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木頭)
古代幸福生活第六百六十六章,今生(五)
稀里嘩啦一聲響,把午睡中的朱宣驚醒過來,然后聽到外面是小廝們的低聲說話;“快收拾,別驚動了王爺。”
朱宣坐起來往窗外看一看,梧桐樹下倒了一個山架,這是為胖倌兒單獨收拾出來一個房間,無處擺放的一個架子,現在是倒在地上揚起一片雪。架子旁站著兩個會挪步的孫子。
這樣一聲巨響,把朱宣也弄醒了,倒是沒有嚇到賢哥兒和防哥兒,兩個人手拉著手只往后面退了兩步,賢哥兒一只手拉著弟弟,另一只手放在嘴里咬著,瞪著那倒了的山架,還在問小廝們:“怎么倒的?”
嘴里含著小手的賢哥兒說話就更不清楚了,而防哥兒則回答哥哥:“推,倒了。”朱壽正在訓人:“哥兒們到這里來,要小心著才是。”
防哥兒再告訴朱壽:“我推,倒了。”朱壽對著小小的防哥兒躬身回答:“哥兒請到房中去,老王爺在歇中覺呢。”
后面跟防哥兒的人幫著說一句話:“我抱著哥兒呢,哥兒要推一把,不想雪地里滑,沒有放穩,這就倒了。倒是不關別人的事情。”
推倒以后,兩個哥兒一起下地來手拉手看倒了的山架,還正在用不清楚的話語,有限的詞匯來評論評論。
抬頭看一看門上繡著山川秀水圖案的錦簾,祖父笑容滿面走出來招手,賢哥兒拉一拉弟弟,帶著他蹣跚著過來,口水滴噠噠的笑:“祖父抱,”
朱宣一手一個抱起來,祖孫三個人笑呵呵,防哥兒還指著那正在收拾的山架對祖父有幾分得意地道:“我推,倒了。”
“真不錯,防哥兒有力氣,”廊下的人先是一驚,后來看著王爺沒有說什么,這才松一口氣。這口氣還沒有松下來,朱宣吩咐朱壽:“這院子里以后收拾干凈,哥兒們也來,福慧也來,能碰到的東西都放穩才行。”
朱壽答應著,看著王爺抱著哥兒們去了,這才轉過身來對著小廝們再一頓罵:“下次不許再這樣,作差使要上心才行。”看一看院子里擺放著的兵器架子,原本只是安放著的,自從有了世子就開始換成鐵打的,牢牢地鑲進地面去,就是怕年紀小的哥兒們碰到。
懷里抱著孫子的朱宣一手一個抱著往房中去,家里是紅梅吐香,妙姐兒房中也是紅梅吐香,看到朱宣抱著孫子們走進來,妙姐兒嫣然:“我正讓人找他們呢,不想去了表哥那里。”
把賢哥兒和防哥兒放到地上來,朱宣看一看妙姐兒星眸微醉,雙頰微紅,也象是剛睡起來,先取笑她道:“想來是你睡著呢,哥兒們就自己出去了。”
“我睡著呢,”妙姐兒笑容格外燦然,對朱宣道:“做了一個夢。”朱宣微微一笑:“夢境不必提。”夫妻對看一眼,都有疑問,是不是一樣的夢?朱宣是不會理會,伸出手掌來在妙姐兒肩頭輕撫一下:“不必提。”
外面走進來顧冰晶,是聽說婆婆起來,過來問事情的:“年下四家侯爺的年禮兒備好,大嫂看過,說請母親看一看。”
一張錦紅色的箋子是禮單,妙姐兒接過來看一看,指著其中一樣道:“西陵侯府不必送這個,這是往年他們家老太爺愛吃的,去年就老了,以后不必送。”再送到倒象是人不經心。顧冰晶微紅了臉答應接著出去改,朱宣看著高興,手撫在紅木雕花鳥桌圍的小桌子上問妙姐兒:“兩個媳婦沒有你還是不行?”
妙姐兒則是揉一下手中絲帕,也恭維朱宣一下:“上午毅將軍還來對我說,父親怎么怎么好,這家里沒有表哥也是不行。”
夫妻相對吹捧著,一起攜手看房外雪花飄。院門外走來一行人,前面是一個小小的身影,大紅色的斗篷圍的緊緊的,在太夫人房中歇中覺的福慧郡主過來了。
南紅色繡纏枝紋的錦襖襯的福慧郡主玉雪可愛,走過來先倚到父親膝前去告訴她:“福慧走姐姐家。”袖子里再掏出來一個紅色的貼子:“請福慧的。”
這是端慧郡主和妹妹在玩笑,下的一張請貼。福慧郡主讓父親:“給福慧念念。”朱宣大樂,展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福慧聽,福慧郡主只把小小手指點在福慧這兩個字上,仰起臉來問父親:“這是福慧么,這就是福慧?”
