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章重陽
金秋九月,天高氣爽。
一行四人趕著馬車來到四平山腳下。這山只所以叫四平山,是因其山勢緩平,山頂平,至于其它另外兩平,她便不知了,總之,這四平山,只不過一個不太高的土山包罷了。正因如此,所以才成為每年重陽節宜陽縣城中人最喜歡來的去處——看到周邊行人,李薇才恍然想起,這重陽是老人們的節日,他們來湊什么熱鬧?
春杏興致極高,在路邊兒買了四個茱萸囊,一人塞了一個,又將手中的茱萸枝往李薇頭上插,她慌忙躲開,春杏緊追不放,路上行人多,她只好往旁邊的雜草叢中跑,一簇簇即將開敗的野菊花,拂過她的裙角,可李薇卻沒多少飛揚的暢快感,跑了不多時,便氣喘吁吁,只好站住不跑,春杏將那幾茱萸毫不客氣的插在她的發間,端詳,“頂好看”捂嘴兒咯咯笑起來。
李薇苦著臉兒,在穿衣打扮上,她一向是春杏欺負的對象——從春杏學會臭屁開始。
便不甘心的也要給春杏戴,她如今還沒長開,個子矮春杏一頭,追著春杏跑了半晌才追上她,那茱萸怎么都插不到她頭發上去,春杏一邊逗她一邊咯咯的笑。
賀永年與武睿立在土路邊兒上,看著兩人如蝶穿花叢般笑鬧,嘴角含笑,也不去阻止。
春杏愈逗她愈急,愈發想要把那幾枝紅紅的茱萸插在頭上,眼角撇過立在路旁的兩人,急忙搬救兵,“年哥兒來幫我”
賀永年身形一動,武睿立時揪住他胳膊,眼睛斜著,“不準去”
賀永年挑眉,指指他的胳膊,不動聲色的威脅,“睿哥兒,我記得你們成親的日子還沒定呢。”
武睿緊緊拉著他的胳膊,卻還是偏過頭,“日后,你說話春杏聽不聽還另說呢。再說……”他轉過頭來,看看那邊兒笑鬧的兩姐妹,氣勢很足的說道,“論排行,我比你靠前呢”
賀永年笑了笑,去掰武睿的手。小時候差幾歲,體力上尚還有優勢,可此時,武睿已長成大小伙子,個子比他還猛些,兩人較量許久,也沒分出個輸贏來。好在李薇在那邊經過艱苦努力外上春杏不動聲色的妥協,終于將幾枝茱萸成功的插在春杏的發間,兩姐妹宣告停戰,一前一后往這邊兒走來。
武睿松了手,年哥兒往前邁了一步,伸手讓李薇搭著,跨上土路,武睿也伸手去,春杏翻了個白眼兒給他,自己跨跳過來。
賀永年挑眉一笑,甚是得意。
李薇方才便看見兩人之間的小動作,這會兒也失笑。武睿跟在春杏身后,指責她,“喂,你怎么這樣”
春杏回頭哼哼笑著,不說話,然后轉頭往前走,武睿便不再說話,也跟上春杏在后面兒走著。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會兒,便變作并肩同行,并有滋有味兒的說笑著什么。
李薇盯著春杏頭上那一晃一晃的紅茱萸,呵呵的笑著。賀永年將方才春杏買的茱萸香嚢系在她臂上,掃過她發上的茱萸,便笑,“頗有古風。”
李薇嘿嘿的笑,伸手去撥頭上那幾枝古怪東東,賀永年伸手捉住她的手,扯著往前走,“再不走就趕不上小杏他們了。”另一只手還替她將發間的幾只茱萸往里面輕送了兩下。
倆人站在路邊兒,本來引人注意,何況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她低眉垂首,有些害羞。雖然渾身上下,到處是笑意,連周身的空氣都有些甜甜的……可她還是極快清醒,瞄了前面一眼,見春杏正回頭看著,忙抽手。
賀永年輕笑著,“山路雖緩,爬起來也很吃力。”拉著她緩緩向二人走去。
武睿大眼斜著她,眼中閃著明了又戲謔的光芒,李薇立時想起他之前吊著大眼兒說,“你還沒有板凳高”
正要說什么,突聽后面有人脆聲叫道,“表哥”
佟蕊兒一身嫩黃衣衫,臂上也掛著一只紅色茱萸香嚢,以極快的步速走到四人跟前兒,眼睛掃過兩人牽著的手,眼睛一瞇,身勢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沖過來推她。
李薇不防她會突然這么的……直接,被她推了一個趔趄,身子往后退了兩步。
賀永年眉頭皺起,輕喝,“蕊兒”
春杏從身后趕來,極不客氣的沖著佟蕊兒喝道,“你發什么瘋?”
