡歡的樣子。

“小兔子，你這是干什么？”林澤在小白對面坐下來，敲了敲桌子。

小白慢吞吞的轉過頭去，幽怨的看了林澤一眼，眼光飄向陽臺：“沒什么，只是有點小憂郁。”

林澤的聲音頓了一下，但是他還是繼續著：“相思呢，還沒有醒嗎？”

“林叔叔，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憂郁嗎？”小白從地上跳了起來，坐到林澤旁邊后，接著到林澤的懷里滾了滾。

僵硬的肢體逐漸放松下來，林澤對自己剛才的反應自嘲的笑了一聲。他按住小白還在亂動的身子，語氣里帶著笑意：“那你為什么，嗯，憂郁呢。“

“都是相思啦！”小白控訴性的叫了一聲，“早上趁我迷迷糊糊的時候不知道說了什么，結果一早上都沒見到她了，打電話也不接。我沒有吃早飯，也沒有吃午飯，現在餓著肚子很憂郁。”

“不在么？”林澤低聲說了一句后，在小白的期待中很自覺地走進了廚房。

那張紙條靜靜的貼在冰箱的門上，上面有一排娟秀的字：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會在周一前回來，到時候再跟你細說。

林澤看著那句沒有交代清楚的話，兩道眉擰在了一起。

“小兔子，相思早上跟你說了什么？”林澤朝正在廚房門口眼巴巴看著他的小白問道。

小白探出頭往客廳的玄關方向看了看：“不記得了啦，好像說什么老啊，死啊的吧。開明呢，開明怎么沒有回來啊？”

“已經回迷蹤了。”林澤答著話，但心思顯然不在小白的問題身上了。

頹然的嘆了一聲，小白哀怨道：“這下子我是真的憂郁了，相思不在，遙遙又被他爸媽帶去修行了。我也不想上學了，每天跟些小屁孩打交道，我才不要呢……”嘀嘀咕咕的走了出去，小白也不管林澤這么長時間的默然。

“老”和“死”？林澤捏著手里的字條，神色不定。

莫相思還在山路上走著，太久沒有運動的結果就是爬山爬到一半時再也挪不動了。在旁邊的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來，莫相思擦了擦被逐漸升高的氣溫蒸出來的汗。已經下午三點了，莫相思把一格信號都沒有的手機扔進背包里。她看著前面看不到盡頭的路，突然間笑了，她這是一步一步的朝著希望在走嗎？

等她到達那個小小的道觀時，天毫無疑問已經快黑了。四周環抱著寂靜的山林，從四面傳來的鳥鳴音和不知名動物的叫聲。莫相思推開那道木柵門，陳舊的木頭摩擦時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她沿著中間的走道向大殿里走去。

大殿里燒著蠟燭，燭光透過虛掩的門投射到殿外來。莫相思站在門外，卻有點不敢進去。

她該怎樣跟師傅說呢，這些年，師傅不止一次勸自己跟著她修行，但是她都一口回絕了。現在，她為了林澤才來找師傅，這樣是不是顯得她不夠孝順？

“進來吧。”門內傳來清靈上人平淡的聲音，這一句話讓一直在門外徘徊的莫相思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在慌忙間撞到了門上，輕掩的門被她撞開，莫相思跌跌撞撞的進到了大殿里。

“師……師傅，是我……”莫相思穩住向前傾的身體，像犯錯了一樣低著頭垂手站在門邊。

清靈沒有睜開眼，只是緊閉著的嘴唇稍微放松了些。

莫相思也知道清靈的習慣，她自覺的找了個蒲團，在一旁坐好，乖乖等清靈打坐完。

大殿里的光線還是很昏暗，莫相思瞇著眼睛打量著四周。大殿還是以前的樣子，沒有多或者少任何的東西，就連莫相思上次插到香案上的三根香還以木梗的形式留在了那里。她沒有看到過師傅打掃大殿，但是大殿里永遠都是那么干凈。當然，這間屋子留給莫相思更多的是冷清。

莫相思還在看著，卻在不知不覺間把視線移到了清靈的身上。清靈還是穿著原來的道袍，平順的看不出一點褶皺。

師傅到底活多久了呢？莫相思看著一臉安詳的清靈，疑惑著。她從記事時開始就跟清靈生活在一起，那個時候師傅就是現在的這個模樣，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已經長大，而師傅還是那個時候的樣子。

莫相思從來沒有想過清靈到底活了多少年，因為以前她總覺的沒有必要去想，但是現在她突然有些感慨了。師傅是一個人活了那么久嗎？在她不在的日子，師傅還是過著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嗎？她想要永生是因為她有了林澤，她覺得自己如果有千年的生命也不會覺得孤單。

但是師傅呢，她那么漫長的生命是為了什么呢，難道她獨自過著這樣的生活只是為了得道升仙嗎？莫相思搖了搖頭，神仙有什么好，千百年的修行換來的只是千萬年的孤單。

莫相思走了幾個小時的山路倒也不覺得累，在她漫無邊際的想象中時間過的很快。

輕靈睜開眼睛就看得到莫相思正睜大著眼睛看著她，只是她見慣了莫相思在她身邊發呆的樣子，此時倒也不以為意。她從蒲團上站起來，看著還在發呆的莫相思。

“師傅，你功課做完啦。”清靈的大動作終于打斷了莫相思的呆滯狀態，她迅速站起來小步挨到清靈的身邊，“師傅，師傅您可不可以先不要修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問。”

清靈往大殿外走的身子一頓，她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莫相思：“到我房里說吧。”說完她也沒有再理會莫相思，徑直朝門外走去。

莫相思跟在清靈身后，她看著清靈的背影，覺得之前就組織好的言語突然間變得蒼白起來。

大殿離臥房很近，莫相思走進去的時候清靈已經坐在了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桌子旁。莫相思在清靈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緊張的絞著手。

“說吧，什么事情值得你那么匆忙的趕過來，天色一暗樹林里就會很危險你難道不知道嗎？”雖然是關心的話，但清靈的語氣很是平淡，也只有和她相處了久的莫相思才知道話里面所包含的暖意。

其實莫相思也知道天黑時樹林里很危險，雖然這片山地里沒有妖怪和兇殘的野獸，但是蟲蛇鼠蟻什么的還是有的。雖然莫相思每次上山都會帶些急救藥品，但是她這次真的是太過急躁了。

“師傅，這次是我疏忽了，但是這件事情多等一秒鐘我都覺得心慌，我……”

莫相思話還沒有說完，清靈突然間湊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莫相思噤聲般的看著清靈的動作，心里卻在疑惑。

清靈眉頭皺了起來，她伸出手去碰觸了一下莫相思的頭頂，然后驚訝的握住了莫相思戴在頸上的紅豆項鏈。不過，清靈臉上的表情倒是嚇到了莫相思。

“師傅，怎么了嗎？”莫相思惴惴的問著，清靈不論何時都是那種安詳的神態，這種明顯是吃驚的神情莫相思確實從來沒有見過的。

“原來這是真的啊！”清靈呢喃了一聲，才抬頭緊緊盯著莫相思的眼睛，她聲音沙啞，還帶著一點挫敗感，“相思，你愛上什么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