再拿過來給母親看,福慧就美滋滋:“這是福慧呢。”
妙姐兒柔聲細語:“可不是福慧又是誰,”再喊丫頭拿過一件新的雪衣來給福慧郡主換上,交待跟的人:“這就送去吧,晚上要早回來才好。”
把福慧郡主又叮囑一回,傳了出門的人來,好生送到長公主府上去做客。朱宣在房中倒覺得心滿意足:“福慧也可以出門了,再就是賢哥兒了。”
賢哥兒同弟弟在廊下送過小姑姑進來,聽到自己的名字,趕快走過來問祖父:“賢哥兒什么,也給防哥兒一份。”
“哈哈,”朱宣又樂了一回,看著面前兩個孫子手拉著手只是看自己,朱宣就對賢哥兒道:“很疼弟弟是不是?”
賢哥兒用力點頭,看一看正在吃著一塊糖的防哥兒;朱宣再問防哥兒:“哥哥好不好?”防哥兒也點頭,兩個孩子一點兒大,是大人問什么都點頭的年紀,就這懵懂的點頭,祖父母一起歡喜,夸著兩個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這才是好孩子。”
王府門口坐上馬車的福慧郡主此時還沒有走,胖倌兒站在馬車前,把腦袋伸進馬車里,對著小妹妹一陣耳語,最后交待道:“就這樣對姐姐說,四哥天天給你買好玩的。”
福慧郡主點頭表示知道了,笑逐顏開地對胖倌兒道:“福慧不會忘。”胖倌兒這才移開身子把車門關上,自己騎上馬送到長公主府的街口那里,看著馬車繼續前行在長公主府前停下來,胖倌兒才離去。
小侯爺夫人的妹妹來了,門上的人早早就迎過來,幫著開車門穩車身,只到這一行人進去,門房的人才回去重新向火。
抱著福慧郡主進去的是端慧郡主的丫頭,進去拜過長公主和武昌侯,各得了一樣東西,這才喜滋滋往姐姐房中來。
一進來先給姐姐行個禮:“福慧想姐姐,福慧要是不讓人來說,姐姐是把我忘了請。”端慧郡主比成親前要出挑不少,眉目間頗有神采,想來是在婆家掌家手握大權的緣故。長公主只主外,武昌侯要養老帶孫子。自端慧郡主一過門,武昌侯如他自己所言,甩手扔挑子,從來大袖手,只和兩個孫子在一起。
長公主這一對婆媳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別人家里背后談論起來,也有羨慕的,也有談論的。齊文昊只是護著母親,隨在她身后。
笑吟吟的端慧郡主房中有客人,是一位宮裝的命婦,此時端慧郡主對她道:“謝夫人,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我的話你也聽的清楚?”
“是,”謝夫人恭敬地站起來,聽著端慧郡主道:“我妹妹來了,我今天會家人,你去吧,明兒再來。”
送走謝夫人,端慧郡主讓人拿點心來,看著福慧郡主笑著分辨她剛才的話:“姐姐今天專請你,改天也專請你。我下貼子請的呢,這一點兒倒忘了。”
自己有了孩子以后,端慧郡主就不怎么和妹妹爭寵,以前就是成過親,眼睛也要盯著父親。膝下一次多了兩個孩子,端慧郡主這才明悟,一碗水是端不平,對雙胞胎尚且如此,何況不是雙胞胎的兄弟們。
“福慧有話對姐姐說,”拿著點心的福慧郡主這就想起來胖倌兒交待的話,這是一件至重要的事情,四哥叮囑再叮囑,福慧郡主這就告訴端慧:“四哥讓我帶個話兒來。”
端慧郡主一聽就板了臉:“什么話兒?”胖倌兒不僅求了長兄朱睿,也求了姐姐端慧,端慧郡主是覺得胖倌兒胡鬧,父親說過要再看一看,胖倌兒的親事不著急,胖倌兒才不肯白呆著不動,他就找兄姐們來商議,只是沒有一個人肯同他商議。
“四哥說,姐姐接福慧呢,幾時也接接胖妞兒姐姐,如果不接胖妞兒姐姐,以后胖倌兒也不來了。”傳話的福慧郡主把話全說出來:“也是四哥說,姐姐好些天不接福慧,說姐姐應該接福慧才對。”
聽過這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端慧郡主對上還在等回話的福慧,先對妹妹道:“四哥說話不對,姐姐最疼福慧,福慧也最疼姐姐。”
外面管事媽媽進來回話:“新年里吃年酒,咱們請的客都訂下來了,請夫人看一看,還有哪些要添減的?”
