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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紅燈籠一個一個地挑起來,雪慧手里掂著絲帕走出房門,對廊下收雀子,點蠟燭的丫頭們:“我往外面轉一轉去。”身后自然是跟的有人,世子妃只扶著玲巧兒出來。
轉了一會兒不想就聽到鼓打初更,有心去看橋下月,還沒有走近,樹影兒先閃出來兩個人,彎腰行禮:“世子妃請留步,王爺和王妃在前面賞月。”玲巧兒扶著雪慧轉身,走開幾步才指著一條小徑道:“那里也可以看水,從這邊就能走過去。
主仆重新換一條路到水邊,對面花木遮蓋中有一座小亭子,那是府中看月最好的地方。雪慧往對面看過去只看到花葉,往水中看去的時候卻看到水中有人影的倒影,那水從另一邊把亭上人顯露出來。
雪慧大吃一驚,那水中的人影是小亭子上觀月的公公和婆婆,水面無波看的一清二楚。世子妃定睛再仔細看一看,還是和剛才一樣。水中倒影兒中,婆婆是坐在公公膝上,倚在他懷中,一只手捋著他的胡須正在和他說話。
身邊還有丫頭,雪慧第一件事就是往丫頭面上看一看,玲巧兒面上是渾然無知,她是全沒有看到。雪慧定定神,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只覺得渾身酸軟的雪慧扶著丫頭走出樹叢來,走上幾步停下來低聲道:“我要在這里坐一會兒,去拿個錦墊來,再給我倒些茶來喝。”
這樣把別的人支開,身邊只留下玲巧兒的時候,雪慧和她站在花架子下面,這才對玲巧兒道:“我平日里就看你不錯,有一件事情交待你,你要是辦的好……”
把話說到這里,玲巧兒唬的趕快就跪在雪慧腳下哭著求她:“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求世子妃饒了我吧……”
腳下是哭哭啼啼的丫頭,雪慧突然覺得一心的悶氣這就沒有了,或許是悶到了極處,或許是突然這就明白。她沒有嘆氣,反而微笑著道:“起來吧,我不過是讓你回去給我拿一塊帕子來,我手里的這一塊兒捏的只是粘粘的。”
玲巧兒這才擦著淚水站起來,臉上這就帶了笑在問:“是嗎?那我現在就去拿,”要轉身這才想起來:“我去了,誰在這里呢。”雪慧輕輕笑起來,在她額頭上輕點了一手指頭:“你這個小丫頭。”
此時是站在花架子下面低語,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雪慧對著玲巧兒下意識地“噓”一聲,這一會兒初更過了,還有誰在這里行走不睡。外面走過四、五個人,卻是顧冰晶扶著一個丫頭走過來。
雪慧剛出房門的時候,是面帶愁容,這一會兒豁然開朗時也沒有忘記打量一下弟妹的面容。剛才讓玲巧兒去辦一件事情,其實就是想著玲巧兒是個小丫頭,想問問她顧冰晶陪嫁的丫頭去了哪里?玲巧兒要說不知道,年紀小也可以去打聽一下是不是。
沒有想到的是玲巧兒這樣害怕,雪慧開朗了,她必須也要開朗了,朱睿把自己圍的水泄不通,有如他在戰場上圍敵兵吧?
就是因為自己說的兒子是不是世子的話,從夫妻的角度上來看,有話說一說也無妨,不和朱睿說對誰說去。雪慧自嘲地笑一笑,夫妻之間也有不能說的話是不是,看來這話就不能說。
顧冰晶也是顰眉的樣子被雪慧看在眼里,雪慧這才覺得心里難過,不知道是為誰。等到顧冰晶走過去,雪慧這就想回房去。路上遇到送錦墊和茶水來的丫頭,雪慧也只是笑著道:“還是回去吧。”
回到房中更香裊裊,世子朱睿也從后面走進來。“朱睿,”雪慧眼睛這才一亮,眼前又出現剛才玲巧兒的哭聲,這才正色問候一聲:“你回來了。”
朱睿答應一聲,先去看睡著的賢哥兒,再就過來命人打水去洗,洗過后看到雪慧在一旁候著,朱睿站起來:“你先睡,我看會兒書去。”世子也有夜讀的習慣,他才從外面回來,需要靜一靜心。
對著書看上幾眼,其實心思不在書上,太子一意請辭,在太上皇和太后面前也一直罪已。世子要接王位,他最要弄明白的就是哪一個才是值得去跟的人。
大皇子敦厚,人太敦厚了并不好,容易被壞人利用;八皇子固然眼明能干,可是朱睿和朱宣一樣,心里有一件事情放不下來,那就是為了康寧,八皇子對朱閔和胖倌兒下過手。
朱閔誤打誤撞地救了八皇子,朱宣和世子朱睿都是疑心重重,不過眼前要表現出來高興……摸一摸想心思想的滾燙的額頭,朱睿聽到雪慧柔聲的一句:“在想心事嗎?。”
