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夫君
接過小丫鬟呈上的紙包,寶親王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笑意,側妃讓章嬤嬤打賞小丫鬟,小丫鬟笑嘻嘻的退下,寶親王也不管還有菜沒上,起身走到父親身邊低語幾句,老寶親王面沉如水,跟著起身,父子兩竟轉身往十二扇黑檀木上繪富貴芙蓉奇石圖的屏風后走去,朱平玨與秋冀陽也跟著起身。
“你們兩也上來。”
“是。”朱平玨躬身告退,與秋冀陽連袂走到屏風后,屏風后是一螺旋木梯,他們直上三樓。
“他們去那?”小小好奇的聽著他們足音往上而去。
“七星樓的二、三樓是書房,你爹小時候就常窩在這兒看書。”老親王妃將小孫女兒招到身邊,丫鬟們撤下老寶親王的餐具,重新換上新的,桌上的食盒也撤下,換上八寶黃梨木食盒,打開盒蓋,一個個不過一口大小的甜點,色澤粉嫩。
小小卻完全沒動,老親王妃道:“你方才吃得也不多,要不多用點糕點。”
“晚些再用。”小小靠在老親王妃的肩上。“不曉得那紙包里是什么?”
“那些事情讓他們男人去做,你把肚子里的小家伙看好就是。”
側妃讓人沏茶呈上,“您要給明珠的嫁妝,是不是要讓她娘看看?”
“哼”老親王妃沉下臉。“把她養到大,竟然還要給她嫁妝。”老親王妃脾氣上來,重重的拍擊了身旁的茶幾。
側妃原待再說什么,眼角卻看到小小朝她搖頭,她只得住嘴。
小小拉過老親王妃手:“真的是,祖母這樣欺負自己的手,孫女兒看了都心疼。”
“嘖你這張小嘴什么時候學得這般,像涂了蜜似的。”
“嘻”小小邊笑邊揉著老親王妃方手用力重擊茶幾的手掌,老親王妃覺得適才麻麻刺刺的感覺消褪不少。
七星樓的三樓書房,頂天立地的書架沿著墻擺著,正中放了張紫檀木大書案,中間鑲了大理石,書案后一張鋪著雪白通透無一絲雜毛狐皮的太師椅,椅后比書案還寬的紫檀素面大插屏,書案上放著文房四寶。老寶親王往書案后的太師椅一坐,寶親王和朱平玨、秋冀陽按輩分坐地上的披著大紅蟒紋椅帔的太師椅上。
寶親王道:“蘇大老爺熬不住了。”他起身將紙包放在書案上。“這就是他拿給元嬤嬤的東西。”
“這是什么?”
“毒藥吧只不知是何種毒。”
“他上那兒弄的毒藥?”朱平玨好奇的問。
秋冀陽沉吟半晌道:“蘇大老爺背后還有人。”
“咦?怎么說?”朱平玨問道。
“蘇千遠這個人有做壞事的膽,卻沒做壞事的腦子,否則他早就可能在蘇千靈南下,老寶親王夫妻出京時,就伸手進寶親王府。”
“有理。他那時伸手進來,他只需不動聲色地說代管,大總管他們不會反應過大,畢竟京里沒當家做主的人在,萬一有大事,他代管著,遇事他們能有商量的人,或是扛責任的人。”寶親王同意秋冀陽的看法,又道。“蘇千遠這個人是個沒擔當的,要說做生意,蘇千遠比不上他弟弟,有遠見有手段,單看兩個人鬧分家,蘇千明只拿現錢走人,鋪子生意一家都不要,蘇千遠攢著那些店鋪不放,就曉得這兩個人誰聰明了。”
“這怎么說蘇千明聰明,要知道一家生意興隆的商號店鋪,可比手上拿著現錢值錢多了”老寶親王皺著眉反駁兒子。
“那是商譽無損的情況下,能做起一家生意,要靠口碑、其它的,有錢都好打發,但商譽一旦受損,那可就是再多的錢也挽不回的。蘇千明聰明就聰明在這兒,他知道蘇家年前搞得事情,將蘇家的名聲全毀了,所以他不要賺錢的鋪子,寧可吃虧拿不對等的現錢走人,他拿了錢去別地方隱姓埋名重新來過,興許過幾年,生意就做起來了。”
“但是,蘇千遠拿著的鋪子,只出沒進,生意日下,最后只能轉讓脫手,拿到的錢,肯定不如店鋪原本所值。”秋冀陽補充道。
“嗯。那你們說,他背后有人,這我們不是都知道的嗎?就是太子啊”老寶親王問。
“不是,祖父您想想,太子成了他的靠山,是從何時開始的?應該是這一兩年的事情吧而且以他的腦子和門路,他怎么結識太子?怎么送上女兒進太子府的?”秋冀陽道。
“他那個二叔?”朱平玨起身邊到一旁的茶幾,沏了四杯茶,秋冀陽跟過去,先端了一杯給老寶親王,朱平玨則端給寶親王,然后兩人端著自己的茶回座。
“誒,之前不是說他二叔的兒子改了姓,在岳宜山那兒嗎?啊你的意思是,這些全是岳宜山讓他二叔來唆使弄著的?”朱平玨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是合理的多?”秋冀陽也端著茶盞,不過他沒有喝,只是掀著茶蓋刮著浮上來的茶葉。
“這岳宜山又為何要針對我們家?我們家跟他有仇?”老寶親王原端著茶盞,這會兒放下茶盞不悅的道。
“其實不論我們與他是否有仇,他都會挑上我們的。”寶親王低頭半掀茶蓋慢慢的啜飲,他的臉半罩在蒸騰的茶香霧氣下。
“這是怎么說?”老寶親王不明白。
朱平玨低頭想了想道:“太子這次的事,也可能是他出手吧”
“咦?”老寶親王徹底無言了,這三個小輩是完全無視他的存在是吧?