接在貼子在手里,端慧郡主看一看十五以后請的客,想想胖倌兒說以后再也不來了,這就命人:“加上金禁衛郭將軍家,他們家里沒有人主中饋,請他家的姑娘來坐坐,看一回花燈才是。”
看著把胖妞兒加上,端慧郡主覺得四弟這就沒有話說了吧,那張愛吃好吃的嘴,還會教唆福慧來施壓,這就可以堵上了。
與妹妹伴了一時,福慧只是找三嫂:“臨來母親交待過,姐姐忙呢,可是三嫂走的時候說過,可以找她去,怎么不見三嫂?”
“康寧進宮去,一會兒就回來。”端慧郡主這樣告訴妹妹,再讓人去看看康寧郡主有沒有回來。隔個兩天回一次娘家住兩天,康寧郡主先拜父母,再去宮中走一回,看看臥病的太上皇,再看看皇上和皇后,然后在家里呆足余下的時間,這就是康寧郡主全部的一次歸寧。
去的人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是悄聲地告訴端慧郡主:“姑奶奶從宮里回來,現在長公主房中呢,只是看著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房里的人都不敢大聲呢。”
凝神細聽的端慧郡主猜了一猜,讓長公主不高興的事情太多,自從太后去世,長公主不如意事情就慢慢起來,正想著間,來了一個長公主房中的人:“請小侯爺夫人過去說話。”
長公主房中,坐著的是康寧郡主,正在對著母親說話,是康寧郡主今天在宮里遇到的事情,康寧郡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看過太上皇,路上回來遇到張淑妃,她看到我就當作沒有看到,”這是第一個冷遇,然后是皇后宮中,康寧郡主告訴母親:“我去見皇后,回我說身子不快,可是我遇到安寧公主,她就進去了。”
長公主心里是大怒,母后在世親手選的兒媳婦,母后去世不過年余,這就變了一個樣子。讓人去請端慧郡主來,長公主繼續聽康寧郡主氣呼呼地說話:“皇后也罷了,我看著皇上呢,只是張淑妃這般無禮,我有心上前去說她呢,閔將軍不讓我去,說什么要為著母親想一想,也不能宮中失儀。”
含笑的長公主聽著女兒繼續氣鼓鼓:“閔將軍不在,我一準兒要她難堪一下。是不是母親?”康寧郡主問母親:“下次我訓她去。”
“你呀,還是跟著閔將軍一起進宮的好,”長公主只是一笑,康寧郡主倒是不樂意了:“自從我成了親,閔將軍更是成了件件兒都對,我成了事事兒都不中,果然嫁人不好,除了他會說笑話以外,總陪著也不好。”
心里大怒的長公主被女兒逗笑了:“總陪著也不好?聽聽這糊涂孩子的話,你岳母吃了大虧,給了我一個能幫忙的孩子,要了你這個諸事不行的孩子,只知道玩樂。”然后長公主欣慰:“好在你婆家兄弟都能干,由得你自在地無事忙。”
房外一聲回話:“小侯爺夫人來了,”端慧郡主走進來,長公主把康寧郡主打發走:“你小姑子來了,去陪她吧,我和你嫂嫂說話。”
等到康寧郡主走了,長公主收起笑容來,把剛才的話學給端慧聽:“自老太后去了,太上皇還在呢,我這就成了沒著沒落的人,再這樣下去,還象話嗎?”
張淑妃是皇后親手所選,婆媳兩個人都知道,端慧郡主聽著婆婆淡淡道:“我是做不出來那樣傷人心的事情,可你是知道,多少人求著我要進宮里去呢,我從沒有松過口,這到好,皇后眼中,我越發的成了惡人,我要是再年青幾歲,一準兒皇上面前說一說,評一評這個理兒。”
把朱閔把擋在了宮外,端慧郡主聽著婆婆說完,這才微微笑道:“論理兒六宮充盈,這是規矩,母親念著老太后,咱們家對皇后一向是恭敬,今兒這個事情,我聽了也生氣。”
“可不是,哼,”高陽公主哼上一聲:“就是病的動不得了,也不應該一下子掃了咱們兩家,辦出來這樣糊涂事情來,你看看我應該怎么辦?”