一直就站在幃幔后面的雪慧走過來,她是看到朱睿手執著書,其實人在沉思。世子在想什么?雪慧也可以覺得他在想外面要送給他的女人,也可以他在想正經事情,這心思全是雪慧的,不過此時雪慧走出來,她只是想和朱睿好好說會兒話。
看到雪慧過來,朱睿是有些不耐煩:“你還沒有睡?”雪慧在腦子里只想著那水中婆婆坐在公公懷里的倒影,對著朱睿這樣說話,還是有些泫然欲涕,垂下頭。這一次對世子朱睿還是不管用。
“你不睡我去睡了。”朱睿把手中的書放下來,想想自己和父親的談話,管不好你自己妻子,還出去立于朝堂,休妻是能耐嗎?她要是有十惡不赦,國法律法就先拿她,說她犯家規,七出里只犯了“口多言”。
如果按這個“口多言”來休妻的話,那天底下多少妻子都可以休棄了。上至宮中,下至農夫,妻子有了孩子,哪一家的外家不來多口;一有了孩子自己要看著婆婆對妯娌好不好,公公對兒子偏不偏心,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吧。這應該不是違背事實。
外面花漸迷人眼,這擔心每一個女人都有。看到別人為著家庭忍耐,說腦殘的人回到家里是不過她自己評論腦殘的日子。妙姐兒只所以忍,至少朱宣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丈夫。
世子朱睿想想父母親,雪慧這想法傷人心。站起來就往房中去的朱睿被雪慧喊住了。“朱睿,”雪慧喊住他,走上來兩步是氣憤的:“你,為何這樣對我?”書房外把自己攔在門外,一個小丫頭也不敢單獨幫著自己辦事情,這是不信任自己。
“你自己想呢,”朱睿只是淡淡,把你攔在書房外,你就應該心里明白。一身長衣的朱睿需要的是一個與自己并肩的妻子,有時候要為家里犧牲一些,就象母親,父親對她是相當相當的好,可是有時候看起來母親是在受委屈。
朱睿覺得奇怪,女人,你到底要什么?你要的不是衣食無憂的生活,你要的不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丈夫,到底要什么呢?形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生活才是最好的。要是還有人不長眼睛,蠢到覺得飯來張口,與年紀十幾歲有關系的話,先把這句中國一直就有的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給抹殺掉,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話,要抹殺祖宗的只管去。
夫妻兩個人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朱睿只說一句:“出來吧,我和你說話。”雪慧跟在后面出來,卻是坐到房中帳內,朱睿打了一個哈欠:“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你為什么這樣對我?”雪慧幽怨還是這么一句,朱睿就直接問出來:“你覺得什么樣的日子是你覺得好的?”世子冷笑一聲:“你要是覺得你能掌控我,那你就不必了;或是覺得你可以吹耳邊風讓我聽你的,那也不必了;這樣的男人多的是,只是我不是。”
可笑可笑真可笑,世子朱睿一想起來這件事情就有些激憤,看著雪慧聽過就白了臉。世子朱睿憤憤,太后當政是不是,前朝女皇還登基呢。長眼睛不長,這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朱睿睡下來以前還想再說一句:“你不要不長眼睛往你身上套,別人的日子是別人的,如果你覺得別人應該和你活的一樣,或是你活的要和別人一致,那你省省吧。”
這話沒有說出來,朱睿這就睡下來,白了臉的雪慧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突然一把去拉朱睿:“你起來,”朱睿甩開雪慧的手:“干什么?”
“你起來,我和你公公婆婆面前去評理去,”雪慧下了榻拉著朱睿的衣角:“起來,去評個清楚。”
朱睿著實地嚇了一跳,有些失笑:“評什么理,你有什么理?”雪慧釵橫發亂地站在榻前:“我沒有理,就請公公婆婆教導,我要是有理,就請公公婆婆罵你才是。”看一看手上指甲:“指甲被你弄劈了,”再抓著衣服:“走不走?”
“不去,”朱睿坐起來,反正雪慧也拉不動他,世子慢條斯理地道:“我去了,父親母親一定罵我,說我連自己的妻子都弄不好。不過雪慧,”朱睿慢吞吞:“你深夜要去父母親面前評理是不是?”