“祖父您想想看,皇帝年紀有了,最經不起的是什么?”秋冀陽朝老寶親王安撫微笑。
老寶親王不是個傻蛋,經這么一點,赫然想通關節。
“所以他讓人唆使誠國公的孫子,對我們出手,不管成不成,都沒關系,因為最主要的目標不是我們。”
“正是。您與皇帝情同親手足,既是堂兄弟更是連襟,如果您出了事,或是祖母或是父親在汀河上出了事,他老人家肯定受不住。”
對老寶親王一行人下手,是一石二鳥,老寶親王在軍中還有不少人脈舊屬,若他死于誠國公孫子之手,誠國公勢必會被孤立,皇帝也會問罪于他,皇帝經此打擊,不知可否受得住?再來,皇帝一直待寶親王如親子,也頗為倚重他,若他與老寶親王一同死于汀河船難,雙重打擊之下,皇帝能否視事?
皇帝重病倒下,誰能立即接管朝務?自然是由太子監國。
但老寶親王沒事,寶親王也沒事,甚至連老親王妃也沒事,太子自然無用武之地。
而蘇家,因為趁人之危,被鬧得人盡知,商譽盡毀,蘇家兩兄弟分家,蘇千明領著妻兒遠離京城,蘇千遠在沉寂幾日后,竟然又開始往寶親王府頻頻走動。
今日來訪,更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荷包交給元嬤嬤,若以他之前的作為來看,沒人幫著出主意的他,只會窩在莊子上,當他厚顏再度往寶親王府來時,應是有人出了主意,要他照著做了。
而這個人,非蘇健莫屬。
“你們覺得蘇健聽了岳宜山的指使,讓蘇千遠唆使元嬤嬤對我們下毒,但,這么做,于他蘇家有何好處?”老寶親王難掩怒氣,曾經征戰沙場的將軍氣勢彰顯于外。
“當然有好處。您想想看,元嬤嬤對我們下藥一旦成功,府里沒了當家做主的朱家人,那么寶親王府將由誰當家?”
蘇千靈。
“就算她想,也得皇帝那兒同意。”
“正是。但在皇帝決定爵位由誰繼承之前,蘇千靈可是世人皆知的寶親王妃,她若無力掌理,向蘇千遠求援。”
蘇千遠便如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他挑這個時候下手,朱明珠尚未出嫁,一旦寶親王府生變,就算皇帝成命無法收回,她的婚期卻可延后。”
如此一來,皇帝絕不可能讓寶親王府落入鄂青烈的手,不是給他另配佳人,就是朱明珠遠嫁后,由宗室里挑一人繼承。但不管如何,在皇帝做下最后決定之前,蘇千遠他們有大把的機會,可將寶親王府里的奇珍異寶一舉搬空。
蘇千遠的身后是蘇健,而蘇健的靠山是岳宜山,岳宜山是平遙公主的女婿,更是朱鵬云的兒子。這么一連串關系連下來,老寶親王也看清楚,岳宜山的目的了。
一為錢,二為重擊皇帝,太子后宮失德禁足一事,應該也是他們設計的吧太子被廢,皇帝再受到這個打擊,就在京里,就在天子腳下,最被倚重的皇親一家子死絕。
光是想象,老寶親王就幾乎喘不過氣來,難以想象若此事真的發生,皇帝可承受得了打擊?
皇帝倒下,太子被廢,五皇子不在京里,三皇子體弱,八皇子沒有兄長幫襯,就算他想爭皇位,可爭得過有岳宜山在后頭籌謀的四皇子?
悚然一驚,老寶親王瞠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問兒子:“我們家,沒那么重要,沒有辦法讓皇帝倒下的。”
“是。”寶親王點頭。“但皇上已經被驚嚇過一次,又遇上太子失德一事,心情還沒平復過來,若是再遇上這么一樁……”
上了年紀的人,遇到一件大事,傷心、震驚,慢慢調養身體,興許不會太過傷身,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再強壯的身子骨,也禁不起這樣慢刀割肉的折磨的。