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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錦緞二十匹,珠兒線十斤。”隨了一個管事的媽媽這樣念了,外面就有人進來陪了笑臉領了出去。
“金銀器皿十副,”聽了這個,沈玉妙微抬起了頭,然后才想了起來是兒子今天又宴客了,兩個兒子一起宴客,作為母親的沈玉妙心里一陣高興,笑著對了來領東西的人道:“去告訴世子和毅將軍,一會兒我送吃的去給他們。”
看了一旁的座椅上,今天朱宣不在,如果在的話,一定又會陪了自己在這里理家務了。突然很懷念上午坐書房的日子,至少可以清靜半天,對了一門書搖頭晃腦或是手里拈了筆都只是一心里對了一件事情。
不象現在,廳上站了四個管事媽媽,外面廊下還候著人,而且從高打的錦簾看了過去,還有人在往這里走。
不由得妙姐兒又想嘟了嘴了,勞心勞力還要勞神。可是再怎么勞,也要先把過年的事情安排好。
這個時候,外面進來了一個管事的,笑瞇瞇回了話:“大姑奶奶來了。”沈玉妙趕快說了一聲:“請。”蟬云今天回來,昨天就已經派人來說了。
管事的媽媽們都兩邊侍立了,看了沈王妃扶了如音的手迎出了廊下,這個時候才看到了一身青蓮色錦衣的蟬云走了過來,離了幾步遠就是笑臉:“有勞有勞,你倒來迎我了,真是不敢當了。”
廊上站著的沈玉妙也笑了:“大表姐回來了,敢不相迎嗎?”說得蟬云一笑:“要是母親在這里,又要說我們了,你是不折不扣的大嫂。”然后往左右看了一眼:“要是大哥在了,也是不依的。”
朱宣有一次聽了兩個人在說話,一個人說:“妙姐兒啊,”另外一個人說:“大表姐,”馬上就不高興了。
想起來了那一次,沈玉妙也很好笑:“這可怎么辦呢,人家不是叫習慣了嗎?”就象喊“表哥”一樣,哪一家也沒有自己喊得這么親熱。
正在想這個,蟬云又說了一句:“我啊,又聽了兩家子,人家也都是表親,都不這么喊,既然挑我的眼,不讓喊妙姐兒讓喊大嫂,以后你也不能再喊表哥這兩個字,要是讓我聽到了,我也不依的。”
沈玉妙抿了嘴笑道:“大表姐說的很是,只是表哥聽到了,會不依的。”說完了,然后兩個人對笑了,蟬云與妙姐兒手拉了手互相拜了:“只是難為你,一下子要改過來,真的是有點兒難。”回身示意了妙姐兒看廊下:“今兒我帶了一個人回來了,聽說你這里世子、毅將軍都在宴客呢,不知道端慧郡主宴不宴客,我這兒有一個小朋友呢。”
跟了蟬云一起來的是母女兩個人,母親八成新秋色香的衣服,孩子卻是一身嶄新的玉白色衣服,看了站在廊上的這位貴夫人隨了蟬云的話看了自己,趕快行了禮,又低聲叮囑了孩子:“來的時候怎么教你的。”
那個小姑娘就彎了身子要伏在地上去叩頭,“哎呀,快拉起來,”沈玉妙看了丫頭們拉了起來,小姑娘是不知所措的樣子,趕快道:“看弄臟了衣服,這外面雪水也有,泥水也有,進來說話吧。”
就是蟬云也笑著分說一句:“進來再行大禮吧,衣服臟了可怎么辦。”與妙姐兒手拉手進了來,一進來看了廳上擺設先是一句取笑:“你倒有了管事的派頭兒。”因說讓座,就坐到了一旁朱宣常坐的位置上,又忍不住再取笑一句:“這倒象是大哥的位置。”
沈玉妙也忍不住笑:“母親常說大表姐在家的時候是最沉默少語的人,想來是出嫁了,才變得這么詼諧了。”蟬云也是微笑:“真是的,也許是成了親的原因吧,成了親天天見那么人去,不得不詼諧了。”
然后看了廳外兩排雁翅一樣的管家娘子們,對了妙姐兒才說了一句:“你呀,這就管家了,以后你才知道滋味呢。”沈玉妙笑了一笑:“不怕,有表哥在。”一點兒小事情就要打人家四十板子,全然不怕出傷藥錢。
兩個人坐了下來,又說了這么幾句話,如音送了茶上來,剛才那個小姑娘才怯生生的又走了過來,蟬云笑道:“這是你妹夫的一門親戚,我記得我和你說過的,今年是進京來和我們一起過年的。”
然后笑喚了那小姑娘道:“瓊芳,來給王妃行禮吧。”沈玉妙也想了起來:“是大表姐說的,今年妹夫一家親戚都要在京里過年呢。”說完了,與蟬云兩個人相視而笑了,這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稱呼,大表姐與妹夫。