雪慧再拉一下朱睿的衣襟:“是啊,誰要和你不溫不火地這樣過。”朱睿笑一笑道:“好,那明天許岳父岳母一起來,當著兩位老人的面我們說一說,雪慧你這名媛,弄不好自己丈夫算是哪門子本事?”
“我,”雪慧一下子語塞,這就沒了脾氣。朱睿催著她:“喊人進來,明兒一早請岳父母來一同說話,父親還在生氣,不肯帶賢哥兒,你覺得你有面子嗎?你體面在哪里。”
這次是雪慧不耐煩,松開手回到床上去,翻身往里面睡下來。朱睿重新睡下來,不忘了再說一句:“記得明天請岳父母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朱睿剛醒來,雪慧就醒了,她一夜就沒有好生睡,也翻身坐起來,還是昨天的那拉著去評理的架勢對朱睿道:“生受你讓人去請我母親去,”
窗紙上天色還是暗的,房中還是燭光閃著,朱睿好笑:“你看看這是什么時辰,等天亮了再讓人請去。”
“天亮了我怕忘了,勞世子爺的駕記著別忘了,你這房里的人,我都使不動。”雪慧說過以后,重新翻身睡倒:“人家還困著呢。”
兩個丫頭進來在服侍朱睿更衣,朱睿漫不經心地答應一聲:“吃過早飯,讓人請去,我上午要出去,你要評理下午也行,晚上也行。”
面朝著里面的雪慧這就沒有再接話,一直睡到母親來。姚夫人是急急地進來,進來看到雪慧還睡在床上,面色潮紅這就問道:“你病了不成,一大早兒地讓我來。”
“這是睡的,”雪慧用手撫一下面頰,拉著母親坐在床前,這才噘著嘴:“這事情需要母親出馬,母親去見我婆婆去,問問為什么公公不讓賢哥兒在婆婆房里。”
姚夫人先就是一句:“你公公這幾天就不對勁,你父親在家里還在生氣呢。他又折騰什么呢?”雪慧把話詳細說過,對著母親這一次才把實話說出來:“就為著那句話,世子到現在和我也不好,公公生氣也應該是為著這個。”這就推著姚夫人去:“母親找婆婆去,在她那里討個主意。”
姚夫人站開兩步,再回過身來道:“這話對你父親說,他也不會說朱睿不好,朱睿這幾天在你父親和外祖父家里調停呢,你父親還在氣王爺,不過還是覺得女婿好。”
“那弟弟到底姓什么?”雪慧趕快問一句,姚夫人笑嘻嘻:“姓姚呀,當然姓姚。”雪慧對著母親眨眨眼睛,還是姓了姚。姚夫人不服氣地再回身道:“賢哥兒不也姓朱。”
母女兩個人對著鼓起嘴,誰也別笑誰。姚夫人這就往妙姐兒房中去。
妙姐兒在房中正在和人說話,來的是若花和如音,有人背后說妙姐兒幫助的人都是恨她的人,真是不長眼睛,幫的人不恨她的有一堆,不過只記住趙若南和瑤池和朱蘭芳的人是不少,這還差一個。外面丫頭回話:“淮王妃來了。”
這就足夠了,三比三了。當然這樣是堵不住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的人的嘴,妙姐兒先起來接淮王妃。
姚夫人來的時候,淮王妃才走。妙姐兒聽過姚夫人說話,心里是高興的,兒子媳婦出了問題,她不是個包治的心理醫生,不過擔心在心里。還有就是孫子,一想到孫子,妙姐兒不似那些不講道理的人,兒子媳婦處不來,會遷怒于孫子。
只想要孫子的妙姐兒對著姚夫人先是眉開眼笑,這臺階這就來了,臺階下面是孫子。剛要上去,突然想起來,好心腸,或者往大里說,積德行善是古代的美德,幫過雪慧或是顧冰晶又要引起來一堆眼睛不知道往哪兒看的人要說,幫的人都恨你。
就算是幫過雪慧和冰晶,妙姐兒也沒有把握以后她們對自己俯首帖耳,或者是想的都和自己一樣。對著姚夫人催促的聲音,妙姐兒先笑瞇瞇:“我只能說一說,對與不對我就不知道了。看著不對,要罵的罵你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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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出來我聽一聽,”姚夫人準備聽:“我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說不出道理,只是要找些歪理去,說些我罵我偏要罵的話,這樣是蠢人。我看著聽著不開心,我不會一邊兒去。”
