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很黑了,唐安從馬背上的包裹里摸出來最后的兩個饅頭,遞給妙妙一個,便自顧坐到了一棵大樹下,背靠著休息起來。妙妙就蹲坐在他旁邊,雙手托著自己的小臉,就那么笑嘻嘻的看著唐安干嚼著饅頭。
過了一會兒,妙妙忽然開口道:“天氣那么熱,又吃這樣干的饅頭,你一定很渴。”
唐安把最后半個饅頭也塞進嘴里,硬塞下肚子,嘴里分泌的唾液干了,他就更加干燥了。
“你說的不錯。我確實很渴,但是水已經喝完了。我不熟悉這片林子,還是不要亂走的好。不然,惹出的麻煩,絕對會比口渴要嚴重的多。”
妙妙聽了,哦了一聲,隨后卻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唐安道:“你在這里等等,我很快就回來。”說著,她輕身一縱,便如蝴蝶一般飄走了。她的輕功自然是極好的,就連唐安也認為自己光比輕功是絕對比不過她的。內功好,不代表輕功就一定好。唐安的輕功,只能說,還不錯。
妙妙的內功修為,唐安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是剛剛進入天人第四重。不過,以她的年紀來算,應該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他不知道妙妙的輕功是怎么練出來的,如果他知道,他一定就不會奇怪了。當一個人輕功能決定他自己的性命時,他就永遠也不會覺得自己輕功有多好。
唐安只是小憩了一會兒,周身運轉內功也才行了一個周天,妙妙就回來了。她還帶回來好幾個青色的果子,看來并沒有成熟。
她獻寶似的將那些青色的果實遞到唐安面前:“這是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到的,我剛才吃了一個,雖然有點酸,但是味道還不錯。你流了很多血,一定口渴了吧。”
唐安接過,沒有吃,卻是對妙妙說道:“以后不要隨便吃野生的東西,要是有毒,怎么辦?你的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妙妙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一下,她默默的放下青色的小果,然后孤孤單單的走到另一棵樹下,抱著肩膀,蜷縮著開始睡覺。
唐安知道,自己剛才的話一定讓她想起了某些傷心,卻又刻骨銘心的東西。
夜晚的林中,不比白天的悶熱,甚至有一些冷,畢竟現在也才初夏,溫度并沒有高的怕人。唐安沒有睡覺,自從修煉內功開始以后,他就極少會花時間去睡覺。因為那不僅浪費時間,而且效果也不好。
等到他運行了足足七個周天后,就覺得疲憊一掃而光了,就連白天消耗的內氣也都恢復了。他睜開眼睛,卻是看到旁邊的妙妙已經縮成一團了。
他默默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從馬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一件衣衫,這是他唯一一件用來旅途換洗的衣裳。內功有成的人,身上是纖塵不染的,但是衣服卻難免會破。
他把衣衫輕輕替妙妙披上,便又回頭去修煉了。只要一有空,他就會開始修煉。因為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快十年了。或許,娘早已經等的望眼欲穿了吧。”
天很快就亮了,妙妙還未睜開眼睛,便聞到一股特殊的味道。是陽光的味道。不是天空上的旭日發出來的,而是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的味道。妙妙知道這一定是那個看起來冷淡的人替自己披上的。
她美目流轉,卻是偷偷看了一眼已經修煉了一個晚上的唐安,她看著看著,心里便感覺到暖洋洋的,眼角也彎成了一抹月牙。
可是就在這時,唐安卻忽然睜開眼睛,轉過頭來,兩雙眼睛就這么恰好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妙妙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跳的極快,好像里面有一頭小鹿正在亂撞,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一樣。
她的臉頰也跟著慢慢浮現出了兩抹嫣紅,就像是可愛的紅蘋果一樣。她的雙手抓著蓋在身上的衣衫,緊緊地,還不停地揉搓著,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你醒了就把衣服還給我吧。你的內功本來就差,晚上為何不抓緊時間修煉。這樣,你既不會感覺到冷熱,也能更快的突破境界。以后,遇到了想抓你的人,豈不是又多一分機會逃跑嗎?”
妙妙縮著腦袋不說話。要是換在以前,換了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她的師父這么說,她也一定會針鋒相對,不依不饒。可是現在,她只是默默地把衣服塞回給唐安,低著腦袋,不時又抬頭,趁著唐安不注意,快速的偷偷瞧了他一眼。瞬即,又以更快的速度垂下腦袋,心臟雖然跳的更加厲害,可是卻隱隱有一絲竊喜。
唐安無奈的搖搖頭,天已經亮了,他還要繼續趕路。身邊跟著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孩,對于他,或者對于妙妙,都是不方便的。
“我的傷已經好了,你也該回家了。”
妙妙只搖頭,也不說話。唐安走一步,她也跟著走一步,總之一步也不肯落下。
唐安心煩了,忽然轉頭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樣?”
妙妙不知道為什么,頓時只覺得心頭一陣委屈,眼淚也跟著不爭氣的掉下來,她擦了一下,沒有止住,卻是更加洶涌了。
她抬起頭盯著唐安,眼睛早已經通紅,眼淚也已經婆娑。
她看著看著,忽然大吼,聲音已經歇斯底里:“我沒有家!”
“我娘死了,我爹把我賣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師傅,不到兩年,卻又丟下我,自己跑了!你讓我回哪里去?我一個人,哪里都是我的家!”
“你走你的路,何必管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是你的事,我跟在你后頭,是我的事!我不管你要到哪里去,你為什么要管我跟著你?”
她大聲的喊著,似乎要把憋在心底里多年的所有委屈都一股腦的發泄出來。
唐安嘆了一口氣,他對于比他還要悲慘的人,總是充滿同情。何況,那還是一個如此可愛清麗的女孩。對于美好的事物,任何人都是無法拒絕的。男人對于漂亮的女人,也總是不好拒絕的。哪怕以后,那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唐安走過來,手指輕輕的替妙妙擦去了眼淚,他的手是粗糙的,多年拿劍的手,總是充滿老繭,摸在臉上,那一定是極為不舒服的。妙妙也跟著哭得更厲害了。
不過,只有妙妙知道,他替自己擦眼淚的時候,手上的動作是多么的溫柔。就算是那干糙的老繭,摸在臉上,也是溫柔的如春風一般。
“其實,我只剩下兩個饅頭了,昨天,已經分了你一個。今天,我們可能就要一起餓肚子了。”
妙妙一怔,臉上卻是開出了燦爛的花朵,就連那淚珠子也像是清晨伏在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清麗。
她一邊想笑,一邊卻又哭得更大聲。她哽咽著:“我會抓野兔,也可以挖野菜,我們不會餓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