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齊夫人照顧小小,秋二叔拉著朱平玨在四周繞了一圈。
“秋二叔想要我看什么?”
“小王爺可看出什么來?”秋二叔神色凝肅的看著朱平玨問。
朱平玨轉頭看了四周,荒原上因下了雪未融,一片白茫茫,看似平靜其實暗藏危機。仔細看會發現被雪壓著的矮樹叢隱約可見動作飛快的身影,在暗影中閃亮的紅眼正伺機而動。
“那是……”
“雪狼。”秋二叔直接了當的將答案說了。“我們離大路稍遠些,這些雪狼便盯上了我們。”
朱平玨一悚,腦子里浮現往常聽說過的故事,獅虎熊豹狼皆是兇猛的野獸,其中以雪狼最為難能一見,也最難對付,他們正要等著機會出手救下三師弟,卻讓雪狼盯上?這算什么,這些雪狼倒成黃雀了。
嘖的一聲,朱平玨皺眉衡量著要如何甩脫雪狼。
五皇子帶著大隊人馬來到榮城,隨行還有新上任的榮城縣令姜安,姜安年約四十,一派斯文有禮,在京里候缺年余,一直補不上缺,全靠老婆娘家幫襯著,現在好容易等到缺,卻是遠在滇州榮城,這個地方真是不好說,原本的縣令連著兩任,眼看就要功德圓滿,偏生毀在了誠國公的小孫子手里,寶親王和老寶親王可是皇帝倚重的臂膀,小王爺又如旭日東升般的讓皇上撒在天陽國里富庶的南邊代天巡狩,這縣令偏生聽了誠國公的小孫子唆弄,重創寶親王一家,眼下入了獄,只怕沒有好下場。
但他待在榮城,往日之功卻功不可沒,此次他因事下獄,榮城一場大雪成災,似在為他送行,衙門里的同知、縣丞竟是沒了頂頭上司就不會做事了,管壓不住衙內眾衙役,竟然勞動老寶親王和寶親王來代為主持大局。
姜安一想到榮城里的境況,就不免為自己的處境著慌,懷惴惴不安的心情就任。
他雖是隨五皇子車駕同來榮城,但不代表他就能仗五皇子的勢,果然第一天到任就吃了衙役們給的軟釘子,榮城近日天寒地凍大雪成災,他們在外奔波多時,身子不堪病倒了一大半。
上衙幾日,姜大人愁眉不展的回后衙,隨夫上任的姜夫人見丈夫連著幾天皆是這般,憂心的關心了句,得知是這般情況,也跟著發愁。倒是姜大人的長子不解的問:“他們身子虛弱到這般田地,怎么好再繼續當差?他們占著位置又辦不了事,誤了朝廷的事,是不是大罪啊?”
這事往大里說就是如此,但要往小說也成,就看縣令的意思,姜安搔頭想了想,姜夫人看著好笑。“老爺,想法子就想法子,別再撓了,瞧頭發亂成了一團。”
姜安卻往椅上一坐,皺著眉頭兀自想心事,姜夫人見了也不放心上,徑自招呼著兒女,等把孩子都打發出去了,回頭想好生勸一兩句,卻見姜安揚眉看她。“老爺這是怎么了?這么看妾身?”
“我們一路隨五皇爺過來,你與他身邊的女官可有相談?”
“是有攀談幾句,不過,老爺人家五皇爺身邊侍候的,可都是宮里的女官,一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能跟在五皇爺身邊侍候出京城的,必是得寵的,未必將她這個七品官員的夫人放在眼里,聽丈夫問起來,卻不好直言,只能含含糊糊的提醒丈夫。
姜安捋過他那把美須,若有所思的道:“我吩咐你去探望老寶親王妃及側妃,你可去了?”
姜夫人嘴角翕合,姜安久等不到回答,轉頭看妻子,她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人家那可是皇親貴冑,咱們就這么上門探望……”
“唉我說你啊你想想,五皇爺身邊女官怎么說都是侍候人的,有些事她們知情卻不好說,我聽說老寶親王妃及側妃身邊侍候的丫鬟全死在船難里,眼下侍候的必是榮城里臨時買下的,用不趁手不說,只怕也不放心通過她們來傳話。”
姜夫人聽得蒙懂,不解的看著丈夫。“那與我何干?”