端慧郡主這才告訴長公主:“剛才謝夫人來看我,說江陰侯的妹妹在宮里很是得寵,只是苦于身份不高,想有一個人送進去以為臂膀,我對她說,這事情不行,咱們家里從不管這樣的事情,就是有人自己要進,母親也是不管的。”
沉吟的長公主道:“是誰要進?”要進的也只能是武昌侯的宗親們,端慧郡主滿面笑容地回婆婆:“母親只管聽著,過年的時候一準兒有親戚要說這些事情,明年開春就要新選秀女,要說也是趕在過年的時候對著母親說才是。”
說過話的端慧郡主站起來給長公主換過手爐里的炭,重新遞給她,等著她說話。高陽公主思來想去,再想想今天的這可氣事情,這就果斷地笑一笑道:“等她們來說,弄的我稀里糊涂的,不如我先弄明白了,你去弄清楚,再來對我說一說,有哪幾家是合適的。”
說過看一看沙漏,高陽公主讓端慧郡主回去:“你妹妹來了,你去多陪著吧,這件事兒不著急。”
端慧郡主走出來,唇邊才露出笑容來,扶著丫頭沒有走上幾步,走過來四個人,一個婆子周護著一個婦人,一個丫頭扶著一個姑娘,看到小侯爺夫人過來,婦人先是陪笑:“小侯爺夫人哪里去,我和我姑娘來看長公主,先去看您,說在一起呢,這就過來了。”
后面眉含秋水的姑娘就是齊文昊的文表妹,武昌侯的母氏是姓文。端慧郡主看看這個也到成親年紀,卻不肯許親,常來府中走動的母女兩人,含笑道:“一會兒到我房中來坐坐才是。”這就走回房中來。
康寧郡主在房中和福慧郡主正在開交繩,朱閔對著妹妹笑一笑。康寧郡主一面開一面問嫂子:“給我出氣去,母親要是問,嫂嫂也這樣說才是。”
“玩你的吧,康寧,”朱閔覺得自己成親后主要就是帶孩子,康寧十六歲,整天只知道洗個畫碟子,淘弄一個胭脂,不然就是亂參和一氣,朱閔想笑:“你這個無事忙,今天是氣到了。”
康寧郡主抬起頭來:“怎么無事忙了,胖倌兒要成親是不是大事情,我幫著他呢,我來當說客的,咱們家里過年要請胖妞兒才成,不然我不依。”
話說完,朱閔走過來,抬起手放在康寧頭頂上,彎著身子道:“哪個家?”康寧郡主往里面躲一躲,道:“我對嫂子說話呢,干你何事。”
胖倌兒在這兩個家里都攪和,父母親面前不敢去,決定弄到哥哥姐姐們都松口幫著自己說。最首當其沖的就是南平王朱睿。
深夜寒重霜凍,朱睿和父親在書房中說話,是在說朱閔今天在皇后宮門外被拒的事情:“中宮嫡子要領皇位,這是一定的,就爭也是他們之間在急,只是今天這事情就不妥當。康寧是長公主之女,卻是我們家的媳婦,皇后宮中不看長公主,也應該看一看父親多年戰功,皇后此舉無疑為發難。”
朱宣的眼眸里只是笑意:“為父為你在后面把著,你要如何?”向來在宮中通行無阻的朱宣是難得遇到這樣的事情,擋了我的兒子,下一步想擋誰?
“倒是你以前看的不錯,八殿下虎狼心腸,不是可以扶住的人,十一殿下太小了,大殿下人是仁厚,可是皇族血脈有仁厚一說嗎?”朱宣想想兒子以前所見不差,朱睿只是為著朱閔和八皇子的一點兒過節,是不愿意看好八皇子。
此時聽父親說“仁厚”兩個字,朱睿只是一笑:“父親看著,不日就有消息。”是真仁厚還是假仁厚一試便知?
朱睿尚的年青,有如朱宣年青的時候一樣敢闖敢做,朱宣只是在心里為兒子打算,倒也不打算攔著他:“你只管去就是,你妹妹托人來對我說,要把文家的一個姑娘送到宮里去,你們兄妹倒都是一條心。”
回首當年的朱宣,想一想自己向來是一個人作主,這些孩子們,倒是結著伙兒往上去。看房外更深,朱宣站起來道:“我回去了,免得你母親久等。”再看朱睿:“你也回去吧,自從有了賢哥兒,你就沒有動靜了,你再忙,也得再給我個孫子吧。一個人給我兩個,我就不來找你們。”
把這個任務指標下達以后的朱宣不管兒子是哭笑不得還是幾分尷尬,他只管回房去了。朱睿這才想起來,自己想了一下午的事情,還有胖倌兒的事情沒有說。被父親這個一個人兩個孫子給窘了一下。
朱宣邁步前行過,朱睿停了一會兒才出來,眼望著天上寒空清冷無比,從父親手里接過到自己手里傳下去,朱睿只是一笑,看看我打算如何?
一個人兩個孫子,這句話才真讓朱睿有些頭疼,雖然是夜深,父親又要孫子,朱睿也是漫步往房中去,不急又不忙的樣子。
房中雪慧相候,看到朱睿進來,先趕著問他一件事情:“過年請客的貼子,要請郭家嗎?”如果下,這事情基本上算是定下來,與郭家非親又非故,請他們就是昭示親戚們,這親事要成。
“太晚了,我忘了問父親,”朱睿對著雪慧看一看,容光脂滑的一個人兒,再想想父親要孫子,朱睿想笑,這一笑顯得奇怪,雪慧趕快問出來:“又笑我呢?”