妙姐兒沉吟一下,也是如朱睿問雪慧一樣:“你想要雪慧過什么樣的日子?”姚夫人不高興了:“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不怕得罪你,一定要問問,是我們家不好,還是待的不好。”妙姐兒是可以對著兒子打保票:“夫妻好不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可是睿兒我知道,不會對雪慧不好,你要讓我說,睿兒和雪慧情投意合,這我做不到。”
想一想雪慧和冰晶兩個人的心思,妙姐兒繼續問姚夫人:“你們家也兩個兒子,你生的是小兒子,要是你大媳婦進門就整天算計,你會如何想,”姚夫人張張嘴,妙姐兒伸出手來道:“你想說雪慧只是想一想是不是,想多了往哪兒想就不知道了。”
妙姐兒對著自己的閨中好友正色道:“雪慧是長媳,下面有弟弟妹妹,還指望著她能多疼她們,她這樣心思比起毅將軍媳婦這樣想,我還要難過,我和王爺當然是不能放心,世子因此和她不合,我可以勸著兒子,也不能勸好雪慧的心思。”
話說這般,姚夫人她應該臉紅還是不臉紅呢,臉紅覺得妙姐兒說的對,雪慧想錯了;不臉紅是覺得想一想有什么,誰沒有心思,哪一家都有這樣的事情。姚夫人她不能保證自己家里沒有這樣的事情。
“孫子我當然要,”妙姐兒重新開口的時候,是房中寂靜一會兒以后:“表哥為著孩子,睿兒一生下來就是世子,賢哥兒也訂了下來,如果我們是那不是的父母,也自有評論,不敢妄說,我和表哥也算是為著孩子們盡心盡力。這樣還不知足嗎?還是看的人沒眼睛。”
姚夫人擺擺手:“你不用說了,我知道雪慧想錯了,這就喊她來,給你賠個禮兒,再讓她給王爺磕頭去,你們多多原諒她年幼無知,看事情不明白罷了。”
這就喊了雪慧抱著賢哥兒過來,世子妃是滿面通紅跪在婆婆面前,妙姐兒只說一句話:“雪慧,你是長嫂,我和你公公都指著你疼你弟弟妹妹們。你以后再有孩子,你妯娌們也都有孩子,你管家,該一碗水端平的也是要一碗水端平才行。要讓我和你公公放心。”
“是,”世子妃忍不住哭起來,聽著婆婆再道:“端慧成過親,表哥就傳位給睿兒,你是王妃,不說多憐老惜貧,該幫的人也要幫。你幫的人當然不會都喜歡你,感恩與你,可是該幫的你也要幫。我給人比人給我要強,不要學那不長眼睛的人,說什么幫的人都恨你嫉妒你,換成她自己也不能保證她幫的人都喜歡她,她那眼睛里只看到那幾個人,會挑別人毛病,只是看不到自己。”
姚夫人聽妙姐兒說完,再對雪慧道:“剛才請王爺去了,一會兒來了,你也好好地賠個禮。”雪慧是覺得羞愧難當,再去見公公是分外的難過。
過了一會兒,請朱宣的人回來回話:“王爺會姚大人呢,說王妃看著辦吧。”姚夫人也松一口氣,雪慧也松一口氣,妙姐兒看著孫子也松一口氣。
書房里朱宣也對著姚大人在冷嘲熱諷,說話比妙姐兒要難聽的多:“親家的小令郎還是姓了姚,你訂親事可以小心了,這人心都是會變的,現在就可以算一算家資,早分早好,免得都惦著,左一出子右一出子地生事情。”
姚大人如坐針氈,朱睿為他在陶御史面前一直調解,姚大人想著上門來同王爺說幾句話,自從上次生氣而去,就再也沒有來過。朱宣抓住姚德陽,正好說話。
“嫡夫人生的是小公子,長公子是庶出的,可以從父親這里來論,還是長嫂,以后長嫂是疼愛兄弟還是看到妯娌就是眼中釘?”朱宣一句接著一句地追問姚大人:“你比我強太多,幸好你膝下再沒有子女,要是如我一樣,也有幼子,長嫂亂動心思,大人你吶,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姚大人眼觀鼻,鼻觀心,決定把耳朵交給朱宣去,等他說完。朱宣越說越氣,只是恨恨:“我女兒出嫁,我就把一身冠帶交給睿兒,我丑話說前面,兵權不在我手里,我要拿什么人也是易如反掌,有忤逆的兒子我也不怕。”
“你自己的兒子媳婦,你自己看著收拾。”姚大人在朱宣說過以后,只這樣說一句:“要是忤逆,你那寶劍是客氣的?”