看了瓊芳行了禮站了起來,沈玉妙拉了她的手笑問了:“多大了,姓什么?”正在說話,聽了有人回話道:“沈家舅爺也接了來。”沈玉妙趕快笑道:“讓他不用過來了,直接去世子那里吧,只是交待了他,有皇子在呢,不要沖撞了。”
慧妃娘娘還真是放心,十五皇子又被毅將軍請了來。再看了葉瓊芳的母親蔡氏笑道:“端慧也在世子那里呢,我的意思送了瓊芳小姐去,讓孩子們一起玩倒是好。”
葉瓊芳卻還有些怕生了,只是退到了母親身邊不肯去,蔡氏倒是愿意,站了起來笑道:“我送了她去倒好,再來和王妃說說話兒去。”
如音笑道:“點心好了,我送過去,正好帶了她們去。”看了王妃點頭,就笑著引了母女兩個人道:“隨我來吧。”
領了她們過了梅林小橋,來到了世子房外,先就聽到里面一陣笑聲,進去了以后,卻是有五、六個孩子。
世子朱睿正在和沈經南坐在一起下圍棋;十五皇子和毅將軍正在格格的笑,不知道笑些什么,十五皇子年紀要比世子朱睿大,卻是只和毅將軍話多;然后就是端慧小郡主,正一個人坐在了地上,對了一個泥娃娃在說話。
蔡氏再隨了如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把房里的幾個人都看了一個遍了,這一次送了女兒來是為了親事。至于是哪一個還不知道,剛才進去站了聽了幾句話,已經弄明白了,一位皇子是不用想了,送了過去娘家也沒有本來護。
再看了世子朱睿,緊繃著的小臉兒傲氣貴氣,蔡氏十分的中意了;南平王的次子毅將軍也是不錯,一臉笑嘻嘻,由小看大,一看就是一個隨和的公子,就是一旁的那位沈王妃的親弟弟沈舅爺,也是面孔兒白白的一個小公子。
來的時候緊張的蔡氏放寬了心重新回到了沈王妃這里,看了兩側站立的管事媽媽們,再看了兩排小丫頭,這么些人一點兒聲音也沒有。蔡氏不由得又緊張了起來,這樣的排場的人家嫁了進來會不會受欺負。
等到進了來看了讓坐的沈王妃雖然年青,卻是和氣的不行,而且在京里素有賢名,可是這個賢名實在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這個賢名的意思就是意味著其實是怕王爺,別人都說沈王妃對了王爺唯命是從,王爺說一她從不說二。
蔡氏只能眼前先看了沈王妃的意思,再去打聽了王爺的意思吧。坐了一會兒,沈玉妙讓人送了她們去太夫人處了。自己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剛剛打發走了一個管事媽媽,第二個猶要進還沒有進來的時候,朱祿快步走了進來,先止住了那個管事媽媽進來,然后自己對了王妃低聲稟了道:“宮里來了人,漁陽公主在今天早上去了。王爺讓我來回王妃一聲兒,他已經進宮去了。”
沈玉妙臉色黯了一下,道:“我知道了。”看了朱祿出去了,才吩咐了如音道:“讓她們停一會兒再進來,先倒碗熱茶來給我喝。”
如音倒了茶來,趁了喝這碗熱茶的時候,沈玉妙調整了一下思緒,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黯然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漁陽公主,自己想了漁陽公主足夠可憐了,能夠可憐別人的人說明境況是不壞的,如果夫妻打罵,兒女不好,公婆不疼,還會有心情去可憐別人嗎?
再想了漁陽公主去了,對她也算是一種解脫了。慢慢喝完了熱茶,笑容才重新回到了沈玉妙的臉上,道:“下一個是誰?”……
一直到晚上都沒有聽說要自己進宮去,又是忙了一天,梳洗了剛睡下來,就聽到了房外的腳步聲,然后是丫頭們的問候聲:“王爺。”
朱宣走進來,帶了一身霜冷之氣,先走到了床前看了妙姐兒,看了她又是一身象牙色的寢衣,正坐在床上對了自己笑。朱宣也笑了:“想來在等表哥。”然后不換衣服,就在床前坐了下來,臉上卻是高興的神色,依如平時一樣噓寒問暖了:“今天也冷著呢,你吃的什么?”