朱睿更要笑道:“沒有,是父親,他問為什么再沒有孫子,所以看到你就想笑,我要是問你,你又要難過了。”
雪慧漲紅了臉道:“我難過什么,父親要孫子,我應該喜歡才是,”然后雪慧想起來問一聲毅將軍:“二弟房中也沒有動靜?”
提起來朱毅,朱睿無意中吐露一句話出來:“他才不當一回事呢,他有主意。”雪慧聽的遲疑不定,什么是有主意。這句話雪慧一夜都沒有想明白,什么是有孫子的主意?
第二天安排往家廟上送東西,各樣份例分好,讓人看著給親戚們來領。雪慧讓人請過顧冰晶來,把這句話告訴她。
“我聽到這句話,想著一定要告訴二弟妹才行。。。。。。”雪慧試探地看一看顧冰晶,把話只說到這里,顧冰晶“唰”地一下子白了臉,什么是有主意,我不生別人生就應該是毅將軍的主意吧。
夫妻之間不是成了親,有一對老公婆,又有太后遺旨不能納妾,就可以從此安心。顧冰晶自從管家,事情多再加上前事對她造成的傷痕,想的對不對是一回事情,毅將軍雷厲風行地把房里人發落完,過后岳母那里依然可以巴結,岳父依然可以相陪,只有妻子,毅將軍覺得顧冰晶依然是應該噓寒問暖才是,哪怕我不要。
雪慧趕著告訴顧冰晶這個消息,是想從她這里討個主意,等著顧冰晶歇一會兒面色稍緩,雪慧才和氣地道:“我是個處處想照管又處處照管不到的人,有時候對二弟妹也照管不周到,不過我想咱們家里,從父親房里起就沒有人,咱們雖然說賢惠也賢惠不到這上面,象是和父母親頂著干,所以請二弟妹來一起商議個主意,我不避著你,你也不避著我才是。”
顧冰晶這才輕輕的抽泣起來,傷害人并不是一定要打要罵,婦人終生依靠先是丈夫,丈夫不在才是兒子,這里公婆可以作主,算是一個依靠,只是想來想去,毅將軍是依靠,卻總是讓人覺得靠不住。
“。。。。。。他不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說不是公婆在,可以一刀兩斷,”顧冰晶對著大嫂盡情地哭訴了一回:“毅將軍愛朋友,回到京里來就不閑著,三天兩天的不在房里睡,讓人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
雪慧聽著算是驚奇,妯娌兩個人這算是成親后難得的交交心,想想毅將軍從小兒就是笑嘻嘻,雪慧再想想顧冰晶的話,覺得不相信:“當著人面,對你好著呢,算是體貼的。”
顧冰晶用帕子捂住臉:“就是背后也是體貼的,只是我一看到他,心里就覺得寒氣往上冒;體貼的時候體貼,有一句話不對,他翻臉就不認人,一刀兩斷的話就是上一次我說他出去的多,他就這樣說,說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只要侍奉公婆,別的事情不要管才是。”問題就在于,當著人背著人還都說不出來毅將軍不體貼,他是體貼的,只是現在不如以前,有一句話不對,就大發雷霆,雷霆過后,依然體貼,讓人說不出來他的不好處。
雪慧想想朱睿,朱睿事情太多,最近是被胖倌兒纏著不得空兒,雪慧也放心他不在房里,只要拉過胖倌兒問一聲就行;朱睿擔的責任大,父親經常和他在書房中說話,不讓別人進去,朱睿沒有毅將軍那么多的時間往外面去。
想到此,雪慧嘆一口氣,有聽過這樣對媳婦的,沒有想到家里就有一個。不打也不罵,就是話說的寒氣逼人,說一次可以傷人很久的心,而且這些話,他是說出來也能做得到。顧冰晶覺得自己傷透了心:“要說對我不好,那倒不是,我回一次娘家,見一次親戚,問起來出過門子的人中間,他還是好的,前兒還新打了一個首飾,只是想起來他的那些話就忘不了。”
顧冰晶不敢再輕舉妄動,不敢再有什么自己的心思,就是有也不找人說,就是這個原因。毅將軍把自己的妻子嚇的服服帖帖,休妻不是能耐,娶進門來不好了,責任其實一家一半。
雪慧陪著嘆息一回,兩個管家的人坐在一起,間中見幾個家人,雪慧這才趁機說出來:“其實萬事不怕,有三弟妹在那里,父親房中沒有人,他們兄弟不敢說出來,三弟和三弟妹和契,兄弟們就要羨慕,我喊你來,是想問問,胖倌兒找我幫他說話,他要娶那個五品官員家里的胖姑娘。”
見過胖妞兒的雪慧也覺得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不過曾是京里名媛的雪慧看著胖妞兒,還是覺得配不上胖倌兒:“我說不行,胖倌兒只是不肯,說我不幫他,就不再親近我,二弟妹,咱們幫幫四弟?”