朱宣哼一聲,姚大人也哼一聲,兩個親家各自冷著臉兒坐一會兒,姚大人才堆上笑容打哈哈:“還有孫子呢,不看兒子看著孫子是不是。”
朱宣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來,對上姚大人臉上堆的笑容,慢慢說了一句:“你親家母要帶孫子,我不讓帶,你要帶,你接回家里去。”
“聽了你這句話,我倒是想接,不過你兒子肯定不讓我接。”姚大人把袍袖也拂了一下,你在這里對著我發脾氣,我要是真的接了,你兒子肯定是笑容滿面來陪笑。
朱宣這就嘿嘿笑:“原本是沒有說得動我兒子。”姚大人“騰”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這話也太難聽想想女婿為自己跑前跑后,還是別人家的兒子。這就坐下來的姚大人決定息事寧人:“今天讓你出氣,你要是不解氣,你繼續說。你說你快說,”
姚大人只是催著朱宣說,朱宣看著只是笑:“還要我說什么?”姚大人往窗戶外面看一看,低聲道:“皇嗣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南平王閉上嘴,姚大人只是催:“快說,你快說。”……
紫檀木雕嬰戲文的小木床上,賢哥兒正在吃自己的小手,朱宣把那小手拿下來,,妙姐兒拿過絲帕來給賢哥兒擦一擦小手。
“這孩子長的象我,”朱宣走到賢哥兒面前,就一直在看著。鼻子眼睛象朱睿,那就象祖父。妙姐兒是喜形于色:“象你,就是防哥兒也有些象你。”
朱宣對著妙姐兒道:“你說防哥兒,你先別帶,”小木床的賢哥兒微閉著眼眸,帶著要睡的樣子。妙姐兒推著朱宣輕手輕腳走出來,悄聲地道:“表哥你呀,你等著吧。”看看顧大人幾時來給你賠不是。
“我等著,”朱宣只是笑:“你也等著,前兩天看你急的,以后有你喊累的時候,母親為什么不帶孫子了,她帶不過來了。”對著妙姐兒的笑臉,朱宣先下結論:“你也有這一天。”妙姐兒點頭稱是,人卻道:“我多找幾個奶媽備著。”
燭光下,朱宣舒服了,這口氣他出的干凈;妙姐兒也舒服了,她如愿以償對著孫子,不過心里還是想著防哥兒。
賢哥兒到了婆婆房中,顧冰晶不能說她不知道,她潛意識里是逃避知道這件事情,婆婆對賢哥兒好是應該的,顧冰晶一直在心里說服自己這樣想,不要讓心思再跑開。賢哥兒是世子不是嗎?很快就是了。
相比起世子朱睿,毅將軍也是見天兒不在家里,就有時候回來了,也是笑面虎一個,顧冰晶這風是壓不住他。只有防哥兒才是屬于她的。她只能這樣想。
今天晚上毅將軍回來了,他回來是有話要說,夫妻睡在床上,顧冰晶對于他回來,還是高興的的。毅將軍側耳聽一聽防哥兒睡了,再對顧冰晶道:“賢哥兒在母親房中呢,”
“嗯,我看到了,”顧冰晶笑一笑,心中大起警惕。那緊張戒備的神色看在毅將軍眼里就有些生氣:“你害怕什么?”
顧冰晶覺得自己象一只被逼了又逼的小貓:“我有些頭疼。”話一說完,毅將軍把顧冰晶拉入懷中:“我給你揉一揉。”
“不用了,”顧冰晶拼命掙開來,人坐到床里面去,夫妻兩個人對著坐了一會兒,顧冰晶客氣地道:“不然你外面睡吧,晴月和晴彩都在呢。”
毅將軍當作是沒有聽到,顧冰晶等了一會兒,看到他半靠著只是出神,這才慢慢伏到被子里,剛睡好,毅將軍慢慢悠悠地喊一句:“冰晶,”
“什么事?”顧冰晶一下子就從被子里跳起來,人象是一只繃緊了的弓。看得毅將軍一笑,索性把話說開來:“防哥兒也要給母親去,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話說出來了,顧冰晶反而輕松了,覺得身上有些涼,重新伏到被中去幽幽地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問我?”
毅將軍也想幽幽了:“你以為送去母親就會要,”毅將軍也嘆一聲氣,父親還未必要呢。顧冰晶輕聲道:“帶著賢哥兒呢,雖然防哥兒不是世子,也是孫子,為什么不要?”