朱宣眼睛明亮,一臉笑容,沈玉妙不能不問了一句道:“我好著呢,一天沒有出去,聽說表哥去了宮里……”然后停頓了下來,怎么看朱宣也不象死了一位未婚妻的人。
一提起來了這個,朱宣簡直要笑了,只是天天是刻意尊重的一個人,所以心里再高興也不會笑成滿地找牙那種模樣,因為太高興了,總要有個地方渲泄一下,朱宣伸出了手就去擰妙姐兒的鼻子了,看了她躲閃:“今天一天,有沒有想了表哥,有沒有想,小鼻子給你擰下來。”
“你再擰讓你睡地上去。”被擰住了鼻子的沈玉妙用力扭了頭,說話憨聲憨氣的妙姐兒把朱宣逗得哈哈大笑,借了這件事情可以大笑幾聲。然后松手站了起來:“表哥去洗洗去,一會兒就來。”
床上坐著的妙姐兒用手扭了自己的鼻子,鼻尖處有點兒疼,漁陽公主死了,表哥卻高興的不行,難道我們家不用去參加葬禮?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才看到了朱宣重新進來,解了身上衣服時,聽了妙姐兒先問了一句:“表哥今天象是有高興的事情?”
沈玉妙在閑下來的時候,一想起漁陽公主的死,就覺得心里有點添堵。朱宣上到床上來,摟了妙姐兒在懷里,語氣才談然下來,手里把玩了妙姐兒的一縷發絲,道:“后天宮里發喪,我對皇上說你不舒服,皇上說你不用去,母親去就可以代表你。”
“表哥,”沈玉妙可以想象到自己臉上不會是黯然的表情,可是心里還是微微有點兒沉。看了朱宣含笑的眼睛,把面頰伏在了他胸膛上,有幾分茫然地道:“表哥,我是不是還是一個孩子?”偶爾竟然去同情漁陽公主的死。
從報紙上,電視上這些媒體上來看,現代女性整體地位仍然是不高,這跟自身的條件是分不開的。可是處于這古代中,一位皇室的公主這樣死去,養尊處優,時時處于別人算計中的沈玉妙雖然并沒有遇到過什么真正的難關,她不能控制自己有同情漁陽公主的情緒。
聞禍而喜,聞禍而悲,這都是一種對待別人的情緒。朱宣用自己的手掌揉了妙姐兒的小腦袋,安慰她道:“是個孩子,表哥也喜歡。”朱宣回想起今天進宮,皇上與自己都先是松一口氣,然后君臣互相打量對方,一個擔心會葬在自己家廟里,一個則是想著別的心事。
這件事情要多多感激高陽公主,皇上打量完朱宣,就笑著問一句:“端慧郡主生的很好看,朕看了也是喜歡的。”有心事的朱宣心里又是一格登,端慧頻頻進宮,慧妃娘娘頻頻相邀,雖然不明白原因,可是邀請誠摯,朱宣也都讓端慧來了。
此時皇上說這句話,朱宣不能再忽視最近的謠言,毅將軍會配九公主,不要說是九公主,十公主,十八公主都出來了;然后就是端慧會配十五皇子,十六皇子也跟在里面襯個沒完。
好在這個悶葫蘆兒沒有揣多久,皇上呵呵笑了一聲:“高陽進來給對朕說,有意和你們家成親家,只是你為什么不同意呢?”
朱宣松了一口氣,這個還好,總比配皇子們要好,要知道這些皇子們,朱宣在心里算過了,慧妃再聰慧,十五皇子也年紀太小,皇上要立太子,也不會考慮到這些年紀小的,當然不排除皇上會虛晃一下,故作“慈愛”,用這些年紀小的皇子們來做一下文章,想到了這一點上,朱宣更不會看著自己的女兒掉進這樣的一個圈子里去。
“回皇上,武昌侯也不同意。”朱宣趕快把齊伯飛拿出來當擋箭牌,要知道武昌侯也不同意,而且當了人武昌侯也說過的,兩位父親在置氣,齊伯飛是為了高陽公主當年的情事無事就要吃一下無名醋。
朱宣覺得更奇怪了,下聘是男家的事情,我女兒長得天上難有,地上無雙,又可愛又討喜,十家八家的一起來求親我還要認真挑選一下才行。在這一件事情上傲氣又上來的朱宣自己私下里想了,公主也不錯,當初對我一腔愛意,現在對妙姐兒一片和氣,而且很疼愛端慧,因為她沒有女兒。
放眼望去,無數適齡的小公子小少爺,可是門當戶對的不過那幾家。其實南平王府為兒女們訂親,壓根兒就沒有幾家好挑選的。
門楣低的,當然是有所求;門楣再高,只有配皇子了。配皇子是朱宣最不情愿的事情,再往下一步,就是配皇親。