顧冰晶詫異地道:“怎么幫?”眼睛一碰上雪慧的笑容,顧冰晶是隨著笑了一下,大嫂要放胖倌兒人情,而且想著四弟妹進來,要好相處才是。郭家的女兒娘家門楣不高,來到以后看著是小媳婦,可這個小媳婦不是康寧那樣伶俐有家世的。。。。。。這樣想下去,顧冰晶只順手推舟:“大嫂看著好就行,我跟著大嫂,只是毅將軍要是說不行,我就不能跟著。”
雪慧早就想到這一句上,當下一笑道:“毅將軍也纏不過四弟,四弟要他說好,他也不能怎么樣。”
王妃雪慧的一大攤子事情主要就是在家里,在外面的事情朱睿完全當家,而且攔得干凈;曾是京里名媛的雪慧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大家都不納妾,這有老太后遺旨壓著,還要的是大家外面沒有人,不納到家里來,在外面胡亂養幾個,供自己取樂,或是為著要孩子,雪慧先想的是這一點上。
然后就是家里三位弟妹,二弟妹有些孤僻的性子,現在更不大愛與人說話,自小訂親的顧冰晶心思只在毅將軍身上,毅將軍那里一面是火一面是冰,顧冰晶話就更少;三弟妹是個孩子,一件精致的畫碟就能讓她高興一回;家里沒有定下來的四弟妹這就讓雪慧要想了再想。
進來的要是個不討人喜歡,是個攪家的可怎么辦?老兒子媳婦向來是得寵,能和長子一拼,雪慧還是為自己打算一下,覺得胖妞兒這就不錯。這些心思雪慧當然是不說,她一片愛弟之心,為胖倌兒說句話。
與顧冰晶約了再約,今天的話不可以說出去,雪慧才和顧冰晶分手,一個人房中思忖,怎么為胖倌兒說話,讓他這親事成了。
顧冰晶回到房中,已經是午飯時候,吃過飯照例是歇一會兒,睡在床上心里悲涼,女子三從,未嫁從父,從會聽話起,就聽到母親說父親如何負心,是有了毅將軍以后,才和父親關系漸好,這一條兒上靠不住;出嫁從夫,毅將軍命人要打殺丫頭的時候,那個狠勁兒,顧冰晶一想就害怕;最后是從子,防哥兒養在婆婆房中,就是吃飯也是有奶媽。
睡在象牙鮫綃帳中的顧冰晶看一看滿眼富貴,再想一想回娘家的時候,姐妹們多有羨慕,兩個庶妹是嫁的好,過的不好,家里姨娘雞飛狗跳,今天要尋死明天要上吊,她們自己就鬧個不停。
肩頭覺得一陣冷,正想著的顧冰晶伸出手來為自己掖一掖被子,再幽幽嘆一口氣,要是毅將軍在,至少還會幫著掖一掖被子。眼前最得靠的人還是毅將軍。
帶著酒意的毅將軍回來時,房內是紅燭高照,丫頭們魚貫出來迎接,把身上雪衣解下來給丫頭們,毅將軍走出來,看一看顧冰晶還在相候,紅燭下一個玉人兒帶著笑容:“今兒回來的晚?”
坐下來的毅將軍道:“哪天不晚,只是累你等我,”丫頭們送上凈面的水來,手伸到水盆里的毅將軍想起來問顧冰晶:“今天有沒有去看防哥兒?我去看過他才回來,正在床上和父親玩笑。”
從哪里看上去,不能說毅將軍不好不體貼,顧冰晶微笑:“看過了,今天還喊了一聲媽,”伏下身子來凈面的毅將軍直起身子來,接過絞干的手巾才說一句:“倒喊了你一聲媽,也沒有喊過我,你說我不是也天天去看他,這孩子怎么這樣?”
