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唐安雖然在大笑，眼中卻不斷的有淚水涌出。臺下眾人看到了唐安奇怪的模樣，只覺得一陣莫名。只有少許幾人懂了。

唐安在笑，是因為他贏了。他流眼淚，也是因為他贏了。因為贏得太難，贏得太艱辛。只是，他終于是贏了！

可惜，絕大多數人都只看到了他驚動九霄的一劍，可是卻并沒有多少人明白，那一劍代表了什么！

十年磨一劍，今日把劍試。劍出風云動，一怒天下驚！

九年苦練，只為今朝，一劍而名動天下！

唐安雖在流淚，但是他的心卻是歡愉的。九年來，他未嘗懈怠一日，不分晝夜的苦修。他放棄了所有的享受，也放棄了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在這九年里，他的手里只有劍，他的心里只有練功，練功，不停地練功！九年來，他也不曾一次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已經疲倦這種生活了

“不！

我沒有資格疲倦！若是我退后一步，我會死！就像九年前一樣，被人當作一條野狗一般追殺不停。

可是，從今天起，天下誰敢如此？

誰都不能！”

唐安在流淚，他也在笑。流淚流的厲害，笑也越發的癡狂。哭與笑，這本是矛盾到極致的一對情緒。可是此刻，卻是誰也少不了。

癡狂隨意，瘋癲也無妨，只要他的手中有劍，他就是天劍！

元萬里看到唐安的最后一劍，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身邊三大手下的肩膀，道：“他已找到了自己的路。這道路雖然荊棘滿布，可他也終于走出了一條光明大道。或許，未來，這道路上仍舊是荊棘。可是至少，他已經明白了，這道路的盡頭，絕不是墳墓！你們，懂嗎？”

他們三人搖頭，不說話，全都低頭皺著眉頭思索唐安的那一劍風情。

元萬里呵呵一笑：“天境，那些只靠修煉前人留下的秘籍，永遠都不可能懂。你們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夠了。”

元萬里見他們仍舊在思索，也不多說了，每個人的悟性高低不同，不能強求。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稍稍在他們迷失自己的時候，點撥一二，起到領路人的作用。只是，他領的只是方向，這路，卻只能由他們自己去闖蕩！

元萬里走了幾步，忽然拍了一下腦袋，然后陡然大喊起來：“軍醫，軍醫，軍醫跑哪去了？難道沒看到我們虎豹的勇士，正在受傷流血嗎？他奶奶的，還發什么呆啊，趕快去處理傷口！”

軍醫原本是被安排在擂臺一邊的。這比斗難免出現傷亡，他們的任務就是盡量救治這些比斗的高手。不過高手過招，若是真打到驚天動地的境界，一招下去，肉身崩碎，是怎么也救不了的。可若是境界相差太遠，一招，那弱點的毫無抵抗之力就敗退了，也不會受傷。所以一般情況下，都用不到他們出現。而他那個地方，隨著唐安和多羅的比斗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激烈，就漸漸的被其他人給占住了。而他也早被湮沒在人海中了。

此刻聽到大統領的一聲虎吼，軍醫猛地從人群里跳起來，然后也跟著大吼一聲：“讓開！老子要去給咱們英雄治傷！你們這群混蛋，剛才誰把老子的鞋子踩掉了？”虎豹軍士們，頓時一楞，然后迅速的讓開一條道路，讓這小兵模樣的軍醫大模大樣的招搖過市。

而等他走遠了，忽然有人驚咦了一聲：“那個小鬼不是周軍醫的徒弟嗎……”

其他人也認出來了，頓時大叫著：“哇哇……那小子假裝周軍醫，肯定是找天劍去獻殷勤了。天境高手只要要害無事，真元流轉之下，不到片刻傷口就好了，哪里需要什么軍醫啊？氣煞人了，老子剛才居然主動給一個小鬼讓路了！”

高臺之上，岳武，秦卿相，晉王三人臉色各異。只是所想的都是一件事。

“九龍乾元功，這可是嫡系皇族子弟才能修煉的神訣，那個唐安怎么會？而且，他居然還修煉出了青龍之象，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九龍乾元功修煉極難，乃是皇族不傳之秘。只有歷代最為嫡系的皇子才能修煉。

九龍乾元功，一共有九種真龍奧義。其中八龍暗合天地八方，還有一龍為中央不動黃金神龍。這九龍真意，乃是與天地五行，四象，兩儀同為天地奧義。

可是比起其他道路，修煉起來卻更加困難。每一種神龍真意，都極為難以參悟。不過一旦修煉有成，悟出了九龍神念，踏入天境，那威力也根本不是普通天境高手所能比擬的。

一想到唐安居然悟出了青龍真意，晉王的臉色就有些不對勁。他雖然不喜武事，可是生在帝王家，根本沒有多少自由可言。他修煉九龍乾元功也已經快20年了，如今也卡在了天人第五重的境界。不過他知道，他光靠自己是肯定沒有辦法突破進入天境的。而九龍乾元功的威力就在九龍真意上，悟不出神念，這九龍乾元功也只是一種內氣心法而已，算不得什么。