皇上一聽南平王這樣回答,就表示不高興:“朕在問你呢。”高陽公主進宮來,把南平王和武昌侯兩個人都狠狠地告了一狀,我和妙姐兒都想成親事,只是外面當家的兩個男人太不象話,一見面提了這件事情就一個臉比一個黑,象是在比臉黑。
朱宣又狡猾地回答了皇上的話:“皇上,臣是女家。”皇上躊躇了一下,道:“武昌侯那里,朕也會問問他,看來卿是沒有問題的了。”
朱宣趕快又回答了一句:“臣女是臣所鐘愛……”下面還沒有僥舌完,就被皇上瞪了一眼,道:“朕知道了,朕對了武昌侯,只說讓他求親去,不說你盼著呢。”朱宣又狼狽了一下,但是迅速靈活的接了一句道:“喜事進門當然是好事,不過眼前看了這喪事……”
明旨也下了,人也死了,早死怎么不死在下明旨前呢?皇上聽完了就開始微笑:“是你沒有福氣,當不起公主下嫁。怎么能再讓你這沒有福氣的攪了公主的喪葬呢。你,行君臣之禮吧。”
朱宣這才是完完全全的松了一口氣,順勢再稟了一下,王妃又不舒服了,太夫人來靈前上奠。王美人痛心公主之死,整天人瘋瘋又狂狂,朱宣不放心妙姐兒來拜奠漁陽公主,因為王美人瘋顛的時候就會口出怨恨之言:難道是有人詛咒你,才害你早早離去嗎?
朱宣把能說的對妙姐兒都說了,不能說的一句也沒有說,剛才還一心為了漁陽公主惶然的沈玉妙面龐一下子就亮了,過年了,睿兒要過生日,端慧要許親,這都是親事才是。
“那,以后文昊來了,表哥不要再黑著臉對了他。”文昊是高陽公主所生的兒子。朱宣一聽這個又要來一句了:“我要先看看武昌侯是怎么對端慧的。”公主倒也罷了,高陽公主一看到端慧就笑得一臉和藹可親。
此事回想起來,一定是高陽公主對了皇上又說了什么。朱宣一猜又中了,高陽公主說完了兒子的親事,對了皇上又抱怨一句:“如果漁陽公主葬在了南平王的家廟上,以后文昊要多拜一個岳母了。再說訂了親事,成親前就去了的人大多都是葬在自己家里。請父皇讓她葬在皇陵里吧,必竟是皇家血脈。”
可憐的漁陽公主一時錯了念頭,就是死了也有人要再提一下。此時此刻的冰天雪里,唯一想到了漁陽公主的只是她的母親王美人,還有南平王府里一向心慈軟的沈玉妙了,就是小蜀王一進了京里又去花天酒地去了。
天蒼蒼野茫茫,漁陽公主死后第二天就葬入了皇陵,頭七這一天,王美人求了皇上,坐了一輛宮車去往城外的皇陵上去給自己的女兒送“錢”去。
宮車響聲中,雪地兩道車輪印象兩道永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一樣,在雪地深深的印著。坐在宮車里,因為沒有生炭火,車里也是寒冷的,縮了手裹緊了衣袖的王美人還是悲凄凄地想了自己的女兒。
在宮里的寂靜歲月里,只有漁陽一直與自己相伴,生了一個女兒下來,總比白頭宮妃沒有一個孩子的要好。如果漁陽能嫁一個人平安一生,那么老了也有可能把自己接了出去住,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我該恨誰……宮車停了下來,趕車的小太監也不是好聲氣恭敬的,“啪”地一聲打開了車門,又是“啪”地一聲扔了一個小杌子下來:“到了。”王美人無心去計較這些了,碧兒和冰兒服侍王美人一起來,扶了王美人下了車。
皇陵巍峨如山,與身后的山脈連在一起,為什么要到這里來拜祭,王美人自己都說不好,就是到了這里,也只能在皇陵外面那一層拜一下燒一下紙錢罷了。難道是自己覺得深宮里太齷齪,這大雪天里,白茫茫眼前真干凈,在這里能貼近了女兒的心。
反正是來了,碧兒冰兒吃力的扶了王美人一步一個腳印地踩了積雪來到皇陵外,守皇陵的太監早就得了旨意,又經常不見人,看到偶爾來一位接待還是熱情恭敬。
而且主動引了路:“這里來有靈位,那里又可以燒紙錢。如果沒有帶紙錢來,給銀子,這里也有。”不知道這太監備這紙錢做什么,估計來買的人也不會很多。冰兒忍不住問了道:“你這個生意估計是不賺錢的。”
守陵太監哈了腰只是笑:“這也未必,這里葬的不僅是歷代的皇上宮妃,皇子皇子妃們大多都在這里,也有臨時也拜祭了,一時哭傷了心覺得紙錢不足夠的。奴才就可以賺點銀子。”
