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曖入屠蘇。品書網
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過了年關,沈傲便不得閑了,拜會幾個要好的同窗,與周恒一道去謁見幾個平時與公府要好的長輩,自然少不得去陳濟那兒交幾篇文章,藝考在即,練習書畫也是必不可少的功課,還有邃雅山房那邊,有時也去走走。
這一陣忙碌,沈傲突然發現,自己已化身成了宋代的沈傲,與后世那個聲名狼藉的藝術大盜再沒有干系,走出門去,看到那一張張笑臉,還有那一個個問候,沈傲才發現了自己的存在,自己已監生沈傲,是國公夫人的外甥,是汴京才子。
往事逐漸淡忘,倒是令沈傲更加珍惜眼前。
蒔花館的事也要開始著手,沈傲實在抽不開身,只能趁機多造造聲勢,叫陸之章寫了幾個異國他鄉的故事,大意是說一些遠在萬里之外大洋深處一些異國的風情,這種故事既有新奇感,又可潛移默化,為蒔花館下一步的舉動做足聲勢。
在府里頭,沈傲是最大方的,從邃雅山房支了不少錢來,府里上上下下,不論是主事還是廚子俱都給他們封了一個紅包,這個時代并沒有紅包的習俗,沈傲算是開創了先河,也讓上下人等感恩不盡。期間楊戩來了一趟,這老太監并不惹人討厭,沈傲和他的交往已經非常熟絡,沈傲為楊戩替他報名的事致謝,隨即二人商談了會蒔花館的事,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沈傲安慰他,教他不要為蒔花館眼下的處境擔憂,自己已有了完全之法云云。
值得一提的是,那小郡主來公府的次數倒也勤了,自得知沈傲便是公府里的畫師,雖有些拘謹在趙紫蘅眼里沈傲似乎換了一個人看沈傲的眼神兒也是不同,屢次三番來切磋些畫技,有一次竟還把沈傲帶到功夫里去玩。
沈傲對小郡主,是斷沒有什么不軌企圖的,只是聽說王府里養了仙鶴,便想去看看。進那金碧輝煌的大府邸沈傲開始還有些忐忑,后來索性放開了,進了后園,竟是撞見了王妃,王妃見了他倒是沒有說什么,只是含笑問他些夫人的事,便帶著從人飄然而去。
趙紫蘅領沈傲去看鶴,那鶴果然一個個優雅飄然,一個個展翅欲飛,唳聲不決。
“我去拿筆墨紙硯,沈公子,你快畫畫………”
沈傲這才明白了趙紫蘅的真實目的,一時哭笑不得。
從王府里出來沈傲才知道自己被狠狠的錄削了,短短三個時辰,就被這死丫頭逼著畫了兩幅畫,畫兒自然是被小丫頭搜走了,倒是沈傲這個人卻被打發出門,望著那天空鵝毛般的大雪驟然落下,飄灑在他的頭上、腳下沈傲抖抖靴子,心里苦笑,本公子還是不夠無恥,竟是著了一個小丫頭的道。
街道上冷冷清清,迎著大雪漫行別有一番滋味,這冷清的街道,卻是漸漸熟悉,讓沈傲一下子忘了前世的燈紅酒綠,冷風刮面,讓沈傲打了個激靈低聲呢喃著那一句:“臨行時扯著衣衫,問冤家幾時回還?要回只待桃花、桃花綻。一杯酒遞于心肝,雙膝兒跪在眼前臨行囑咐、囑咐千遍:逢橋時須下雕鞍,過渡時切莫爭先,…”
唱著歌兒腳步歡快的走著,遠處偶有鞭炮傳出,遇到幾個行人,因是節慶,也都相互作偎,互道一聲新歲平安。這一路上,大雪撲簌,將沈傲的臉都凍紅了。
拐過了一條街角,沈傲心里想,這里離唐大人的院落倒是不遠了,是不是該去拜訪一下,正在蜘櫥,遠處有一個人兒舉著油傘從后過來,遲疑的叫了一聲:“沈公子。”
沈傲回眸,油傘之下這人面善的很,再近些,終于想起是誰來,原來是唐小姐:“唐小姐好。”
唐小姐一手舉著油傘,一手挎著食盒,徐徐走近,唐小姐相貌嬌美膚色白膩,別說北地罕有如此佳麗,即令江南也極為少有。她身穿一件蔥綠織錦的皮襖顏色甚是鮮艷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燦爛的錦緞也已顯得黯然無色,在這風雪之中,頗有些弱不禁風,臉頰上不知是被冰雪凍得有些緋紅,還是遇到了沈傲生出的俏紅。
“唐小姐這走到哪里去?”