“不是世子不世子的事情,”毅將軍從小兒最喜歡說偏心,他不能讓父親不喜歡自己。這會讓兄弟們笑話。想想三弟在軍中看到無人時自己對著父親跳腳,那驚奇神色,讓毅將軍想想就覺得得意。第一個敢對著父親跳腳的人就是我。
毅將軍伸手摟過顧冰晶,看著她自生產后也沒有胖起來,自己心里糾結最傷神:“冰晶,你是個女人,在房里呆著就行了,我不同,這孩子得送給母親。”
顧冰晶伏在毅將軍懷里,聽著他自言自語:“怎么想個辦法,讓母親說服父親呢。”顧冰晶這才知道是公公不同意。帶著賢哥兒,為什么我們送去不要,獨我們是不疼的?顧冰晶這話就沒有再說。
毅將軍先安撫好顧冰晶,第二天就來找母親,妙姐兒正在庫房的院子里站著,看著人抬東西往外面走,不是描金漆的箱子就是泥金的家什。這是端慧郡主的嫁妝。
別人家里嫁女兒要嫁妝走在街上抬數多,為好看。端慧郡主的嫁妝太多,朱宣和妙姐兒不求招搖,和長公主先商議過,先走一部分。一部分往西山的公主府上,一部分往京里的武昌侯府
毅將軍找母親找到這里,在她身邊站著幫著看。妙姐兒對著兒子看一看,就明白他要說什么,打小兒說偏心的人,這一次又卷土重來了。
“你那歪心思又出來了吧?。”妙姐兒先調侃兒子。毅將軍接著這話就上來了:“不是歪心思,兒子是來問問母親行不行,母親說不行,我再想也沒有用。”
妙姐兒舉起一根手指對著兒子點一點道:“你呀,還真問到我心里來了。”扶著兒子的手,再告訴搬東西的人:“仔細碰了牙子。”這才往外面走。
母子一同往房中去,妙姐兒邊走邊道:“我心里只想著你們和睦,要是冰晶要自己帶,我也不強著,她要是愿意給……”
毅將軍也不瞞著母親:“冰晶的心思要慢慢擰回來呢,我說過給母親,她不同意有什么用。防哥兒在我房里當然好,不過讓兄弟們看到了有什么意思?”毅將軍說給母親聽一聽:“三弟成了親,母親肯定會帶,胖倌兒先不說他,現在就我和大哥,母親是不偏心,可是我心里難過。”
此時園內桂子滿枝菊花飄,秋意時來。妙姐兒也合盤托出:“……你父親只愁兒子不多,現在多了也生煩惱。你和你大哥都好,還不糊涂。你父親在和媳婦親家嘔氣呢。我要是強著帶也成,不過你父親也辛苦一輩子,能不讓他生氣把這事情說通了,不是更好。”
聽過以后的毅將軍道:“母親要是疼兒子,這事情就簡單了,把冰晶喊來,母親開導她也就是了。看到母親只是猶豫,毅將軍忙道:“媳婦娶進來就是自己家的人,她犯了錯,母親不應該姑息才是。”
毅將軍只是求著母親,不為著偏心與否,讓兄弟們知道這太難看。妙姐兒心疼朱宣也心疼兒子,還有自己白胖的孫子。
“好吧,你喊她來,我讓她管家呢,也應該交待幾句才是。”前面到了自己院門,妙姐兒同意了毅將軍的話,讓人去喊顧冰晶來。
昨天夜里有了毅將軍的話,顧冰晶來以前也心中有數,應該是為著孩子的事情。進來以后房中沒有別人,只有婆婆坐在榻上,毅將軍站在一旁。這架勢,看起來就是審媳婦的架勢。妙姐兒一笑,我不是惡婆婆,家里也沒有挑唆的惡姑子,這話是端慧就最近一陣家里氣氛而說出來的。
平常只是行禮,今天毅將軍命顧冰晶:“跪下,母親有話對你說。”顧冰晶跪下來,妙姐兒想一想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先看看兒子才道:“做父母的,只想著你們和睦才是。以前的事情不說也罷,只是以后的事情,我有話要問你。”
妙姐兒雖然放緩聲調卻是清晰的問出來:“我要問你,你大嫂再生孩子,你覺得是喜事,還是你的傷心事?”