“夫人啊你怎么說也是朝廷命官的妻子,我雖官小但還是個官,你在身份上就比女官們高上一階,老寶親王妃和側妃若想探知京里的事,你比女官們會更加適合。”
姜夫人臉色有些微紅。“老爺可是胡涂了,京里的事情,五皇爺跟老寶親王父子提不是更詳盡嗎?”
姜安大大的嘆了口氣。“夫人,五皇爺跟老寶親王父子能說的是什么,是朝中的事,是面上的事,能說些八卦小道閨中婦人想知的事嗎?”
老妻太過老實,拖了這些天竟還不曾去探望老寶親王妃和側妃,他又重嘆口氣,也是自己不好,當日就不曾多交代一句。“你明日就先使人送拜帖過去,需記得,京里最近的那件大事,若她們二位露口風是知情的,就挑好的說,若她們不知……”
“行了老爺,妾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姜夫人訕訕然,她這不就是怕自家身份不高,貿然前去打擾徒惹人厭嗎?
“她們離京多時,側妃又傷重在床,日子肯定無聊,你若得了側妃的眼緣……”
姜夫人點點頭。“妾身聽人言,側妃是個和善的。”
姜安頷首與夫人聊起老寶親王一家的事來。
紅衣與青衣兩個人一前一后下了車,阿緹娜那輛馬車震動了起來,在寒風刺骨間隱約傳來令人臉紅心跳曖昧的聲音,青衣才走兩步路,就讓那聲音羞紅了臉,俏臉緋紅眼眸晶亮羞澀,她身量窈窕正是青春當時的俏佳人,那些新派來的衛士見著,個個如狼似虎的死盯著她瞧。
紅衣雖然一身紅衣勝雪,但小臉黯淡,年紀雖比青衣小,卻不若青衣這般吸引男人的眼光,她低垂著頭走到幾個管事身前,悄聲吩咐著準備熱水,管事們是熟人了,隨阿緹娜出門數回,聽著紅衣的吩咐笑著應下。
“紅衣姑娘,秋公子那里我們沒敢去打擾,還請兩位姑娘去看看,可有需要我們侍候的?”
那管事隱諱的提醒著,紅衣點點頭舉步往秋冀陽所乘的馬車走去。
青衣追上來。“你上那去?”
“去秋公子那兒,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們侍候的。”紅衣抬頭淺笑的回道。
青衣伸手攔了她。“我去就得了,你在外候著,免得一會兒郡主要人侍候喚不著人。”
紅衣遲疑了下,青衣已經迫不及待的仰首挺胸朝秋公子的馬車而去,紅衣看著青衣遠去的身影,在心里暗笑,這青衣當真以為自己將穩坐通房大丫鬟的位置,秋公子身邊不讓人沾手?
不過也好,她可不想惹火郡主。
阿史那世子與郡主向來是水火不容之勢,原本還嚴令不許將老爺到常圠城的事告訴郡主,沒想到一轉身態度丕變,不但精心挑了新的衛士來保護郡主,把郡主用慣的人全派過來,不像之前,還得她和青衣一個個去找總管要。
紅衣腳下一滯,不對啊阿史那世子先頭攔著不許將外面的消息傳進給郡主知曉,雖然郡主到外頭采買珠寶首飾時,聽到些許流言,回府后,又命她們去偷偷打探,世子為此打了些人板子,那明明就不讓告訴郡主,老爺來常圠城的事,郡主在老爺離府后半日后知曉,世子卻沒打人板子,郡主要追著老爺去上京,世子不但沒有攔阻,還處處給了通融,以往郡主要出門,總要耽擱上幾個時辰,因為那些管事、管事嬤嬤們奉了世子之命刁難。
今日卻大不相同。
似乎趕著要郡主追在老爺身后出門似的,為什么?