聽得顧冰晶抿著嘴兒笑:“等大了,天天喊你。”毅將軍跟著道:“可不是天天喊我,我就天天。。。。。。”就到這里,毅將軍不說話了,對著顧冰晶嘻嘻一笑,把手巾遞給丫頭們,站起來道:“走吧,你也該累了,這管家的事情要心細多看幾次才行,別弄錯了你我都不好看。”
這話是每天要說一遍,顧冰晶就聽著,睡下來先問毅將軍:“胖倌兒的親事今年會定下來嗎?”出嫁從夫的顧冰晶,這個丈夫雖然是打著一個體貼的名兒,其實樣樣是他自己當家,可是也比別人家的要強些。
“我就看著胖倌兒折騰呢,他一問我,我就說好著呢,讓他問大哥去。”毅將軍說過以后,警惕心上來,看一看懷中妻子面頰嬌紅欲滴,正目不轉睛地聽著自己說話,象是很認真。毅將軍再道:“我可告訴你,父親說過了,胖倌兒最小,父母親都會偏著他一些。你以后可別再亂想心思。”
毅將軍剛才說半句:“我天天。。。。。。”就停下來,就是父親今天對自己說過:“一個人給我兩個孫子,”然后特別點名:“朱毅,你讓我好好看看,你如何當一個不偏心的父親。”朱宣毫不客氣:“我是偏心的人,我膝下只有胖倌兒和福慧未成家,就偏他們。”
一聲輕笑從毅將軍唇邊逸出,毅將軍是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再想要是我也生一個這樣的兒子,應該是不覺得奇怪,要鬧也是對著祖父再說偏心去,離我這父親應該遠些。
依偎在毅將軍懷里的顧冰晶看著這笑容,就是小時候這個看似嘻嘻的笑容,讓庶妹們羨慕到眼紅,不僅是小王爺的身份。打迭起來一片柔情似水的顧冰晶低低地道:“我們才只有防哥兒一個孩子,要多有幾個孩子才好。”
“就是這個話,”毅將軍一聽就贊成,父親也要呢,聽著顧冰晶下一句是討好:“你外面要是有了孩子,你接進來給我才是。”
不到一盞茶功夫,毅將軍就問明白這話是大嫂說出來,顧冰晶猶豫著說出來:“大嫂說你有主意,我為你想著,你外面有了孩子得接進來才好,”
天天在家里管家有顧冰晶居然能說到自己外面有人會有孩子這上面,毅將軍起了疑心,是誰這么亂傳話,自從雪慧也亂想,顧冰晶也亂想以后,朱宣把兒子喊過來說過:“以二門為界,內不進外言,外不傳內語,”
雪慧這主意遇到顧冰晶這樣在房里不拿主意的人,這就合盤托出來。娘家不得靠,兒子靠不著,顧冰晶唯一可以說話的就是毅將軍,毅將軍三問兩問就問明白,把顧冰晶摟到懷中親一親道:“沒有的事情,”自己不過就是外面串一串,聽聽雪慧的話,毅將軍心里覺得是挑唆。
房中柔情似水,毅將軍伏在顧冰晶耳邊低聲在說話,顧冰晶就是吃吃一聲笑,這一會兒白天總是忘不了的舊傷痕全被這柔情所掩蓋,哪怕明天醒來看到丫頭們或是毅將軍兩天不回來,顧冰晶還是會想起來,但此時是夫妻和洽的。
懷中嬌美的妻子是自小兒就訂的親,毅將軍想想書上寫的琴瑟和諧,人人都想,除了父母親以外,沒有幾個人是這樣。家里也是千挑萬挑選了這么一個媳婦,毅將軍也是有兒子的人,也聽說過娶進門就變樣的。休妻或是生分自己面子上過不去,南平王府千挑萬挑選一個這樣的人。
這見識妻子沒有情有可緣,她大字也不識多少,可是毅將軍是個男人,他不能裝成街頭窮漢,讓人都看著我妻子不招人喜歡,再說顧冰晶還是賢惠,賢惠為可以接受為丈夫納妾。牙帳中低聲的呢喃聲傳來,毅將軍懷中有嬌妻,管不住是自己的責任,管得住當然還是好妻子。
但是第二天要和雪慧算算帳去,顧冰晶這外面有了孩子的心思,雪慧不說,她哪里想的起來?毅將軍想著雪慧這事情做的就不應該,明兒告訴大哥訓她去。
雪漫漫而風呼呼,朱宣也和妙姐兒在說話:“那個夢是真的還是假的?”妙姐兒頗有回想地笑一笑:“或許是真或許是假,”這個并不重要,看一看朱宣,妙姐兒伸出雙臂抱抱他:“表哥在就好。”
朱宣遺憾這夢被打破:“山架子倒了把我驚醒,不然的話我還接著做,”然后問妙姐兒:“我今天夜里還能入夢嗎?”
