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帶著紅鸞她們走了半晌才到了一個院落中,他并沒有進去只是對門口的兩個宮奴道:“給花姑姑說一聲兒,十個宮奴送到了。”
其中一個宮奴看了一眼紅鸞等人:“辛苦公公了,這些人交給奴婢帶進去就好;公公要不要進來吃杯茶歇歇腳?”
太監輕輕搖頭:“正當差呢,改日吧;我就不進去給花姑姑見禮,還要趕回去——今兒差事香,姑姑是知道的。”
宮奴對著太監行禮目送他離開,才收起笑臉來淡淡的道:“跟我來吧。”說完轉身就進了院子。
紅鸞等人只能跟進去,院落里已經站滿了新宮奴,除了新宮奴還是新宮奴,沒有一個宮女或是太監在,除了帶她們進來的那個宮奴外,也不見其它早進宮的宮奴。
“站好,宮中是有規矩的地方,不經問話是不能開口的,你們記住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宮奴交待完這一句轉身就出去了,留下紅鸞等人站在院子里曬太陽。
今天的太陽很不錯,春天的陽光灑在人身上讓人感覺到暖洋洋的同時,也感覺到有些懶洋洋的:很舒服。只是再舒服的陽光曬得久了就不會舒服了,紅鸞站了多半個時辰后就感覺太陽太熱了,她想喝水。
院子里除了陸續進來的新宮奴外依然沒有一個人,紅鸞就算渴的厲害也只能忍著;她能忍得了,卻有人忍不了。
新宮奴們不但站得疲累而且極渴,尤其是一上午了也不見一個主事的人出來,除了她們這些新宮奴外,只看到門口帶人進來的兩名原本當差的宮奴:在這種情形下,新宮奴們緊張、忐忑的心情放松不少,便有人開始小聲說話。
有人開口便有人跟隨,雖然話聲不是很高,但是有大部分的宮奴都開了口,無非就是累了、渴了、怎么還沒有人、要站到什么時候等等的話——沒有人知道答案,因為她們都是今天才入宮的宮奴。
紅鸞沒有動、沒有張望,她對皇宮一點兒也不熟悉,不只是環境尤其是人、是規矩:她做乞兒的時候就知道,到一個新地方后最重要不是吃與喝,更不是睡,想要活下去最先要知道的就是當地的習俗、規矩與人。
如果不了解習俗規矩,一件簡單的事情就會要了人的小命;如果不知道當地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哪些人心腸是不錯的,討飯的時候一開口說不定就會被毒打一頓:到時死與不死全憑運氣了。
這里雖然是皇宮,不是她乞討的某個村子或是小鎮、城池,可是她認為差不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習俗規矩,人一樣要分三六九等、人的性子一樣是各不相同。
所以她對進來時門口宮奴的提醒很是感激,做過乞兒的她知道那是安身保命的第一步:沒有人問就不要開口說話,這就是宮里她知道的第一條規矩,而她絕不會破壞宮里的規矩,因為她現在沒有那個能力在破壞后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她很老實的立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動不動。
宮奴們的竊竊私語隨著太陽的西移、隨著肚中的饑餓變得嘈雜起來;自始至終紅鸞都沒有動,雖然她帶得有干糧卻沒有拿出來吃。
梅姐和招娣等人已經耐不住餓在偷偷的吃窩頭了:她們不舍得吃饅頭。
直到太陽西斜,風也變得涼了時,院子正房大廳里走出兩個宮奴來,她們看也不看紅鸞等新宮奴,只是把簾子挑了起來。
所有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是已經變得膽子大起來的新宮奴們,有不少人悄悄的向大廳里看去。
紅鸞依然低垂著頭,她的喉嚨已經干裂、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雙腿也軟綿綿的了;她把那句無人詢問就不得開口的規矩,在心中引申為沒有人吩咐便不能亂動:累、渴、餓,一個白天的時間不會要人命,可是規矩卻能在一霎間就要了人的性命;為此她堅持著。
自廳里有人搬出了張大大的椅子,又安放好小幾,在小幾上擺好了茶水:所有這一切都悄無聲息,紅鸞沒有抬頭看一眼什么也沒有聽到——如果不是有其它的宮奴們私語,她根本不知道正房那里有人出來了。
既然人已經出來了更不必急在一時,紅鸞依然低垂著頭。
終于在新宮奴們悄悄的探視下,有個梳著丫髻的、年約四十上下的女子扶著宮奴的手自廳里走了出來,緩緩的在擺好的大椅子上坐下,掃了一眼宮奴們取了茶盞來在唇邊沾了沾又放下了。
她沒有說一個字,可是被目光掃到的新宮奴們心頭一跳,人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更不敢再瞧那人一眼。
靜,院子靜得連風聲好似都沒有了,每個人都只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那目光并不陰寒,也不是殺意畢現,更不是怒氣橫生——每個被目光掠過的宮奴,再細想時那目光好像極為平淡,但就是讓她們心底泛寒,不敢再有所造次。
“我姓花,原來的名字嘛,好久沒有喚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開口了,聲音很平和:“大家都叫我花姑姑,得娘娘恩典掌管所有的宮奴。”
紅鸞把耳朵支了起來,她認真仔細的聽著花姑姑的話,一個字也不敢漏掉:她討飯的時候就知道,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廢話越少,反而是那些沒有什么事兒的老大爺和老大娘,才會對她一個小要飯的絮叨個不休。
花姑姑說話并不快,字字都很清楚:“宮里是有規矩的地方,亂不得一分,錯不得一絲;你們、現在可知錯了?”她抬起眼來:“你們被帶進來時,誰沒有聽到她說,沒有人詢問不得開口說話的?”
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新宮奴們立時面色大變。
“規矩是錯不得的,雖然說你們是新人剛進宮還什么也不懂,可是你們至少都知道了一條規矩卻都充耳不聞——為了你們好,也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們大家都能在宮里安安生生的活下去,所以我要讓你們知道如果違了規矩會如何,免得你們以后再不把規矩二字放在眼中,給我添亂。”
花姑姑的聲音還是平和的、清晰的,可是隨著她的衣袖輕輕一擺,再也沒有人當認為她是一個性子好可欺的:如狼似虎的老宮奴們沖上來,把那些開過口說話的新宮奴統統都拉到了對面去。
除了紅鸞外,只有十幾人被留在了原地:沒有冤枉一個人,也沒有放過一個人。
紅鸞雖然至今沒有看花姑姑一眼,可是在她的心中已經把花姑姑升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就是自己餓死也不會向他討飯的那種人,她做乞兒那么久、行經很多地方,在她心中也只有那么一個人占住那么高的位置。
現在有兩個了,而且花姑姑被紅鸞放到了最高的位置上,比原來心中的那個喜歡把人活活打死、還要打三天以上才能把人打死的惡霸還要高上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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