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政府機關的消息像風似的,朱代東這次算體會到了,他到財政所去拿欠條,徐銳把厚厚的一沓欠條交給他,裝訂在一起都可以成一本書了。
“朱鄉長,這件事我看全鄉也就只有你能辦了。”徐銳滿臉喜色的笑道,好像是真為朱代東樂開似的,實際上他卻是暗自竊喜,這次活該朱代東倒霉,竟然會被派到這樣的差事,他當財政所長有五六年了,從來沒見哪個人能把這次欠條變成現錢的,以前沒有人做到,現在也不會有人做到,將來也沒人能做到。當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就在想,朱代東有沒有可能在這件事上摔個大跟頭?要是他在討債的時候出點什么意外,說不定自己還有逆天轉運的機會呢。
徐銳的話比他的腎還要虛,朱代東豈會當真?現在把自己捧得這么高,就是想看到時自己摔下來的笑話吧?
“要說辦這件事,我覺得徐所長是最適合不過,袁鄉長讓我物色幾名組員,徐所長要不來助小弟一臂之力?”朱代東揶揄道,他翻了翻這些欠條,這些賬很繁雜,多的有幾萬元,小的幾十元,多是本縣人欠的,也有外地人欠的。有公家欠的,也有私人欠的,有從財政所欠的,也有從鄉里買東西欠的,大多是陳年舊賬。瞅著下面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也許每張欠條都有一個故事,一本書豈能裝得下?
“我還是算了吧,別的事我也許還能出點力,這事實在是無能為力啊。”徐銳慌了,朱代東真要是把他調進討債小組,他哭都來不及。他連忙改變話題,看朱代東的笑話以后有的時間,但現在絕對不是刺激他的時候。“對了,陳書記讓我做了關于樹木嶺酒銷售的賬目,還要請朱鄉長填一下數字和簽名。”
看到徐稅做好的賬目,朱代東馬上明白了陳樹立的一片苦心,當初自己的那二萬元雖然也是經過黨委會同意的,并且形成了文件,但在程序上卻并不規劃,可以說自己那二萬元拿得有些鬼鬼祟祟,但現在經過這么一道財務手續,這二萬元就成了自己的合法收入,任誰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朱鄉長真是經營有道,二萬元的資金,嘖嘖,擋得我好幾年的工資了。”徐銳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說道,五百箱酒,被朱代東一轉手就拿了二萬元,而且還是合理合法的收入,這怎么能不讓人又慕又妒?
“這次袁鄉長可以又發了話,要回來的賬款,可以提百分之二當作花銷,徐所長要是能討回一百萬,不也有二萬元么?怎么樣,心動不如行動喲。”朱代東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樣的錢注定與我無緣,朱鄉長能力過人,非你莫屬,非你莫屬。”徐銳驚慌失措的說道,他是怕什么,朱代東就說什么。現在徐銳寧愿把朱代東當成尊菩薩供起來,也不想再跟他說任何關于錢或是賬款方面的話題了。
“徐所長對自己這么沒有信心那怎么行呢?組織上以后怎么敢給你壓擔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徐所長真的不考慮一下了?”朱代東笑嘻嘻的說道。
“不考慮,不敢考慮啊。”徐銳被朱代東說得心驚肉跳、肝膽俱裂,雖然是冬天,可他額頭上的汗卻像六月天似的,滾滾而來。
“我真為你感到遺憾,這么好的機會,怎么能不把握呢?”朱代東看到徐銳被嚇得魂飛魄散,心里涌現出一陣快意,看你還敢胡亂說話么?
看到朱代東離開的背影,徐銳這才悄悄的擦了擦汗,他現在對朱代東是又敬又畏。以后誰再敢跟自己說朱代東是初出茅廬、少不更事,自己就跟他急!幾句話就將自己擠兌得下不來臺,在鄉政府,好像沒有幾個能做到。
“這件事你決定得太草率了,鄉里的欠款豈是那么好要回來的?”陳樹立看著朱代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在上海的時候就差點捅婁子,回來后又不知輕重的要給鄉里要債款,原來他以為朱代東辦事還算穩重的,但現在看來,恐怕并非如此。
“書記,鄉里的財政非常困難,如果能為鄉里討回幾十萬的欠款,那鄉里就能辦幾件實事了。”朱代東說道。
“你對自己倒是信心十足,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沒討回幾十萬,甚至連幾萬元都討不回來,你有何臉面見江東父老?”陳樹立冷笑道。
“我相信事在人為。”朱代東面對陳樹立的冷嘲熱諷,堅定的說道。如果所有人都是遇事就躲,見困難就讓,那這些能永遠也拿不回來了,一百五十多萬啊,這對樹木嶺而言,絕對是一筆巨款。可面對如此一筆巨款,卻沒人想要討回來,甚至就連袁平也覺得,只要能拿回來一半,自己就算是圓滿完成任務,這是自己的悲哀還是鄉政府的悲哀?
“代東,你讓我怎么說你好?現在你最重要的就是辦好飼料廠和養殖場,資金上的事,我會給我想辦法,聽說你還跟袁平有約定,只要能討回五十萬,鄉里就會借二十萬給飼料廠?”陳樹立不愉的問。
“是有這么回事,但為了保險見證,我想以飼料廠的設備作為抵押,向銀行貸款,到少要貸十萬,最好是二十萬,書記應該有辦法吧?”朱代東笑嘻嘻的說道。
“你呀你呀,要債的事不用太著急,重心要放在飼料廠和養殖場,這可是關系到全鄉群眾生活的大事,千萬馬虎不得。”陳樹立說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債的事做不做無所謂,但飼料廠和養殖場卻必須重點抓起來。
“書記放心,我保證,一切以致富工程為中心。”朱代東說道,事實上他也不可能將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要債上面,因此,對于自己的助手,就必須要精挑細選。這人要正直,又要天不怕地不怕,而且還要有百折不撓的精神。
但是朱代東把全鄉的干部都過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合適的。連財政所的徐銳對要債之事都是畏之如虎,好像拉他一起干就是要他的命似的,何況是其他人呢?發了一會愁,朱代東突然想到大山村的老革命李順,他最是合適做這樣的事。他為人正直,敢于執言,而且他老八路和抗美援朝的身份擺在那里,出去要債,可比自己這個副鄉長要硬氣得多。朱代東馬上給馬明義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