佟蕊兒氣極,指著兩人牽著的手,大叫,“松開”
柳氏遠遠在身看見,眉頭輕擰著,隨便三步趕作兩步,到了眾人跟前兒,先將佟蕊兒拉過來,又她安撫李薇,“蕊兒推疼沒有?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她呀,從小就稀罕這個表哥呢”
接著又喝斥佟蕊兒,“梨花妹妹爬山走不動,你表哥拉一把有什么?”
雖然李薇不相信她一點沒往歪處想,不過,看她面色如常,笑著跟自己一行人客套話兒,便笑著說不礙。這邊兒賀永年已松了手,面色淡淡的立在一旁,只有微微繃緊的唇形,昭示著他此刻心中的不快。
佟蕊兒很委屈,眼圈紅紅的偷偷瞪李薇幾眼,她裝作沒瞧見,和柳氏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柳嬸嬸,我們先走了。我娘讓早回去,下晌還有事兒呢。”
柳氏笑瞇瞇的道,“好,你們去吧。”
又轉向賀永年,笑得慈愛,又責怪,“昨兒你舅舅就盼你去呢,你只是忙。晚上可別應旁的事兒,我呀,給你們舅甥兩個備了好菜等著你呢。”
賀永年應了聲,春杏這會兒也收了剛才的怒容,笑呵呵的和柳氏打過招呼,一行人便先走了。
再前往是個岔路口,春杏扯著武睿往那條略偏的小路走去,一面回頭絮叨,“這事還是早讓爹娘知道。我可不信,你那舅母是什么心思,佟蕊兒打的什么主意,你不知道?”
賀永年輕笑點頭,擺手,“你們先行。”
春杏還要說,武睿拉著春杏往前面大步走去。
“梨花,”春杏和武睿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彎處,兩人慢慢走著,賀永年便又牽了她的手,她也不避了,大大方方的讓他牽著。兩人走了一會兒,賀永年偏頭,“怎么不問我?”
“問什么?”李薇原先還想著心事,走著走著便被路邊白色黃色的野菊花吸引住了,在一片蕭瑟之中偶有那么一朵嬌嫩的花兒,如同夏日般盛開著,覺得格外嬌艷。聽他問,一時沒反應過來。
賀永年看她呆呆的模樣,伸手捏她鼻子,“當然是問小杏說的話。”
李薇輕笑搖頭,不問是因為篤定唄,他多大,自己多大,年齡上的偏差,讓她有一種錯覺,或者是很篤定的直覺,自己根本不需要在這方面操什么心。
不過,她想了想,還是問道,“佟舅舅說的話你會聽么?”現在唯一的不確定因素便是父母長輩之命。想到這兒,又問,“還有賀府那邊兒?”
賀永年笑笑,沒直接回答她,反而問,“梨花說,將來我是經商好呢,還是為官好呢?”
話題跳躍度如此大,讓李薇愣了下。不過還是順著他的話往下想,下意識想說為官好,可是一想到小舅舅一去幾年不回,日后大抵還是這樣的局面,心頭便又有些不愿。
若是經商,人卻自由得多,可是她對這個時空男子的理想抱負研究得并不多,也不確定他心中倒底是怎么想的,便問,“你想經商還是為官?”
賀永年一邊往上走,一邊笑道,“我倒是想經商,可小舅舅卻說,為官為商先且不論,先考了功名再說。”
李薇便點頭,“是,是,小舅舅說得對。有功名在身,即便是經商,也有便利不是?”