王美人心灰意冷的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塊小銀錠子給了守陵太監,然后又從手上褪了鐲子下來:“你日日都幫我燒點紙錢吧。”這舉動被碧兒攔住了,這鐲子給守陵太監也是白給,人一走他燒不燒都不知道。
守陵太監也是機靈的,忙笑道:“以后娘娘再來再賞吧,今天倒是有人賞了奴才,讓奴才七七里面,日日給公主送錢去呢。”
“一定是小蜀王殿下。”總算有點兒溫暖的王美人激動了道:“快領我去見他。”總算是有點兒親戚情義了。
守陵太監引了王美人進去,看到公主的牌位前站了不止一個人,兩邊雁翅一樣站立的是四個丫頭,還有四個青衣排扣披了披風的家人。
正在手捧了三炷香的那位卻是女眷,從后面看她,一身廣綠色錦襖,下面是一件墨綠色的裙子,一身都是滿身繡上下和諧。一旁站著的丫頭手上捧了一件青色披風。
這個人是誰?王美人也愣住了,聽到了身后響動,回過頭來。王美人看了那嫣紅小口,明眸中有幾點水氣,更是愣住了,這人居然是南平王的王妃。
看了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再看她眼中有幾絲水氣,手上三炷香,面前火盆里燒著未燼的紙錢,好大一串。先是猙獰面容的王美人面色又緩和下來,這也不是一個心里不和善的人。守陵太監適時的說了一句:“就是這位夫人,給了我錢,讓我七七里,日日給公主燒錢去。”
沈玉妙只是看了王美人,看了她臉上神情的變化,再就轉過了身,安然地把手中三炷香放在了香爐里,如音扶了王妃的手站到一旁,朱祿這才帶了家人把剩余的紙錢開始燒起來。
就是王美人看了那么多的紙燒,也只能感動了。“你,多謝你還記得來看她。”王美人不能不哽咽起來,宮里有漁陽的父親,還有漁陽的姐妹,有幾個能記得起來今天是漁陽的頭七呢。
沈玉妙欠了欠身子,面容既不過分悲凄,也不是不莊重的,輕聲道:“那幾天里我病了,今天是公主頭七,魂靈未遠,我總要來送一送。公主地下有知,也是大家相識一場。”
話說了這個份上,事情也做到了這個份上,王美人顫動了嘴角,我該恨誰才是……原來心里有恨,恨南平王,恨南平王妃,指不定一個人是陰狠的,一個人是毒辣的,居然來行君臣之禮,現在不知道該恨誰了
看了紙錢燒完了,沈玉妙欠了身子,扶了如音就出去了。王美人這才開始燒自己帶來的紙錢,把拜祭的菜擺上去。看了南平王府擺的比自己還多,王美人突然轉身走到了這一處的門口,看了雪地里一行人已經走遠了,眼前干凈雪地,蓋不住的地方青松蒼翠,王美人只是問了自己,我應該去恨誰……眼前還好有一個可恨的人,那就是在漁陽公主靈前行君臣之禮的南平王。
為什么我要來拜祭?沈玉妙也這樣問自己。守陵太監有幾個,這一個得了賞,別的人也是殷勤在一旁侍候,朱祿也說了一句:“這里雪景兒好,既然來了就逛逛倒便宜。”平時也沒有時間大老遠的往這里跑。皇陵離京幾十里呢,而且皇陵也從來都是在山水靈秀的好地方。
“那就逛一逛。”沈玉妙看了眼前的如音、朱祿,沒有用懷疑的眼光看了自己,覺得自己腦子不太正常,至少如果是別人應該盼了漁陽公主死,聽到了漁陽公主死,應該樂陶陶才是。就是朱宣,聽了妙姐兒要來拜祭,就答應下來,也沒有多問什么。每每到這個時候,沈玉妙就只有感激了,而且更是愛戴了朱宣,什么也沒有問,就讓我來了。
游玩了一時,上了自己的馬車,馬車里當然是手爐腳爐俱全,一進來就暖洋洋的,因為雪地滑的原因,回了朱宣說了出來,也不著急回去。馬車里往外看雪景,朱祿坐在車夫的位置上,慢騰騰的趕了車。
行了有十幾里路,前面又遇到了王美人,卻是宮車陷了,往皇陵的這條路上平時沒有人來,只能是素手無措的下了車來。
沈玉妙讓朱祿相幫了去推起了車來,這個時候耳邊才聽到一陣馬蹄聲,眾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去,沈玉妙喜笑顏開:“表哥。”朱宣在妙姐兒身前停下來,沒有下馬先問了一句:“怎么耽擱了這么久?”