“我陪著你一起做。”妙姐兒伸出手來安撫一下朱宣,在他胸前撫了兩下道:“再夢不要是蝴蝶才好。”
朱宣開個玩笑:“我夢蝴蝶,莊生就可憐,他還變什么。”聽起來象是搶了別人的行當,想來想去想到一個促狎的主意:“表哥夢里變成魚,妙姐兒夢里一彎水,”妙姐兒聽過笑起來:“睡吧,越老你越胡說,”
雪夜里這一對找夢的夫妻手拉著手,朱宣握緊了這才閉上眼睛告訴妙姐兒:“想來是表哥天天抱著你睡,夢才在一起。”
甫閉上眼睛沒有多久,就聽到對側房里賢哥兒開始大哭,這一對祖父母睜開眼睛,防哥兒又開始了,朱宣撫一撫額頭:“浮生若夢,想入還不易。”
妙姐兒拿過腳頭下放的一件夜里披著起夜的衣服,推著朱宣下去:“去看看吧,不是賢哥兒踢了防哥兒,就是防哥兒咬了賢哥兒的手。”然后開始絮叨:“偏要一起睡。”
朱宣不讓妙姐兒起來,只往外面喊了一聲:“送過來。”丫頭們抱過兩個錦被裹著的哥兒過來,賢哥兒已經不哭了,給祖母看自己的手:“咬了一下,”防哥兒則是摟著祖父的脖子:“嚇到了。”
抱著這樣一對孫子,這夢今晚是入不成了,朱宣摟了一個,妙姐兒摟了一個,看著這兄弟兩個人呼呼入睡的樣子,很象朱睿和朱毅小時候的勁頭兒。
“他們再生兩個下來,會不會象胖倌兒?”朱宣想起來胖倌兒小時候:“挨了多少打,全然不作數,胖腦袋晃兩晃,這就全丟開。”
瞇著眼睛的妙姐兒朦朧中聽著朱宣還在說話:“我看著睿兒也不抱賢哥兒,等毅將軍再生一個下來,也有人說他偏心,你說我是心疼兒子還是心疼孫子才是呢?”聽聽沒有聲音,轉過臉來一看,妙姐兒也睡熟了。
帳外燭光在錦帳中映著一片光暈來,朱宣看著這一個祖母,兩個孫子都睡熟,突然一樂,此時眾人皆睡,只有我獨醒。不過,我也要睡了才是,再不睡看著也沒有人理。。。。。。
大雪迎門家家辦年,宮中在更換新年的擺設,皇后坐在宮中沉著臉聽著人說話,是她的一個貼身宮女:“昨天皇上在華妃那里歇的,今兒一早華妃宮里的宮女來對我說,華妃覺得她身份卑微,請皇上再選名門秀女,皇上龍顏大怒,夸了華妃懂事,又賞了東西給她,說。。。。。。”
看一看皇后的臉色,宮女才小聲地道:“說今兒晚上讓華妃候著圣駕。”一旁是大皇子坐著,先問出來:“這位華妃是江陰侯的妹妹?”
皇后有些忿忿,這舉動與她幾十歲的年紀不太相合,大皇子看在眼中,想一想鄭太后去世,象是一切人都變了。
“就是江陰侯的妹妹,江陰侯被人告到吏部里,說他不堪大用,原是街頭上的一個小混混,又與你八皇弟走的太近,”皇后不太想提第八個兒子,象是他沒有成事,反而敗事,皇后眼里,去世的鄭太后是一個榜樣。鄭太后去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皇后覺得沒有人再壓著她。
大皇子還是他寬厚的笑容:“母后不必擔心,嬪妃們爭寵時時都有,何獨對這一個小小嬪妃有氣呢?”
皇后也說不上來,只是不喜歡華妃的容貌華妃的身段,華妃的一切都不喜歡,聽到大皇子這樣一問,皇后也默然了,我不喜歡她哪一點兒:“張淑妃她們都說華妃不好。”
大皇子笑容滿面:“那是她們最近不得見父皇的緣故,母后身份高貴,不要聽信她們的話才是。”
然后提起來昨天的事情,大皇子告訴皇后:“兒臣聽說以后,特地為此事而來,聽說母后昨天攔了康寧和安樂侯,沒有見他們?”
提起來此事皇后有些得色,隨意動一動手上繡著彩鳳的衣袖,笑容可掬:“昨天我不舒服,所以沒有見他們,怎么你聽到了什么?你姑母她找了你去?”
“姑母無事找我去為何,”大皇子的話讓皇后有些不關,大皇子接著道:“母后安養于宮中,外面的事情倒是少問的好。”
鄭太后這一尊神倒下來,下面的小神誰人出頭,皇后對著兒子也是含蓄:“我對你父皇進言,太后已經西去,有些事情不必再勞煩到長公主,皇上只是不聽,說長公主操勞日久,還是讓她繼續操勞吧。”
聽著皇上這話,皇后唇間一絲諷刺一閃而過,再換上和藹可親:“我還不是為長公主說句話兒,她也上了年紀,聽說自太后西去,總是傷心呢,唉,讓她歇歇兒有什么不好。”
想一想鄭太后在世時何等權威,要取而代之,也不應該是長公主,皇后微微含笑,對著兒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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