可惜，他一個親王卻是不能招納唐安。招納天境高手，這會讓他的父皇惦記的。

秦卿相不懂那么多，只是覺得自己今日的面子算是徹底的被掃了。而且手下第一大將居然死無全尸，就連一點血肉都找不到了。他的心中對于唐安更是咬牙切齒的大恨。

可是他的面上卻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對著岳武拱手道：“恭喜國公爺了。英雄出少年，那天劍唐安果然不簡單。老夫手下那個西域奴，今日倒是丟人現眼了。果然，這天下豪杰，還數大燕威武！”

岳武卻是略有所思的想著唐安剛才那一劍。

“他們都只看到了他的青龍之象，卻沒有發現，真正厲害的不是唐安那飄渺詭異的步伐，而是他最后刺出的那一劍。那一劍分明有無窮的殺意蘊含其中。這一劍，他內斂氣息，醞釀已久，難得的是這殺氣竟然凝而不發，直到最后爆發出來，威力更是無窮。看來，他已經悟到了自己的路。至于那青龍之意，天下那么多豪杰俊秀，就只準九龍乾元功出現九龍真意嗎？哼！真是少見多怪！”

岳武想到這里，忽然眉頭一皺：“可是如此一來，這唐安卻是不能再入虎豹了。一個天境高手，在虎豹軍中做個百夫長實在是太屈就了。可是讓他做萬里的副手，似乎也不合適啊。剛才看萬里似乎很欣賞這唐安。若是不讓他入虎豹，萬里說不定要和我這老帥拼命了。北方戰事暫熄，東南鈞天教謀反之心已路人皆知，卻是不能繼續放任不管。陛下不給明旨，我這臣子也不能堂而皇之的率軍南下，卻是麻煩。說不得，這事還需要用到這天劍唐安。看來這事還得詳細謀劃一下。”

唐安胸口的傷痕已經停止流血了，留下了一道長長的黑色血伽。而青龍勁的金色真氣，也已經枯竭。若是說唐安原來的丹田是一口盈滿的月井的話，那么如今，這井底都已經干涸了。只留下幾抹濕滑的青苔還在表明，這原本確實是一口水井。

他漫無目的走在郊外的道路上。虎豹軍大營設在城北十里處，再往北就是一座高山，擋住了北來的風沙。而從虎豹大營到燕京城卻是一路暢通，人也多的很。在這道路上，卻是還有一個茶寮。如今天已經黑了，茶寮也不做生意了，只是當唐安走近了，忽然聽到茶寮里隱隱約約的傳出來一陣二胡的聲音。

拉得曲子，唐安聽不出來，他是一個純粹的江湖人，不懂音律，不懂詩詞，除了手中的劍，其實，他什么都不會。似乎，除了殺人，他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

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二胡的聲音，本就悲涼，這悲涼中，還有一絲愁緒。愁緒中，又有濃濃的思鄉之意。

唐安忽然愣住了，他呆立在原地。他望著天上的明月，明月皎潔，一如九年前離家的那一日，他頓時只覺得喉頭一陣哽咽。“娘，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回家了……”

“兒已成名！成名當回家，錦衣豈能夜行？”

“五花馬，千金裘，仆從如云……這些，兒子都記得呢。”

唐安低低念叨著，而就在這時，“吱嘎”一聲，茶寮里忽然有人打開了一扇窗戶，黃豆般幽暗晦澀的燈火頓時從窗戶口透出來。隱隱約約，唐安只看到里面是一個干瘦的老頭，二胡還放在桌邊，桌上還有一壺酒，或許是他覺得夏夜沉悶，打開窗戶想透透氣吧。

他一打開窗戶，卻忽然看到一個全身是血的人影站在不遠處，頓時一驚。等看清了，他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少年，唇邊才起了一絲須絨，他忽然嘆了一口氣，也不說什么，又幽幽的拉起了二胡。

只是曲子卻變了，說不出的壓抑……那曲子，似乎是拉給死人聽的。

他拉完了，見唐安還在，也不管他，自顧關上了窗戶，他一吹氣，桌上的燭光也滅了，天地間又成了一片漆黑。

唐安又再次起步，默默地往前走著……

黑暗里，只有他一個人。道路，在他腳下，分不清是前人留下的，還是他自己走出來的。

唔……是不是有那么點意識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