紅衣茫茫然環顧四周,郡主是出門慣了的,用的人手也都老練,除卻衛士不再是原本那票慓悍精勇的衛士外,其余并無不同,只是新換上的這些衛士,眼神飄忽神態散漫與之前那些人大大的不同。
阿緹娜的馬車仍在晃蕩,只是速度減緩了,那曖昧的嬌吟聲卻比之前更加誘人,那些衛士的眼幾乎冒著青光直盯著馬車看,紅衣走到那附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便拐了個彎躲進另一輛馬車后方去,外圈的衛士沒有火堆旁的多,而且他們正在巡邏,眼睛朝外頭看,紅衣伸手掩面暗松口氣。
她雙腿一軟靠著車廂滑跪在地,雖然那隊衛士兇殘慓悍,但對她來說,卻是有如父執輩般可親,她爹是個沒用的,娘親長得美艷人卻軟弱,遇上個好色的地主,娘就被搶去當小妾。
紅衣睜著泛紅的眼,看著眼前的雪原,寒風襲來,她雖穿了夾棉的襖子,仍是覺得冷,那股冷意是從心底爬上來的。
當年娘親被搶,地主丟了幾兩銀子,哥哥便做主離了老家買了塊薄田,祖父很欣慰的道這孫子會打算,沒料到搬了家,祖父過了幾日好日子就死了,接著祖母也跟著去了,叔叔嬸嬸見他家有田,便打著分家產的由頭上門來,被哥哥打了回去。
她那時才知道,田登記在哥哥名下,叔嬸搶不走,可爹卻經不起弟弟下水磨功夫,天天來日日來,只得把身上的現錢給了他們打發他們走。
來年哥哥就把自己賣了,讓爹拿著那些錢養活他們這些小的,叔叔嬸嬸食髓知味,年底的時候又來,看著爹無奈的眼,弟弟妹妹饑餓瘦黃的小臉,姐姐流著淚應了城里富家老爺,隨著娘親的腳步成了富人家的姨娘,才幾個月,就傳來姐姐胎死腹中已然香消玉殞,來年當叔叔嬸嬸又再上門,爹那任人索求的樣子,讓紅衣傷心失望,好不容易一年辛苦勞作所得,讓叔嬸索討一空,家里沒米下鍋,紅衣只能心一橫,跟著把自己賣了。
她很幸運的被金府管事買去,然卻不幸的被挑來侍候阿緹娜郡主,萬萬沒想到會見到臉上帶疤的哥哥。
她不知道哥哥經歷了些什么事才會一言不發,但看他臉上的疤,也猜得出來,他賣身為奴后的際遇不是很順遂,而且他的身份,竟然是郡主的男寵
一個管事嬤嬤匆匆走來,見她靠著馬車跪坐在地發呆,忙推了她一把喚她。“紅衣姑娘,你是怎么了?唉喲這身衣裳都濕了,快快快,去換一身免得一會著了涼,你要是這會子病了,誰去侍候郡主啊?”
那嬤嬤低著聲把她拉起來,將她拖去換了干爽的衣服。
“謝謝諸大嬸。”換好衣服的紅衣低著頭跟她道謝。
“謝什么諸大嬸我可是有私心的,你是侍候慣郡主的,你要是倒下,誰去侍候郡主?”諸大嬸笑著對她眨眼。
紅衣回了個苦笑。
馬車外頭一個小丫鬟低著聲道:“紅衣姐姐快些,郡主要人送熱水侍候了。”
“就來。”紅衣朝諸大嬸又謝了回,便趕緊下車領著小丫鬟端熱水去侍候郡主。
那在車外喊人的小丫鬟鉆進了車廂里,朝諸大嬸笑道:“青衣姐姐衣衫不整的被那個大夫轟下馬車了。”
“她不是去問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嗎?怎么會衣衫不整被轟下來?”諸大嬸是管郡主衣物的的,她邊弄著香包邊問。
“我聽在旁邊車廂里的姐姐說,青衣姐姐一上車,見大夫不在,就去勾引秋公子耶”
諸大嬸沒好氣的瞪小丫鬟一眼。“呿,這種事情你別聽,也千萬不許學。”
“唉喲諸大娘,我當然知道啊青衣姐姐仗著自己長得美又得郡主寵才敢想,我長得這個樣,口拙手笨的,又湊不到郡主跟前侍候去,那種事輪不到我去妄想。”
“哼你應該慶幸啊沒挑到你去侍候郡主,看看先前被打死的那兩個。還有啊,你以為得郡主寵就了不得了?瞧那隊衛士,讓郡主派去殺秋夫人,人沒回來郡主也不著急,人死了,城主送訊過來,世子和郡主都沒讓人去領回來下葬,還是秋夫人的兄長發善心,出錢讓他們入土為安。”
那小丫鬟眨著眼笑道:“我知道,所以大娘才照料紅衣姐姐,若她病了,郡主缺人侍候只怕要從我們這些小丫鬟里挑人。”
“還有個原因,紅衣是個好的,認份,有些事有她在郡主跟前,她會幫忙兜著,不叫我們吃罪,青衣那丫頭就不一樣了,那個啊可是個記仇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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