兩人這么閑聊著,到了山頂,春杏和武睿不知從哪里鉆出來,與他們匯合,四人在山頂走了會兒,天空碧藍,白云輕悠,蕭瑟之中,有一種空曠暢快之感。
春杏眼角瞥見,柳氏和佟蕊兒從那邊路上也到了山頂,不想與她們再閑話什么,便扯著李薇要下山,嘴里嘟噥著,“出來玩也能碰上她們,真倒霉。”
直到李薇回到家中,才突然想起她問的話,他并有答,反倒是被那些閑話兒糊弄過去了。
何氏見幾人早早回來,便問有什么好玩的,又說,春桃在他們走后送信兒來,石頭爹娘已到了,午飯春桃請她和李海歆過去吃,因他們幾個不在家,何氏怕他們不在外面用飯,回來家里冷鍋冷灶的,便把這事兒推到晚上。
春杏向何氏道,“娘,晚上去時,若是大姐婆婆言語上有責怪大姐的意思,你可得替她說話兒。大姐頂撞她不妥當,你說還不妥當么?別老顧著她的面子,她怎么不想想小玉這么鬧,給大姐添堵。她又不狠說小玉,可顧著你的情面了么?”
何氏拍她一下,“知道了。我還能向著外人不成?只是原先覺得事兒沒到那份兒上。”
說著嘆了口氣兒,“這人啊,生了間隙,再想補救,可是難嘍咱能退一步便退一步。”
春杏因何氏這話掃過李薇,李薇笑笑,四姐這是以她娘的話比今日與柳氏相遇呢。可這有什么可比性?且不說佟蕊兒一直對她有十分明顯的敵意,便是柳氏與自己家,什么時候親密無間過?不過今兒怕是面兒的那點融洽也沒有了。
想了想便把今兒在山下碰上柳氏和佟蕊兒的事說了,惡人先告狀道,“不是過年哥兒怕我摔著,拉一把,蕊兒就惡狠狠的推我。娘,日后她來,你也別給她好臉色,她自然就不來了。”
春杏在一旁捂嘴兒笑,賀永年將臉兒偏到一旁,武睿大眼斜著她,帶著幾分嗤笑。
李薇說這話時,表情極其無辜,何氏心中嘆,拍她,“行了,小丫頭片子,你知道什么。回房去吧”
李薇先前兒只顧躲著,覺得他的事,她不好插嘴,仿佛家人都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一般。這會,乍然腦瓜子靈轉起來,便不依不饒道,“反正我不喜歡佟蕊兒,也不喜歡方碧瑩,她們兩個都不行”
說完也不敢看已笑得臉色通紅的春杏,和把她鄙視到地上的武睿,起身便走了。
何氏有些驚訝的一笑,“梨花這是怎么了?有多少年沒任性撒嬌了?”
春杏想了想,笑道,“梨花大了,有些事兒懂了唄,不想這兩個人嫁給哥哥,娘還是再挑吧”
說著站起身子也往外走。何氏本想著地里的事兒安定下來,要與春杏說說她自己的事兒呢。卻因有武睿在,不好說,便沒叫她。
待春杏走遠了后,何氏才看向一言不發的賀永年,試探問道,“年哥兒,這兩個你都不中意?”
賀永年輕笑點頭,“是呢,娘,不中意”
武睿憋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賀永年忙扯他,“小杏說新買了一套文房四寶,走,你跟我去瞧瞧。”
話音落時,兩人已出正廳。
何氏被弄得一頭霧水,只覺這幾個孩子出去一趟,怎么回來一個個都怪怪的。看天色已快正午,便在他們身后說,“等會兒出來吃飯。”
春杏到李薇房中,自顧自的倒了茶,趕青苗和菊香幾個走,笑吟吟的盯著李薇,夸贊,“這才是我妹子嘛”
李薇也失笑,自己也傻了,多好的先天優勢她不知道利用。現在說句她不喜歡,她不同意,她不準,也沒什么難的嘛。
況且她一向是在幾個姐姐的親事兒上插慣了話的,先用這個小優勢,趕跑佟蕊兒和方碧瑩這兩個,其它的事兒,慢慢再說。
想到也咯咯的笑起來。
武睿聽到李薇的笑聲,與賀永年道,“我早先說對了吧,她們家春杏第一兇,梨花第二。”
賀永年敲他一下,笑,“方才看我娘的神色,象是要和小杏說說你們的親事兒呢。你顧著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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