下了馬來,先摸了摸她小手還算是暖和,笑道:“不要又病了。”一旁的王美人淚眼模糊地看了眼前這一對堪稱壁人。可是眼前在扎了自己的心。
朱宣原本是擔心與王美人撞上,現在看了果然是撞上了。這位母親真的是疼愛女兒,只是沒有好好管教。
幫了王美人的宮車上了路上,看了她先去了。朱宣這才攜了妙姐兒一起進了馬車里,難得陪著坐一回馬車,上一次陪還是第一次有了身孕,從西山往京里趕。
“跟她說了什么?”朱宣還是問出來了。剛才還在為漁陽公主唏噓的沈玉妙此時滿面笑容,倚在朱宣懷里,有些不好意思道:“沒說什么,她很感激。”然后窩在朱宣懷里,輕輕說了一聲:“表哥謝謝你。”
“謝我什么?”朱宣也笑了,低聲問了妙姐兒:“你謝表哥什么呢。”沈玉妙只是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在心里回答了,謝你照顧我,謝你庇護我。這件事情要是放在別人家里,肯定不是這樣的結局,至少不會這樣寧靜。
沈王妃小資了一把,在別人都在為她慶賀漁陽公主的死時,她那一向少受到傷害,柔軟的內心又為漁陽公主覺得嘆息。天地如刀,風雪如劍,沈王妃小資情調的來拜祭了漁陽公主。等到見了朱宣,見了他殷殷體貼,立即又覺得自己實在孩子氣,如果把表哥讓出去,讓不讓?當然不讓。不僅不讓,而且要打上一個烙印,此人歸我所有,閑人勿碰。
馬車進了京城的城門,馬車里其樂融融了。波折過去了,眼前都是喜事,先是沈經南。朱宣聽了妙姐兒在懷里格格嘰嘰說話:“大表姐的親戚,葉家的小姑娘訂給了四弟。只是看了她母親象是有些不如意一樣,可能是那一天來時,同時看到了睿兒和毅將軍,以為是兩個兒子要訂親。”
“大表姐,”朱宣也逗了一句:“我要不要也喊她大表姐。”沈玉妙笑了幾聲道:“我都喊習慣了才這樣喊的。大表姐說,如果不喊她大表姐,就不應該喊表哥。”
“臭丫頭想造反了。”朱宣喃喃說了一句,大妹夫的那個親戚,是自己和妙姐兒一起看的,然后請了衛夫人來看了以后訂給了沈經南,自己的小舅爺。那個瓊芳小姑娘也是端正的容貌,只是配我兒子就算了,九公主、十公主都不要,還要她。
不知道是朱宣命太好,還是妙姐兒命太好,漁陽公主的事情又過去了,嘻嘻。朱宣聽了朱壽回話:“碧兒和冰兒說,王美人安靜是安靜了,只是一個人坐在房里自言自語,說什么一對壁人,又說了你沒有福氣,就是嫁了過去你也是插不進去……”
耐了性子聽朱壽把王美人的瘋言瘋語都聽完了,朱宣淡淡道:“一個回慧妃娘娘那里去吧,另外一個讓王公公送到德妃娘娘那里去。”
想了一會兒,又問了朱壽道:“德妃娘家的親戚,那位二品的官員家里,是有一個小姑娘是嗎?”
朱壽回話道:“是有一個小姑娘,而且與毅將軍在宮里也見過,上次咱們宴客,她鬧病就沒有來。而且聽說德妃說了,上次咱們宴客,來的人多,怕挑花了眼,所以沒有讓她來。也不知道具體是鬧病,還是怕咱們挑花了眼。”
朱宣抬抬手讓朱壽出去,九公主肯定是不會與毅將軍訂親的,訂那個小姑娘倒不行。鄭貴妃娘娘外家是左光祿大夫,德妃娘娘外家是右光祿大夫。
一個人在書房里想了一會兒,兒子訂親事又鬧得沸沸揚揚,這親事要趕快訂了。“來了人,”進來了一個小廝,卻不是朱壽:“王爺有什么吩咐?”