唐茉兒嗔怒道:“這樣的風雪,連個蓑衣和油傘都不帶,不怕著寒嗎?我爹今日去國子監里坐值,我方才去給他送些飯菜。”
原來國子監就是在假期也要人值守,沈傲嘻嘻笑道:“大人很辛苦,倒也連累了唐小姐。”心里唏噓,若是換了別人,就是一個小小的青長。只怕也有府上的丫頭送飯菜了,至不濟,大不了到一旁的灑肆里點些飯菜將就吃著便是,這位唐大人還真是窮得很。
唐茉兒嬌怒道:“到傘下來,莫要著了寒,家父聽說你報了藝考,很高興呢,說要讓你給國子監打個翻身仗。”
沈傲乖乖的躲到油傘責,二人同傘,說不出的曖昧,唐小姐年紀顯得大了一些,卻有一種端莊成熟之美,眼眸如一泓秋水,倒是不顯得尷尬,也不知是那凍紅了的臉兒掩飾了羞意。
在唐茉兒身邊,沈傲仿佛成了小弟弟,心里感嘆,發育有點慢啊,怎么看起來還沒有唐茉兒高。這一比,就有點兒心虛了,唐茉兒本來就不矮,在女子中算是鶴立雞群的類型,目測之下至少有一米六八左右,再加上挽起的發鬢,汗,沈傲這一米七零的身板就顯得有點兒難為情了。
“神啊,讓本公子來個二次發育吧。”心里默默祈禱,與唐茉兒一道踩雪而行。
唐茉兒道:“方才你在唱什么曲兒?”
“嗯?”沈傲回過神,頓時想起方才自己確實是唱了曲兒,可是唱曲的時候,好像已經過了不少時候,心里想:“莫非這唐小姐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頭,直到方才才鼓起勇氣叫什么嗎?”笑呵呵的道:“這曲兒叫羅江怨,很好聽的,茉兒姐姐要不要聽?”
他是口花花的人,方才還叫唐小姐,現在二人共處在傘下,便改了稱呼,叫茉兒姐姐了。
唐茉兒道:“曲兒有些蒼涼,這大過年的,還是不要唱了。
沈傲呵呵笑道:“走了,我竟差點忘了,過年唱這首曲兒確是不合時宜。”
唐茉兒抿著嘴,卻又是與沈傲陷入沉默,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兩個人在一小塊天地里同行漫步,倒是頗有些小情侶的滋味。沈傲突然笑吟吟的道:“茉兒姐姐,你現在在想些什么?”
唐茉兒咬著唇,道:“我在想,這樣大的雪,有一個傻子冒著雪在雪里唱曲兒。”
傻子唱曲兒?沈傲汗顏,好像就是在影射我啊,連忙笑道:“茉兒姐姐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唐茉兒見他笑得很詭異的模樣,搖頭道:“不想知道。”
她不聽,沈傲偏要說,道:“我在想,這樣大的雪里,一個傻子冒著雪在雪里唱曲兒,后頭卻有一個婀娜多姿的小姐,撐著油傘兒亦步亦趨,這樣的場面真是太棄詩意了,回到府上,我要將它畫起來,裝裱到我的臥房里。”
唐茉兒羞怒道:“你胡說,誰跟在傻子后面亦步亦趨?”
沈傲只是笑,認真的望著唐茉兒撲紅的臉頰道:“茉兒姐姐,你真美,尤其是在這雪地里,就像走出塵的仙子一樣。”
唐茉兒便啟不開口了,神情略有慌張的道:“我家就要到了,你要不要去坐坐?”
沈傲遠眺一望,果然不遠處,唐家的庭院現出了輪廓,在風雪中,顯得靜謐極了。
唐茉兒蹙眉道:“今日不知來了什么客人。”
沈傲聽她一說,細看之下,那庭院的門口,竟是停住了兩輛馬車一頂轎子,積雪覆蓋在車頂和轎棚上,顯然來的時候不少了。
二人一道兒過去,唐茉兒打開院門,便聽到那廂房改作的小廳里,有聲音在道:“唐小姐年歲不小,我們趙公子亦沒有成婚,這二人自是天作之合,這門親事,還有什么不允的,唐夫人,你且聽我說,趙公子的家世,夫人是知道的,這樣好的一門親事,唐夫人還有什么不滿的。再者說,唐小姐心高氣傲,才氣是有的,可是我們趙公子也不差,才學也是一等一的,夫人,你只要點了這個頭,我們連彩禮都預備好了,總是不會辱沒了唐大人。”
接著便是唐夫人略有動心的聲音:“這件事我自是沒什么說的,不過還需和唐大人、小女商議一番。”
那媒婆似的人還要說話。院落里頭的唐茉兒已是臉上失色,連食盒也差點跨不住了,快步進了屋,口里叫了一聲:“娘,我回來了。”這聲音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激動。
沈傲連忙追上去,進屋一看,這里的人還真不少,其中一個花枝招展,似是媒婆的婦人,令幾個有老有小,也分不清哪個才是什么趙公子,笑吟吟的朝唐夫人行禮道:“學生沈傲見過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