顧冰晶只覺得自己耳朵里“嗡嗡”直響,這話里意思太重。抬頭看一眼毅將軍,他是面無表情。
“讓你管京里的家,”妙姐兒淡淡地道:“你管不好,還有別人。”顧冰晶只覺得身上有山一樣重的東西壓著,壓的她抬不起頭來。
聽著婆婆再慢慢道:“我說出來,你也不用擔心。以后你好了,娘兒們依然是一樣的和氣,再不會追究以前。毅將軍也在這里,說話你們兩個人聽著。”
毅將軍也跪下來,聽著母親語重心長地道:“你們要和氣,我和你父親就不擔心,你想錯了,冰晶要幫著才行;冰晶不對,毅將軍也要幫著才行。帶不帶孫子都是小事情,母親不在乎人家說我們不親香,只是你們要好,我看著才喜歡。”
“母親放心,以后有兒子看著她,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顧冰晶聽著毅將軍這樣回答,人是已經木了。聽到婆婆說:“起來吧,明天把防哥兒給我送來。”
毅將軍等不及:“今天就送來,何必要明天。”妙姐兒對著兒子臉上看一眼:“就你急,我要去見你父親呢,到下午再送來吧。”
送著婆婆出院門的顧冰晶和毅將軍一起回房去,毅將軍是循循交待:“你管家不能慢待祖父母和父母親,這些管事的都精著呢,他們弄的不好,都推掉你身上,那就不美。”
“我知道,”顧冰晶此時心里只是一陣一陣的難受,婆婆的話還在耳邊,大嫂再生孩子是喜事還是傷心事……聽起來大嫂再有孕,首先要防備的就是顧冰晶。
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南平王府里張燈結彩,門前的家人都是披著紅綢子,今天是端慧郡主出門的日子,鳳凰于歸,乃是大喜。
妙姐兒和朱宣在女兒房中,世子朱睿和毅將軍在外面準備迎客,朱閔是在后面看著嫁妝準備起身。
胖倌兒頭上戴著一個新帽子,他整個冬天都會光著頭,這一會兒天氣不冷,他卻把新帽子戴在身上,身上一件新錦衣。自己還在整衣服,一面問姐姐:“真的不要胖倌兒送,胖倌兒不送,你會不會哭?”
胖倌兒在這里要送姐姐起身,端慧郡主眼含淚水:“不要你送,我也擔你的情,胖倌兒,”胖倌兒走過去,把自己的衣襟送過來:“拿這個擦眼淚,新衣服干凈的,我不怕你揉皺了。”
端慧郡主把胖倌兒衣服整理好,再抬頭看著又長高不少的弟弟道:“你在家里要聽話才是,不要讓我擔心。”
胖倌兒答應著指一指福慧:“我大了,福慧才讓你擔心呢。”福慧郡主正扶著榻邊兒走來走去,一聽到說福慧就走過來,對著胖倌兒喊:“哥哥,”再對著端慧郡主喊一聲:“姐姐。”
“好了,都大了,不要鬧了,”朱宣喊住兩個成天就鬧的孩子:“胖倌兒,你大哥送親,你在家里招待客人,你新認識的那幾個紈绔子弟也該來了吧。”
胖倌兒還是辨一下:“都是父親認識的,不是紈绔。”這才往外面出去,既然不送親,頭上帽子就覺得礙事。一伸手想拿下來,再想到姐姐今天成親,胖倌兒今天規矩一回,這才把帽子戴在胖腦袋上出去。
妙姐兒叮嚀女兒:“要聽話才是,要和文昊好……”端慧郡主只是淚眼在點頭,朱宣把這母女兩個人分開:“端慧不許再哭了,”父親交待就是一句話:“有什么事情回來找父親。”端慧哭著點點頭,對母親道:“我走了,父親就可以一心里只疼你了。”
朱宣和妙姐兒兩個人忍不住笑,一人拉著端慧一只手安慰她,妙姐兒保證:“母親再打首飾也能想到你,”福慧過來對著父母親和姐姐看著,小嘴里再吐出來一句新的話:“不哭。”
外面鞭炮聲大作,朱宣站起來:“迎親的人來了。”外面喧鬧聲大起,鞭炮聲喜樂聲震耳欲聾。端慧郡主和父母親坐在房里,等著那迎親的花轎進來。
“吉時已到,”儐相們一聲喊,朱宣看著那花轎離去,在女兒的房里站著,眼中也有淚水出來。妙姐兒用絲帕給他擦一擦,安慰道:“長大了不就是要給人的。”膝下還有福慧,朱宣抱在懷中,再對妙姐兒道:“生女兒是吃虧些。”
胖倌兒到底是沒有送成親,看著姐姐出門,再過來找父親:“前面客人們問父親在哪里?”只是想安靜在這里呆一會兒的朱宣抱著福慧出門去:“俗務纏事吶。”妙姐兒跟在后面掩口笑,走上幾步再過來伸頭看一看朱宣眼中看不出來有淚水,這才讓他去了。
女兒成親哭的不行的都是母親,做父親的要是哭,準保又是笑話。
南平王說吃虧了,長公主在自己家里候著花轎進門,她正覺得不吃虧。武昌侯府也是賓客盈門,高陽公主這是才出來,她剛在房中與人密談良久。這才徐徐往外面廳上來。