“進去看看王妃那里在做什么,剛從外面大冷的天回來,讓她自己多保養一點兒。”朱宣淡淡交待了,過了一會兒,就回來回話了:“右光祿大夫家的夫人在王妃房里呢。王妃說了晚上要留她吃晚飯。”
朱宣嗯了一聲,自己是男家,總要殷勤一點兒。搞不好母親也晚上陪著吃飯了。今天晚上,我在哪里吃飯呢。
為了兒子親事又忙活了后半個下午,一頓晚飯的沈玉妙精疲力盡的回到了房里,只聽到了如音回了話:“朱壽剛才來了,說王爺晚上不在家,讓王妃早睡。”
板了臉的沈玉妙一個人上了床,先是側到了左邊躺了一會兒,睡不著;再換到了右邊側著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著,最后坐了起來,裙子上的同心結就映入了眼簾里。
又要開始了,前一陣子天天出去,可以理解,為了公主下嫁;眼看著要過年了,就要回去了,就這幾天也不能等了,沒準兒這一回又在哪一家青樓ji院,砸人家的門看別人的光脊梁去了。
沈玉妙百思不得其解,就這一點兒上不能明白表哥。不明白也就算了,問題是我自己現在對他愛重愈深。愛之深,當然是要求高……
覺得自己心思就象那熏爐里的香氛,一縷一縷的冒出來,可是如果不渲泄了,就會最后充滿整個房間。
神清氣爽的南平王過年前是一點兒心事也無了,當然樂得出去再逛逛去。他本來就是個愛逛的人,在封地上不拈花惹草,但是便衣出行是常事。在京里人人都認識他,夫人們多約幾次了就出來了。
打著為王爺王妃慶賀的夫人們找到了一個由頭兒,樂得約了王爺出來樂一樂。所以第二天早上了,朱宣當然是不會臉紅的人。
沈玉妙和管事的媽媽們仍然是在操辦了過年的事情。毅將軍訂親,端慧也要訂親,幸好世子朱睿不覺得訂親有什么好,沒有提意見。如果真的朱睿問了起來,沈玉妙打算告訴兒子,因為你父親太疼你了,所以沒有一個人看得中。
一旁坐著陪著的朱宣是不插話的,只到聽到外面有貼子進來:“慕容夫人送東西進來。”朱宣只得插了一句話:“為什么會她?”聽了妙姐兒回話:“找不到好鋪蓋,別人說了只有她的商隊帶了回來有好的,只能會她。”
然后站起來道:“表哥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直去了近半個時辰,是滿意的回來了,對朱宣道:“真是不錯的東西,卻是異邦人的針織或是繡品,我都留下來了。”
對于買東西,朱宣是從來不會有意見的,又看了東西實在是好。對了妙姐兒只說了一句話:“這一件放到妙姐兒房里去。”沈玉妙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放到我房里又怎么樣,你晚上又要開始了。
料事如神的沈玉妙一個人睡在了精致的鋪蓋上,無語的一個人坐著;朱宣雪夜今晚會的又是秋夫人,這位房子淺窄,只是靠了田莊子過活的秋夫人歡天喜地接了朱宣。而且話很多。
“今兒下午我還進去給王妃請安了呢。”沈王妃在王府中分量愈重,夫人們從韓國夫人去請安這件事情是都學了乖,就是不進去請安的人,對了朱宣也是贊不絕口,夸得朱宣很是得意,表哥要是不疼你,這些人會這么夸你嗎?
“聽說從慕容夫人那里買了好東西,我是特意去看的。”秋夫人也不要丫頭了,跑前跑后地朱宣解衣服,倒茶水,嘴里也是一刻也不停。朱宣淡淡一笑,慕容夫人那張嘴,又是夫妻睡房里用的東西,不定她怎么說話呢。
秋夫人笑得眼睛都似一條縫了道:“特意象王妃請教了收拾房里,一會兒王爺看一看,我收拾的好不好,當然是比不上王妃,不過王妃下午教了我一下午,我這笨徒弟總是要給師父長點兒光吧。”
沈王妃會收拾房子也是京里出名了的,這都有賴于她成親前自己收拾新房。早就聽說了的朱宣嗯了一聲道:“那就看看去吧。”
一面引了朱宣往里走,一面秋夫人又說話了:“聽說王妃這幾天最喜歡晚上出來看燈,只是沒有約過我。我倒是想約了王妃呢,又怕她看不上我。”朱宣就只是聽著,漁陽公主的事情一結束,夫妻兩個人都寬了心。
京里有幾處地方,夜里燈也掛出來了,妙姐兒是稟了自己,約了公主和姚夫人去看燈的,有時候韓國夫人聽到了消息,也跟了去玩。這一會兒估計妙姐兒也在外面游蕩呢,輪到自己也愛玩的不行,還要來說表哥。