天天說自己不當家的武昌侯正在會賓客。一位是八皇子,一位是不再是太子的大皇子。兩個人并肩站在一起,看起來是頗有兄弟情。
“昨兒宮中問太后,說她今天也來,”八皇子往外面看:“為何還沒有到?”大皇子則是嘴角含笑:“太后后來又說不來了,只說明天再進宮去叩頭吧。”看起來大皇子倒是精神不錯,象是他原本就沒有當太子,也沒有丟太子。
八皇子最近是有些忙,事情一下子壓給他,他有些疲累的樣子笑一笑接下大皇子的話:“皇兄倒是問過了,”
高陽公主慢慢走過來,含笑看著兩位皇子在問候:“姑母今天精神好?”家里有喜事,都是精神好。武昌侯這就可以輕松了,得以把這兩位皇子交給高陽公主。“我外面看看去,”武昌侯這就往外面走。
一眼看到康寧穿戴一新,正在影壁旁探頭伸腦的,武昌侯喊住她:“你看什么,告訴你閔將軍今天不會來,送親的是世子。”
康寧郡主有些失望:“那我這一身新衣服給誰看呢。”康寧郡主是一身新的宮裝,展開給父親看一看:“太后新給的。”
“進去陪你母親吧,”武昌侯喊個人把康寧郡主往里面送,自己來到影墻外面看一看,門上的人正在指手劃腳:“花轎到了,快讓條路出來。”門外喜樂聲漸近,齊文昊迎著端慧郡主的花轎和她若干抬的嫁妝到了。世子朱睿披紅掛彩在花轎后面送親。
站在一旁看著花轎進門,嫁妝進門,世子朱睿也進門的康寧郡主不死心,因為嫁妝太多,要一時才走完,一個沒有看住,康寧郡主就溜到外面去了,對著那長長的嫁妝后面再看一看,看不到閔將軍的影子,這才垂頭喪氣進來。
兩個跟她的人松一口氣,帶著她往里面去:“新嫂嫂進門了,郡主快到堂上去看拜花堂。”一直引到廳上,長公主和武昌侯正在和世子朱睿說話,都是喜歡的合不攏嘴。哪里還有功夫顧得上康寧。
沒有人玩的康寧郡主眼巴巴聽著儐相喊:“攙出新人來,”院子里一片笑聲,花轎打開攙出端慧郡主來,齊文昊笑逐顏開在前面迎著她走上廳去拜堂。趁著人人都在笑,康寧郡主從廳上溜了出來。
“郡主,小郡主,”身后傳來喊聲時,康寧郡主已經是一溜小跑從后門出來,她一身宮裝在人堆中鉆來鉆去,身后又有幾個跟的人在追。街上的人倒是都讓路。
因為街上人多,個子小的康寧郡主一直跑到南平王府里來,身后的人才追過來。守門的人看到康寧郡主是嚇了一跳,郡主今天也來了。才這樣想過,康寧郡主已經進去了。進去先找胖倌兒。
熟門熟路的先找到了跟胖倌兒的人,再一起去找胖倌兒。胖倌兒和胖妞兒兩個人正躲在一邊兒吃東西。他們兩個人到一起就是吃,再就是打一架。
看到康寧過來,胖倌兒和胖妞兒都高興了,康寧郡主對著胖妞兒一通看,脫口而出:“你,居然真的瘦了不少。”
“我餓了好幾天,”胖妞兒很是委屈:“只給喝水,間中只有胖倌兒給過我東西吃。”胖倌兒大大咧咧地道:“不客氣,你們家里沒有狗,我夜里去就很方便。”半夜爬墻去給胖妞兒送吃的,當然小梅做內應。
康寧郡主得意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新衣服:“太后新給的。”然后對著胖妞兒鼓勵一下:“等你瘦了,我的衣服給你穿。”
從這里過的朱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康寧,你怎么跑出來了?”朱閔板起臉:“快回家去。”
轉過身來的康寧郡主怒氣沖沖,眼睛瞪得比朱閔還要圓:“不回,我在家里等你,你沒有去,”然后問胖妞兒:“我今天可以出來不?”
胖妞兒搖頭:“我可不知道,你是新媳婦不,你不是,應該就能出來吧。”拎起來康寧的朱閔把她往外面帶,康寧郡主哇哇大叫:“我不回去,我是來找胖倌兒的,不是來找你的。”
“別看她,”胖倌兒推推胖妞兒:“你難得出來一天,好好多吃點兒,回去好抗餓。”胖妞兒打了一個冷顫,對于一個飯量大的人不給飯吃,這是什么滋味兒。拿起來一塊吃的,胖妞兒開始繼續吃。
朱閔此時站在角門上,含笑看著面前的康寧撇嘴在說話:“我等你呢,你不送親,我就自己來了。”
“等你成親的時候,我就來了。”朱閔笑瞇瞇告訴康寧,然后拍拍她:“我送你回去,公主和齊伯父一定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