兩個人進了房里,秋夫人笑媚著眼睛,過來為朱宣解了外衣,笑著把身子貼了上來,剛膩聲了一句:“王爺……”
外面一陣腳步聲,秋夫人的丫頭從來知禮,這一次沒有用人通報就闖進了來。秋夫人趕快松了自己打算抱了王爺的手,惱怒的喝斥了道:“不長眼的奴才,誰讓你進來的。”
“夫人,”那丫頭是受了驚嚇的樣子,看了一眼朱宣,道:“請夫人出來說話。”秋夫人順了她的眼光也看了一眼朱宣,還是喝斥了道:“有什么話只管說出來,咱們有什么事情瞞了王爺過?”看了丫頭只是對了朱宣猶豫了,越發的嚴厲了:“快說。”
被逼不過的丫頭只能說了出來,目光還躲躲閃閃了朱宣,聲音也是怯懦的:“外面來了客人,說是南平王妃來拜夫人……”
這話一說出來,第一個慌亂的是秋夫人,啊了一聲,立即就不知怎么才好了,眼前看了王爺,身上只是小衣,自己在王妃面前,以為她不知道,從來是裝得清高無比,有一次有了機會,還說了韓國夫人的壞話。
“這……”秋夫人正慌亂的不行,丫頭趕快又說了一句道:“已經進來了。夫人請出去迎接吧。”丫頭是覺得來抓奸的。
秋夫人急忙拉了一個衣服套上了手,用手攏了頭發,人急走出去了。房里只留下了朱宣,戰場上從不驚慌的南平王表面上看了是鎮定無事,其實心里比秋夫人還要亂,總算秋夫人出去了,朱宣低頭看了自己,只剩下了里衣兒,倒是有一件衣服在房間里,可是自己的外衣秋夫人親自來解,脫在了外套。
朱宣腦子剛“嗡”地一下,已經聽到了外面有聲音了,真的是妙姐兒的聲音,象她平時高興時一樣的歡快了:“你對我說要一起夜游去看燈,正好行到你門口,我想起來你,就當一次不速之客了。”
然后是秋夫人有幾分結巴的聲音了:“王妃……多謝王妃想著,王妃……來我們家,真是……生輝了。”話都快說不好了。朱宣腦子“嗡”地又來了第二下了,我的衣服還在外面,妙姐兒當然是認得出來。
手忙腳亂的慌手慌腳的穿衣服當然不是朱宣這種大將軍做的事情,心里慌亂歸慌亂,但是人這一會兒不能不鎮定了,一向心里轉得快,心里只是尋思了,這是上門來捉奸的,小丫頭竟然有這個膽子,表哥翻了臉,大家硬做一場去。
這樣一想,反倒不穿衣服了,只是站了聽外面說話。秋家的房子太窄了,秋夫人手里有幾個錢,日子還得過,卻不愿意起大房子,就是打掃的人也要多添幾個,不是多了月銀使用。如果是韓國夫人或是別的夫人家里,或許還有躲的地方。
南平王一面想了如果誠心來捉奸,表哥也翻臉,然后再想了,如果是在別人家里,還有躲的地方。
坐了外面的秋夫人實在如坐針氈,她屁股下面就坐著朱宣的衣服,在沈王妃眼睛往這里看以前,做主人的趕快笑了:“王妃請坐,”然后自己先坐下來了,展開了裙子,把衣服壓在了自己裙子下面。
沈玉妙笑得嫣然親切了,當我看不到,你屁股下面坐著的是什么。也坐了下來,打量了房間笑:“夫人對了我只是謙虛,看了你這房子也收拾的好。”然后對秋夫人笑兮盈然道:“你說收拾睡房,方便請我去看一看,或許你比我收拾的還要好呢?”
房里的朱宣腦袋又“嗡”了第三下,如果不是來捉奸,只是秋夫人跑去賣弄殷勤,把妙姐兒引了來,進了房里見到了表哥在這里,這……該如何收場?
趕快手忙腳亂先把衣服穿上了,腦子里轉得飛快,我是進來幫她看一看收拾房間的,這個理由太爛,也沒有人信;那我是作什么的呢?朱宣可憐兮兮地想了,如果妙姐兒剛進來的時候,我就出去,說是幫了她做什么的也倒罷了,至少還能遮蓋三分過去,現在越拖自己剛才沒有出去,這會兒夫妻在這里會了面,真是讓人難堪了。
房外的秋夫人更是大驚失色了,還要強裝了笑容:“不用了,”覺得太生硬了,趕快又陪了笑臉再說了一句:“多謝王妃想著,房里亂著呢,我睡了一晚上,剛起來,還沒有收拾房子,王妃要去觀燈,我陪了王妃去。”然后看了丫頭們:“取我衣服來,我陪了王妃出去。”
朱宣聽她越說越糟,往日的伶俐哪里去了,你睡了一下午,房里再多個我,小丫頭進了來,這話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